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武汗皇闊可敵大石在得知中原大楚已經到了瀕臨崩塌的邊緣之後,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下令調兵南下,這種機會他絕對不會輕易放棄,黑武立國這麽多年來,始終如一的目标就是攻占中原錦繡江山。
從黑武立國第一代汗皇起,這個夢想已經在每一代汗皇的血脈中傳承下來,至今已有數百年。
黑武人很清楚中原人内鬥的複雜和頻繁,他們一直都認爲,如果中原人自己不給機會的話,哪怕強大如黑武帝國也一樣打不進去,好在中原人時不時就會内鬥,而且打起來就會讓整個中原動蕩,這就是他們南下的良機。
黑武人同樣很清楚,中原人内鬥雖然兇狠,可是他們卻更爲堅韌,當侵入中原的機會來了,卻不能一次把中原人打服打怕的話,那麽很快中原人就會再次站起來。
黑武将軍律遲奉命南下,他身上的壓力有多大可想而知。
這次,黑武帝國一邊拉攏一邊打壓着讓草原人讓開一條路,這是數百年來黑武最接近能殺入中原的一次機會了。
他将彎刀抽出來,遙遙指向邊關。
“殺上去,讓那些孱弱的中原人知道我們的彎刀有多可怕,讓他們臣服在黑武勇士的彎刀之下,讓中原變成我們的良田,讓中原人變成我們的奴隸!”
随着号角聲嗚嗚的吹響,黑武軍隊開始向邊關那邊擠壓過去,從草原上要想進入代州,這是唯一的通道,山峽并不是很狹窄,隊伍展開的寬度也能夠讓黑武人發揮兵力上的優勢。
其實黑武人一直都看不起中原人,他們認爲中原人不管是身高體型還是勇氣,都遠遠不如他們,用黑武人的話說,中原人是一群被月神遺棄的劣等民族,卻竊取了這個世界上最繁華錦繡的江山。
“殺!”
随着喊殺聲,黑武士兵開始加速往前沖。
邊軍将軍譚千手擡起手在嘴角上抹了一下,眼神裏沒有一絲畏懼,隻有對即将開始的厮殺的狠厲與決絕。
“羽箭省着些,放他們快到城下再射箭,不要浪費!”
他大聲喊着,士兵們整齊的回應了一聲。
當黑武人的隊伍到達弓箭手射程範圍之内,一聲暴喝後,羽箭從城牆上傾瀉下去,抛射的羽箭落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好像暴雨打在沙灘上留下一個一個的坑點痕迹一樣,每一個坑點都是倒下去的一個黑武士兵。
可是相對于黑武軍隊的人數來說,這樣的殺傷力還是太小了,畢竟城牆上的大楚守軍還能作戰的隻有五百餘人,而且也不可能是五百人同時放箭,爲了保證持續作戰,這五百人還被分成了兩隊。
黑武人嘶吼着往前沖,不管身邊倒下去的同伴是誰,哪怕是平日裏朝夕相處的最好的朋友,此時也已經完全顧不上了。
他們冒着箭雨沖到城牆下邊,拼盡全力的想把雲梯立起來,而扶着雲梯的人則成爲大楚府兵最先攻擊的目标,沒有多久,城牆下的屍體就開始堆積起來,可是也難以阻止雲梯搭靠在城牆上。
“把雲梯推倒!”
譚千手一邊喊着一邊用撓鈎奮力的推開面前的雲梯,雲梯搭靠的坡度,想靠手把梯子推倒沒有可能,梯子會卡在牆垛處,想往兩側推都推不動,隻能是往前頂。
雲梯倒下去,爬在雲梯上的黑武人哀嚎着掉下去,運氣好的能很快站起來,運氣差的摔斷了骨頭,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再想站起來都難,也許用不了多久就會被自己的同伴踩死。
譚千手推倒了一架雲梯,擡起頭往遠處看,從城下到山峽,黑壓壓的全都是黑武人的軍隊,他推倒的那一架雲梯好像掉進了滔滔海浪裏一樣。
與此同時,代州。
代州守備将軍劉牧看了一眼單膝跪在自己面前的人,那是一個不眠不休從邊關趕過來的校尉,這個年輕人的臉上寫滿了疲憊,也寫滿了期待。
“将軍,求将軍立刻發兵馳援邊關,譚将軍的兵力不足,黑武人的先鋒隊伍,兵力也我們邊關守軍的數十倍,求将軍馬上發兵救援。”
校尉說話的時候,聲音都在發顫。
“黑武人?”
将軍劉牧哼了一聲後說道:“數百年來,黑武人從不曾于代州邊關南下,依我看攻打你們的應該是叛軍吧,如果是叛軍的話,你們譚将軍應該派人去求武親王,武親王才是奉旨在北境剿滅叛軍的人,我身爲代州主将,不可輕易率軍離開,若是中了叛軍的調虎離山之計,丢了代州,掉腦袋的人是我而不是你們譚将軍。”
校尉猛地擡起頭,眼睛裏都是驚訝。
“将軍,真的是黑武人殺過來了,求将軍”
劉牧道:“不用你求我,如果是你們譚将軍親自來求我的話,或許還會管用些,你回去告訴他,當年我死守陣地的時候,三次派人向他求援,你們譚将軍是怎麽說的?他說各司其職,難以動身。”
劉牧道:“你就把我這原話不,這算是你們譚将軍自己的原話帶回去還給他,我身爲代州主将,不敢擅離職守,我與他各司其職,難以動身。”
“你無恥!”
那校尉站起來,眼睛血紅血紅的盯着劉牧罵道:“當年與黑武人厮殺,我們譚将軍也是身陷重圍,如果他撤離出來去救你,大軍側翼就會被黑武人攻破,那樣的話會死多少人?!”
劉牧也不生氣,隻是笑了笑說道:“所以,别人不能死,我作爲他曾經最好的朋友,卻一定要死?”
說完後劉牧一擺手:“把人叉出去,竟然敢對上官咆哮,目無軍紀,打二十個耳光,把人轟出大營!”
“是!”
劉牧手下親兵上來,把那名校尉架起來就往外拖,校尉怒吼道:“劉牧!你因爲私仇而不顧邊關戰事,你就是一個卑鄙小人!”
劉牧聳了聳肩膀後說道:“我就是小人,回去告訴你們譚将軍,當年我沒死,我是因爲命大運氣好,現在我也衷心的祝願他命大運氣好。”
第二天,邊關。
譚千手靠坐在城牆上,臉上疲憊之色那麽濃重,他已經兩天兩夜沒怎麽休息了,靠着麾下這一千餘兵力,擋住了數萬黑武人連續十幾次猛攻。
可是此時此刻,他也不知道還能堅守多久,兩天兩夜,他手下士兵的死傷之多,已經快到了無人可用的地步,現在身上還沒有傷的士兵幾乎沒有,隻是輕傷的全都在城牆上,重傷的躺在城牆内。
“将軍”
他的親兵隊正王寬坐在他身邊,沒了一條右臂的漢子看起來臉色慘白,黑武人沖上城牆的時候,是他爲将軍擋了一刀,他失去了一條右臂,可是他一點兒都不後悔。
他看向譚将軍說道:“弟兄們不怕死,打到現在,大家也都知道必死無疑,可是弟兄們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吃過東西了,所有還能動的人都在城牆上,黑武人根本不給我們一點休息的時間,他們有數萬兵力可以輪換進攻,而我們”
譚千手在王寬肩膀上拍了拍:“等到了九泉之下,若是那邊能有酒肆,我請咱們所有兄弟們喝酒吃肉,可是現在”
“糧來了!”
就在這時候,城牆裏邊有人挑着擔子往上跑,那是一個看起來四十幾歲的憨厚漢子,他挑着的扁擔兩頭分别挂着一個大竹筐,蓋着棉被,卻還是有熱氣透過棉被冒出來。
在那漢子身後,還有不少人正在登城,其中有婦人也有老人,還有半大的孩子,他們都帶着東西來了。
那漢子跑到譚千手身邊,打開竹筐從裏邊抓了兩個窩頭出來,遞給譚千手的時候,臉上都是歉疚之色。
“對不起了将軍大人,實在是實在是沒有白面,隻有棒子面,可是将軍你放心,我們沒在窩頭裏邊摻雜麸子或是糠,這是給兄弟們吃的,我們能拿出來多好的,就拿出來多好的,這寒酸了,可确實是我們能出來的最好的糧食了。”
譚千手看着手裏熱氣騰騰的棒子面窩頭,使勁的點頭,再點頭,他一口咬在窩頭上,窩頭咬到的地方留下一些血迹。
“好吃!”
譚千手讓自己看起來盡量輕松的笑了笑,可是眼淚卻不争氣的往下流。
“鄉親們!”
那漢子伸手拿起來扁擔喊道:“能打仗的留下幫忙,不能打仗的女人和孩子都回去,能幫什麽就幫什麽,沒有兵器了就搬石頭上來,咱們不會放箭,還不會拿石頭砸那群黑武畜生嗎!”
“好!”
鄉親們應了一聲,他們手裏沒有正經兵器,有鋤頭,有扁擔,有菜刀,有鐮刀,還有他們保衛家園的一腔熱血,這是他們的家,也是他們的命。
譚千手扶着城牆站起來,他看着那些鄉親們,鄉親們也在看着他。
“大楚邊軍!”
譚千手大喊一聲。
城牆上所有還能動的士兵全都站了起來,肅立,他們一個個血糊糊的,連吃東西的力氣似乎都已經沒了,可是此時卻站的筆直。
“敬禮!”
譚千手這一聲沙啞的喊聲,好像響徹到了天際,穿破了雲層。
呼的一聲,那些渾身是血人人有傷的邊軍士兵們,敬了一個最标準的大楚邊軍軍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