一行人已經在界凡寨外蟄伏了一個多時辰了。
界凡寨算是一個小型山寨,放在陝西邊陲都算不上什麽,但是擱在這遼東女真人境内,就還算過得去了。
山寨兩道門,一前一後,前門正對東面,渾河和蘇子河在寨門前方大概三裏地左右處彙聚,一路向東最後要到東昌堡附近與遼河彙合,一路南下入海。
前門正對的一片平地,一直要到靠近河岸處才變成沼澤,而後門其實論規模并不比前門遜色,因爲向前不到一裏地就是一處桦樹林,然後又是一片崗地,相對地勢更爲複雜一些。
毛承祿親自埋伏在寨後門三十丈外的崗地上,手中握持的千裏鏡凍得幾乎要捏不住,連續三個時辰在這裏蹲伏觀察,任誰都有些吃不消了,哪怕也是換班制,但人家寨子裏邊的人換了崗就能去烤火,喝熱水燒酒,但在外邊,那就隻能靠燒酒來禦寒了。
旁邊是負責記錄的手下,小心翼翼地根據毛承祿的叙述,把每一處崗哨的人數,以及換班情況,已經觀察到寨子内的人員活動情況。
“左前方靠近後門的第二個哨樓上有一名女真弓箭手,第一個哨樓上則是三人,……,另外在寨門上有一個小隊大概七八個人,但他們沒有守門,而是在大門内三丈左右的一處木屋裏呆着,……”
“距離大門正面側翼大概三十步外,有一長排房屋,沒有見到有人出入,而且其前方的溝壑的冰雪一直未曾清掃過,應該是無人居住,可能是以前士卒居住的區域,……”
毛承祿的手已經捏不住千裏鏡了,交給自己的手下,對方顯然也相當專業,全神貫注地舉着千裏鏡觀察着每一處,而旁邊的士卒則根據對方的描述,一一核對複述。
這樣的工作要反複作三遍,才能确認準确,稍微一個疏忽,都可能導緻整個任務的失敗。
“……,注意在靠着正中間偏後的大屋,經過這期間的觀察計算,大概人數在二十餘人左右,如果略微再多估算一些,那麽這裏邊應該在三十人左右,基本上出入的都沒有披甲戴盔,如果結合前面哨樓下的木屋裏的人,那麽我們基本上可以判斷,這裏邊總計兵力在五十人左右,……”
“,這五十玉人分成了三撥輪流駐守在後門處,其中前門處的哨卡有四處,但實際上隻有兩處哨樓和一個暗哨三人值守,加上後門這邊略多,大概在四人左右。也就是說,整個處于戰備執勤的哨兵是十五人左右,其中一半處于上崗狀态,另一半是待命狀态,其餘三十餘人應該處于休息狀态。”
毛承祿不用看記錄簿,都能把整個界凡寨的防禦情況映在腦海之中了,現在要解決事如何不驚動外人的情況下,解決掉五十餘名建州士卒。
入夜應該是最好下手的,但是意外風險也更大,時間上也不允許,所以毛承祿不準備等到夜裏,而打算選擇在天将黑兒寨子裏的建州兵吃飯的時候來動手。
目光在整個界凡寨的木栅欄上慢慢移動,毛承祿數着應該從何處安排多少人潛入,也在默默計算着時間卡點。
做斥候這些都是最基本的,親兵隊這些本事差一些,但是他們戰鬥力強,作戰意志堅決,一旦斥候潛入解決哨兵,親兵隊就要急速跟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來解決戰鬥。
“看看時間,我看差不多了。”毛承祿籲了一口氣,回首看在另一處崗地上的觀察哨,“回去之後和那邊對一對記錄,看看是否一緻,如果沒有太大差池,那就差不多可以動手了。”
“重點是那兩名在哨樓上的弓箭手,這應該是建州女真的弓箭好手,小的看了,兩個人都是典型的大弓,建州軍中用這種大弓的人越來越多,都是用背貼牛筋或者鹿筋,面貼牛羊角,弓稍外翻,比起我們這邊的弓更大更省力,……”
建州女真對大弓稍反曲弓進行了一些改進,制作更爲精良,對箭矢的要求也更長更重,同樣射擊威力也大增,所以對于要偷襲的己方來說,一旦被那兩個弓箭哨位發現,那短短百步距離就會成爲收買人命的鬼門關。
說話的是毛承祿手下,同樣也是一名用弓高手。
“那你的意思是……”毛承祿問道。
“找幾個人先潛伏過去,一直到栅欄旁,不知道大郎可看見了,在東面栅欄外有一處矮崗坡地,若是尋常時候也不算什麽,可這大雪天,就要起作用了,借着地勢和積雪,可以埋伏在那裏,坐等我們的突襲部隊從後方翻入,若是這兩個哨位不動則罷,一動,那麽我們這邊便立即起身射殺這二人,爲了确保萬無一失,可以雙人配合解決,确保結果。”
毛承祿想了一想,點點頭,“可以,你帶張建祿、賀三、毛青去,他們仨的箭術都不差,應該能保證完成任務。”
親兵也點頭認同,顯然是平素大家都切磋過箭術,都相互認同真正有本事的人。
……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毛承祿的目光一直在幾個幾不可見的白色影子身上。
每當哨樓上的哨兵目光轉向另一邊,或者相互說笑打趣時,這幾個幾乎與白雪分不清的影子就會迅速向前移動,但一旦哨位上的士卒目光轉過來時,這些影子就會蜷伏不動,很難發現是披着一身白羊皮的士卒們在潛行。
一直到這幾道影子終于鑽到了栅欄下,他才松了一口氣。
不過這還是第一撥,要進入控制住相關哨位,還遠遠不夠,還需要兩撥人潛行過去,這很考驗人的意志和忍耐。
終于等到第二撥人也安全潛行過去,毛承祿松了一口氣,第三撥是爲了更爲保險安排的,但現在這兩撥人已經足以控制住門内那小屋裏的建州兵了。
看着兩個人影輕盈翻入栅欄中,緊接着又是兩道,而這邊第三撥人也在開始悄悄潛行過去,毛承祿捏緊了拳頭,隻等最後這一撥人一到位,就立即可以發起攻擊了。
就在這時候,哨位上一個士卒突然轉身過來,似乎是要和下邊打招呼換人,目光頓時會移動的白色身影所吸引了過去,下意識的就要去摸弓囊裏的弓,同時揚首欲喊。
說時遲那時快,下邊一直盯着連眼睛都不敢眨的兩人同事起身,早已經掣箭上弦,長身而起,絲毫不顧全身都暴露在另外的哨位下,“嘣嘣!”兩聲清脆弦響。
兩名哨位上的弓箭手同時栽倒,一名直接匍匐在了哨位欄杆上,另外一名則是委頓在哨位地闆上,軟軟地倒下掙紮了兩下便漸漸沒了精神。
毛承祿來不及多想,猛然從匍匐狀态鑽入飛躍沖鋒姿态,,大吼一聲:“上!”
從各處都紛紛湧出,隻朝着界凡寨大門處狂奔而去。
毛承祿也知道素來都是計劃沒有變化快,你想得再好,但是總會有伱預料之外的意外發生,所以他也早就有預案,當機立斷,便讓所有人按照既定應變計劃,立即全面發動攻擊。
整個界凡寨立即陷入一片慌亂和震蕩中。
當大門被打開時,從小屋中的建州軍也迅速沖了出來,隻不過他們立即遭到了來自栅欄外埋伏的多名弓箭手的襲擊,當場便倒下了兩三人,剩下的幾人連忙就地翻滾躲藏,尋找機會反擊。
但是這個時候大門洞開,親兵隊已經瘋狂奔行而至,沒等他們組織起有效的反擊,兩隊人便撞在一起,怒吼聲中刀槍交擊,殺聲震天。
從栅欄處翻入的幾名弓箭手牢牢的盯住了那一排大屋的門口,喊叫聲中,大門一開,兩名剛撲出來的建州軍士卒便在弓弦脆響聲中撲地不起。
而這個時候幾面皮盾迅速形成一個巨大的盾陣,從大門處猛沖出來,箭矢擊打在盾面上劈啪作響,一離開大門,盾陣迅速裂開,各自尋找隐藏之地,伺機反撲。
對于弓箭手來說,襲擊、阻撓,拖住這寨中的主力不讓其逃走,這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女真人也不是吃素的,一旦發現形勢不妙,便迅速分成幾塊,兩三撥伺機擺出反撲架勢,甚至不惜冒着射殺代價,隻朝着弓弩手這邊撲來。
而另外女真弓手更是依托牆角開始反射,短短幾息時間裏,就有三名毛承祿的親兵隊士卒被射殺,有一人甚至是被從盾牌縫隙中鑽入一箭封喉,足見對方箭術的精湛程度。
不過在絕對兵力優勢下,女真人的抵抗并沒有你能持續太久,隻是短短兩炷香工夫,整個戰局便已經告一段落。
隻有一名女真士卒逃出了寨外,但是他的結局也就隻能終結于埋伏在要道上的蹲守親兵手上。
“總計五十六名女真人,除了九人重傷,其餘盡皆斬殺。”屬下喘着出氣來報告。
“殺了。”毛承祿毫無表情,“立即清理寨中情形,給大軍發信号,讓他們可以過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