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個黑暗洞穴的穹頂到下方的亮光,路途竟然無比的漫長,秦牧不斷墜落,到後來自己也有些毛骨悚然。墜落的速度越來越快,這樣墜落下去,倘若不能施展神通減緩墜落速度,隻怕會摔成一灘爛泥!
他試圖催動神通,元氣剛剛結出符文印記,符文便随即散掉,無法成型。
這個地底空間有着奇異的力量,幹擾他的功法運行,神通運行,秦牧很快發現這種幹擾是思維上的侵擾,每當他試圖施展神通,總有一股莫名的力量讓他的思維紊亂,無法将神通施展出來。
“精神神通?”
秦牧驚訝,這種神通雖然很少見,但大育天魔經和一些魔道功法中有這方面的神通記載,往往是幻術攻擊,借助強大的思維波動産生神通,攻擊對方的大腦,讓對方陷入幻境,分不清虛幻和真實。
這時候可以用自身的神通來打破幻境,窺探真實,擊殺對手。
然而這地底黑暗空間中的精神神通卻更爲高明,直接攻擊他的思維,讓他無法施展出神通,因此無法破去對方的精神神通。
“精神神通,倒是一個值得研究的方向,回頭一定跟國師說一說,看看能否培養出一些精通精神神通的士子,倘若上戰場的話,精神神通爆發,讓敵人施展不出神通,便是殺雞屠狗……呸,我怎麽想這些?現在我自己快要摔成爛泥了!”
秦牧無法凝聚精神,但是肉身還是無比強大,立刻邁開腳步,嘗試着在黑暗中奔走,試圖以無比驚人的奔跑速度讓自己能夠在空中行走。
随即他發現另一個奇異之處,這裏的空氣稀薄,越往下墜,空氣便越是稀薄,讓他即便是雙腿如輪飛奔,也借不到任何力。
就在此時,他看到了黑暗中的一顆星辰,那顆星辰其實隻有笆鬥大小,應該是一粒星沙。
“大師兄的星沙!他果然來過這裏!”
秦牧心中一喜,雙足踩在這顆笆鬥大小的星沙上,星沙被壓得急速墜落,不過星沙中有一股奇異的力量對抗這裏古怪的力場,墜落了一段時間勢頭漸漸減弱,随即有彈起的趨勢。
秦牧立刻雙腿曲蹲,猛地發力彈出,落在另一顆星沙上,他縱躍如飛,踩過幾十個星沙,跳躍如同星丸,很快接近那地心亮光所在。
地心亮光發出的地方,是一個漂浮在黑暗之中的平台,四面有着一節節階梯,下寬上窄,就這樣孤零零的漂浮在黑暗的中心,像是一座淩空懸浮的祭壇。
秦牧落在祭壇上,回頭看去,隻見點點星沙在黑暗中漂浮,開山祖師顯然尋到這裏,布下了陣勢。也就是說,這個祭壇上的東西,是開山祖師想要留下來交給樵夫聖人的東西。
“到底是什麽東西?大師兄已經留下來兩樣東西,一個是斬神玄刀,是一顆裝進匣子裏的人頭,一個是不知年代的兵符。那麽這個祭壇上的東西是……”
他向祭壇中心看去,那裏有一個石棺,不知用什麽石料做成的棺椁,烙印着浮雕紋理,像是一種封印術。
石棺長十丈有餘,寬也有兩三丈,很大,應該不是凡人的棺椁,而是神祇葬身之所。
秦牧試圖催動九重天開眼法,神通還是無法催動,遲疑了一下,隻得揭開眉心的金柳葉,用第三隻眼向石棺中看去。
他的這枚眼睛也沒有看出什麽異常,不過隐約可以石棺中沒有屍身,隻有一口大缸。
秦牧又将金柳葉貼在眉心,走上前去。
“棺中放着一口大缸,這是什麽道理?”
他小心翼翼,以元氣觸摸石棺,沒有什麽異狀,秦牧依舊沒有任何懈怠,有如靈貓圍繞石棺急速奔走,以元氣絲不斷試探,還是沒有任何異狀。
他這才放心,走上前去,試圖打開石棺。
棺材蓋極爲沉重,他用盡所有力氣,總算将棺材蓋挪開一些。
石棺中的确是一口大缸,秦牧順着亮光看去,隻見缸中放着一顆頭顱,長有四張面孔的頭顱,有如塔蓋般的發髻頂端,也長有一顆眼睛。
這顆頭顱被泡在奇異的水中,似乎依舊活着,塔蓋頂端的眼睛突然張開,目光落在秦牧的臉上。
秦牧心中一驚,突然眼前景色變幻,地心,黑暗,祭壇,石棺,缸中頭顱,統統消失!
他出現在一座宮阙中,宮阙極爲奢華,白玉爲地,珠玉爲星,一個沒有面目的男子正在向他走來,道:“赢照,我需要你來爲我們開皇時代的未來做一件事情。”
“謹遵開皇吩咐。”
“帝釋天集合了天下術士,打造無憂鄉,鍛造彼岸方舟。我需要你來爲我開皇時代存一些根底,我怕将來留下來的人們忘記了無憂鄉,也怕将來敵人會毀滅彼岸方舟。這裏是彼岸方舟的圖紙,你擁有最強的神腦,你将它們記下來。”
秦牧看到堆積如山的圖紙,他看到“自己”一頁一頁的閱覽這些圖紙,圖紙上的圖案和文字極爲複雜,讓人難以記憶,但是“他”卻将這些圖紙一頁一頁毫無遺留的印在腦海中。
“陛下,我們真的沒有勝算嗎?”秦牧聽到一個陌生的聲音。
那是這尊叫做赢照的神祇的聲音。
“沒有。”
那個沒有面目的男子背對着他,搖了搖頭:“沒有一丁點勝算。我對敵人了解的越多,便越是絕望,曆史中的一個個時代都毀滅了,我們也難逃滅亡的結局。不過未來還有希望,你留下這些圖紙,便留下了希望。将來,我的後代會來尋到你,将這些圖紙取回。他會帶着你們去無憂鄉見我。那時,我們東山再起,改天換地!”
“陛下……”
那個沒有面目的男子向外走去,留下了他,他用心記憶,用了很長一段時間,總算将這個無比複雜的彼岸方舟的圖紙記下。
他毀滅了圖紙,圖紙燃燒,燒了很久這才熄滅。
等到圖紙燃盡,殿内陷入黑暗。
秦牧眼前的黑暗湧現出光芒,是一片波瀾壯闊的神魔戰場,天空,地面,到處都是矯健的神魔厮殺戰鬥的情形,無數神魔殒命,壯觀而慘烈。
秦牧看到開皇天庭從極高之處墜落下來的情形,開皇天庭砸塌了一重重諸天,拖着長長的火焰和流光,墜入了其他世界。
秦牧怔怔的看到,“自己”正在舉起神劍,然後又放了下來,他返回神城,潛入地底,在地底打造了一個黑暗空間,打造了一個祭壇。
他用自己的精神構建了一個奇異的精神力場,爲自己準備了一口棺椁,棺椁中放了一口大缸,缸中的水是他以自己的精神和生命力煉就的神水,可以保持肉身不腐。
他又一次舉起了劍。
“看到這一幕的人兒啊……”
秦牧又一次聽到了那個陌生的聲音,低喃自語:“你是秦氏的後人嗎?你是遵開皇吩咐,取回圖紙的嗎?開皇知遇之恩,無以爲報,臣獻首靜侯秦君來取。”
嗤——
劍光閃過,秦牧感覺到劇烈的疼痛,然後看到“自己”跌入缸中,他向外看去,看到了赢照神祇的無頭肉身正在挪動棺材蓋,緩緩的将棺材蓋住。
過了片刻,他聽到幽暗的地心傳來重物墜地的聲音,那是這尊神祇的屍身從祭壇上跌落下去墜地發出的聲響。
秦牧眼眶酸了,紅了,抹去淚珠。
缸中的頭顱似乎看到了他,他的頭顱在缸中旋轉,一股股強烈的精神波動與秦牧的精神共鳴,一張張圖紙化作畫面牢牢的印在秦牧的腦海中,圖紙越來越多,缸中的精神和生命力所化的神水卻在越來越少。
等到缸中神水耗盡,秦牧的腦海中已經塞滿了彼岸方舟的圖紙。
那尊神祇的頭顱還在散發出精神波動,将剩下的圖紙傳入秦牧的腦海,這尊神祇頭顱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爛,等到他的精神耗空,隻剩下一具骷髅頭靜靜的躺在缸底。
秦牧默默的站在這口石棺前良久,突然道:“你不欠秦家什麽,是秦家欠你!我不能讓你死無全屍!”
他縱身從祭壇上跳下,一道元氣絲懸着他不斷幽深的地底落去,過了良久,秦牧背着一具無頭白骨,抓着蛛絲般的元氣絲冉冉升起。
他重新回到祭壇上,抱出大缸,将無頭白骨恭恭敬敬的放在棺内,請出缸内的骷髅頭,放在無頭白骨的脖頸上。
秦牧合上石棺,向石棺叩首三拜,轉過身縱身躍起,踩着一顆顆星沙向上空縱躍而去。
最後一躍,他距離洞口還有千丈之遙,秦牧一指點去,一道元氣絲飛出千丈,纏住挂在洞口處白骨繩索上。
洞口諸多骷髅連忙往上爬,費了一番力氣,這才将他拉出這個深不見底的地底空間。
秦牧剛剛爬出洞口,突然地底傳來震動,不由臉色微變,連忙元氣爆發,将四周的骷髅怪統統卷起,形成大羅天星力場,帶着這些骷髅怪們撒腿狂奔。
後方,大地坍塌,早已經破敗成遺迹的神城突然向地心墜落,洞口越來越大。
秦牧速度提升到極緻,風馳電掣沖出這個古老的遺迹,震動漸漸停止,回頭看去,隻見那座神城遺迹已經變成了一個幽深的深淵,将曆史埋葬。
秦牧将骷髅怪們放下來,坐在一塊石頭上,遙望那片深不見底的深淵,目光深邃而憂傷。
一個骷髅怪摸了摸他的頭,似乎是在安慰他,另一個骷髅怪來到他的身前,想要擦拭他眼角的淚珠。
秦牧展顔,露出笑容,起身向這些骷髅怪們團團施禮:“我沒有事了,多謝諸位道友這些日子一路相伴。或許将來,我如果不死的話,我會回來,爲你們重聚魂魄,讓你們複生。我們将來再會吧!”
他大步離開,那些骷髅怪們這次沒有跟上來,秦牧回頭,看到這些白骨在揚起手臂,向他揮手。
秦牧揮手,大步離去。
“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開皇,我的祖先,遠在無憂鄉的你可曾還記得有一位叫做赢照的神祇,因爲一句承諾,割首取義?我怕你已經不記得了,我幫你記住了。秦氏子,不會背叛追随他的人,不會忘記自己或者祖輩的承諾!”
他遠足奔行在這荒涼枯蔽的土地上,直奔開皇天庭墜落之處,那裏,應該便是赢照神祇記憶中通往太皇天或者大墟的入口。
“我會替你完成承諾,讓死去的英靈得以安息!”
他來到一片斷裂的空間,炫目的霞光在那裏湧動,隐約可以看到另一個世界,霞光是空間的碎片,穿過去極爲兇險。
秦牧從饕餮袋中取出一個小匣子,縱身一躍,跳入斷裂的空間,即将迎上霞光時,少年猛地打開匣子,嗜血的滔天兇光化作兩道刀光,咔嚓一剪,将霞光剪短!
秦牧在霞光合攏之前,穿過空間碎片,身形急劇墜落,下方,山林蔥郁,群山蒼茫,南天門高高聳立。
秦牧微微一怔,下方并非是太皇天,而是大墟。
————大墟殘老村,雞婆龍一臉嚴肅:咯哒!咯咯哒!咯哒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