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青麟被罰不準吃晚飯,就在屋子裏面壁思過。
許生從羽親王府回來之後沒多久,許家的那位老太爺就親自過來了,以往有事都是派人來把許生喊過去,這次老太爺直接過來,可想而知許家上下因爲這件事都被驚動了。
許生跪倒在地,一邊磕頭一邊說道:“爺,是孫兒教子無方,這件事若有什麽牽連,孫兒這邊一家來扛,絕對不會做出連累整個許家的事。”
老太爺已經快百歲,眼不花耳不聾,一頭白發,卻精神矍铄。
“不礙事。”
老太爺笑了笑說道:“你見我親自過來,是不是覺得我很生氣?你是急糊塗了,我沒生氣。”
他看向許生說道:“不會做事的人,會把事情的兩面看成一面好一面壞,會做事的人會把事情的兩面都做成好的,我一直都覺得你是會做事的人,今天看來,确實如此。”
老太爺道:“你想想,如果我們突然間自己跑過去和羽親王表忠心,那就顯得太過生硬,而且顯得我們的功利心太直接,我們自己的臉面也不好看。”
他看向許生說道:“你是明白的,羽親王爲什麽不大張旗鼓的去查一己堂的案子?他就是在等你去。”
老太爺道:“我過來是給你安安心,你家裏出了十萬兩銀子,這算家族出的,我讓人把銀子給你補過來。”
說完後老太爺起身,看了一眼書房那邊:“青麟,卻需要好好調教調教了,這等心性,難成大事。”
許生心裏一疼,老太爺這麽說,青麟的前程就已經毀了一多半,老太爺在家族裏的權威毋庸置疑,他一句需要好好調教,這個調教就是按下去,按下去,就怕是再也起不來。
家族裏那麽多年輕人排着隊等着老太爺提拔,老太爺又何必在青麟一個人身上下注。
“孫兒知道,孫兒定會好好調教,青麟其實”
不等許生說完,老太爺一擺手道:“我都知道,你安心就是,我要回去歇着了,羽親王那邊因爲你這十萬兩銀子,已經把咱們許家排在最前邊,哪怕後來再有人出的銀子比咱們多,咱們也是在最前邊。”
說完後老太爺就走了,許生總算是能稍稍松口氣。
老太爺閱曆那麽深厚,他說沒問題就肯定是沒問題了,想想也是,羽親王要化家爲國,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冀州城裏各大家族的表态。
表态這種事,嘴巴上說說有個屁用,還是要真金白銀的拿出來,誰最先,誰最多,那在羽親王心裏的分量自然就更重一些。
可是因爲這件事,許家出了十萬兩銀子,他兒子的前程還可能因爲老太爺一句話而被按下去,銀子事小,他兒子前程事大啊。
就算是老太爺說,那十萬兩銀子由家族裏來出,會補給他,可他還是虧了,很虧。
因爲家族利益不是他這一家的利益,他這一家的利益,未來都在他兒子許青麟身上。
老太爺在乎的不是他這一家,也不是一個許青麟,而是整個家族,老太爺說的安心,是家族可以安心,不是他。
就算到時候羽親王真的稱帝了,許家在羽親王那邊可以分得更多利益,那也是家族分得的,到他手裏能有什麽?
這相當于用犧牲他兒子許青麟的前程,來爲許家換一個前程。
越想越氣。
尤其是老太爺走了之後,他夫人在旁邊哭哭啼啼的,這就更讓他煩躁起來。
“你别哭了!”
許生瞪了他夫人一眼後說道:“老太爺不是說了嗎,不會有事了,青麟也不會有事,将來羽親王那邊我多走動走動,青麟該如何還會如何。”
夫人埋怨道:“你真當我是傻的?家族裏,其他各家都盯着呢,青麟這一出事,其他各家巴不得再踩一腳把青麟踩下去,唯有把青麟踩下去了,其他家裏那些不如青麟的孩子才能往上爬。”
許生怒道:“你說的這些,你是當我不知道?我想的難道還不如你多?現在事情已經這樣了,你還能讓我怎麽樣?如果不是我先一步出了十萬兩銀子,老太爺能是今天這個态度嗎?别說青麟,你我都得被老太爺處置!”
夫人被他吓的往後退了退,也不敢再埋怨了,隻是還忍不住的哭。
“老爺,這可怎麽辦啊,青麟要是這樣沒法出頭了,咱們家不也就毀了嗎?”
她又往前湊了湊,壓低聲音說道:“總不能,青麟的前程毀了,那個叫李叱的野小子卻日子過的越來越好,我咽不下這口氣啊。”
許生長長吐出一口氣,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不用你說我剛剛就在考慮,十萬兩銀子,一個家族的鼎力支持,如果再不能換來那個野小子的命,這确實是太虧了。”
他看向夫人說道:“羽親王要的,我已經給了,我要的,如果羽親王覺得許家比一個李叱更重要,那應該就不會再過問,現在我比較擔心的是夏侯琢,如何能繞開夏侯琢”
他停頓了一下後繼續說道:“這個夏侯琢對李叱實在太好,如果還把他招惹了,羽親王不會因爲李叱而動怒,但會因爲夏侯琢而動怒,不好辦啊”
他往後靠了靠,閉上眼睛,自言自語的說道:“得想個法子,讓李叱死在冀州城外才行,而且還不能和咱們家牽扯上,最好是和咱們家一點關系都沒有。”
大概一刻之後,他猛的睜開眼睛,看向夫人說道:“我前陣子是不是收了一個門客,是玉明先生的弟子,因爲走投無路過來找到我的。”
“是啊老爺。”
夫人道:“玉明先生出事之後,他就跑過來投靠了,因爲他父親和老爺當年算是同窗,老爺就一時心軟把人留下了,爲這事我還和老爺你吵了一架。”
許生問:“人呢?”
夫人有些膽怯的說道:“我我把人放到後院去劈叉養馬了,老爺,我也是爲你好,萬一被人查到了”
“沒事!”
許生站起來道:“隻要人還在這就好,你去把他找來。”
夫人連忙點頭:“我這就讓人去找他。”
第二天,四頁書院。
李丢丢正在喂神雕和狗子的時候,高院長背着手走了過來,在他身邊跟着的居然還有燕先生,燕先生和李丢丢是一塊回的書院,他去自己那個小院說收拾一下,沒想到竟然和高院長一塊過來了。
李丢丢連忙站直了身子,然後俯身一拜:“拜見院長大人。”
高院長一臉清寒,他似乎是對李丢丢充滿了厭惡,那張臉上都寫的清清楚楚。
李丢丢知道這都是因爲自己和高希甯走的親近,高院長不喜歡他,大概是覺得他配不上高希甯。
高院長看了看那頭野豬和那隻矛隼,哼了一聲後說道:“玩物喪志!”
李丢丢就彎着腰聽着,心說如果高院長若不許他在書院裏養這兩個小漂亮,那就帶回家裏去養着。
“有件事”
高院長緩和了一些語氣後說道:“昨天下午,玉明先生的弟子高良過來見我,他這段日子躲躲藏藏的也過的辛苦”
高院長往後看了看,确定四周沒有别人後繼續說道:“他跟我說,玉明先生有一些藏書,還有他自己的作品,在玉明先生出事後,高良把這些東西偷偷取了出來,藏在唐縣一處地方。”
“他說不敢帶着那麽多東西直接來冀州,怕被盤查,但那些東西都是玉明先生的心血,若是就這樣毀了,着實讓人心疼。”
高院長道:“書院裏已經放假,教習們多不在,弟子們也多不在,距離過年還有五天,你和燕先生去一趟唐縣把東西帶回來,就說是我采買的東西,城門口也就會放行了,快的話,來回三天足夠了。”
李丢丢道:“學生會把東西運回來。”
高院長點了點頭,沉默片刻後說道:“玉明先生有治世之才,他所著之書,你也可多看看。”
說完後轉身走了。
李丢丢看向燕先生問道:“這事怎麽來的這麽突然?”
燕先生聳了聳肩膀道:“那個高良,我回憶了一下,咱們還見過,當時在唐縣縣城裏,玉明先生确實吩咐他回去想辦法把書冊都偷出來。”
李丢丢道:“我也還依稀記得這個人,瘦瘦高高,好像手無縛雞之力似的,不過當時好像不是玉明先生吩咐他去做的,而是他主動提出來要去做的。”
燕先生搖了搖頭道:“記不太清楚了,不過事情是有的。”
李丢丢嗯了一聲:“那咱們明天一早出發?順利的話,二十九就能回來,不耽誤過年。”
燕先生道:“要不要告訴夏侯一聲?”
李丢丢想了想道:“告訴他一聲也好,昨夜裏咱們去他家吃飯,誰想到羽親王居然在他家裏,幸好咱們看到了羽親王的車駕,不然就太尴尬了這大過年的見人家長輩,你說是要紅包還是不要,人家要是給,接還是不接,想想就好爲難啊。”
燕先生:“”
李丢丢笑了笑後繼續說道:“看起來羽親王似乎是在夏侯家裏住幾天,應該是要陪着夏侯和他母親到過年,咱們跟夏侯說一聲,就别拉着他一起去了,這些天就讓他好好在家裏陪着爹娘吧。”
燕先生點了點頭道:“也好。”
他停頓了一下後說道:“帶上兵器。”
李丢丢嗯了一聲:“有備無患。”
燕先生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帶上莊無敵。”
李丢丢笑道:“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