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丢丢穿着一條棉衣長裙,走路的姿勢盡力扭捏一些,可他現在這身高體型,再裝小姑娘其實已經有些難度。
倆人走到客棧門口,正好客棧裏出來一個夥計,第一眼就被李丢丢吸引,然後自言自語了一句。
“這姑娘骨架真大”
李丢丢心說我把袖子撸起來給你看看肌肉你信不信?
“兩位,是要住店嗎?”
那小夥計客氣的說道:“可是本店已經客滿,實在是抱歉,再往前走不了多遠還有客棧,可以去那邊問問。”
李丢丢沒敢開口說話,還是小孩兒的時候,捏着嗓子學女聲毫無破綻,可是現在他說話這聲音,能給若淩配音。
長眉道人連忙說道:“不住店,請問可否能在你家店外擺個攤?我們父女倆身上盤纏已經不多了,我見貴店裏有大客,所以就冒昧過來,想碰碰運氣。”
那小夥計回頭問了問屋子裏的掌櫃,掌櫃的不耐煩起來,伸手指了指外邊說道:“别在門口,去對面路邊。”
長眉道人連忙點了點頭:“多謝多謝。”
李丢丢扶着他到了對面路邊,把帶着的馬紮打開,在路邊坐下來後,李丢丢壓低聲音對師父說道:“我現在沒法唱啊,這一唱就暴露了。”
長眉道:“你彈琴,我唱。”
李丢丢問:“彈哪個曲子?”
長眉道:“彈個靡靡之音。”
李丢丢道:“靡靡之音你來唱,還有用?”
長眉道人瞪了他一眼:“那你來?”
李丢丢低頭看了看自己這身闆,搖頭道:“我來能把靡靡之音唱出陽剛之氣。”
長眉道人道:“那你費什麽話彈吧!”
李丢丢把手伸到後邊,在長眉道人後腦勺上彈了一下,嘣兒的一聲,還挺響。
“彈了。”
他嘿嘿笑了笑,長眉瞪着他說道:“你是女孩子,笑不露齒,你這都要把槽牙露出來了。”
李丢丢連忙點頭,想了想,還是應該遮掩一下,于是用紗巾遮住下半邊臉。
長眉看了一眼,點了點頭道:“你把臉遮上,我這心髒都好受多了。”
李丢丢歎道:“這男扮女裝應該是最後一回了,以後再也不能這樣裝扮。”
長眉道:“你這語氣之中還挺遺憾的?”
李丢丢:“能不能老老實實唱你的”
曲子彈起來,長眉道人用他那沙啞沙啞的嗓音唱一曲西北小調兒,這本是女人唱的曲兒,可是他這嗓子唱出來後,竟然别有一番滋味。
長眉道人一邊唱一邊把卦幡也立起來,然後把家夥式一樣一樣從包裹裏取出來。
還别說,不多時就有人被這曲子吸引出來,幾個燕山營的漢子出來看了看,靠着門口聽曲兒,然後越看越好奇,因爲長眉道人取出來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
“老人家。”
其中一個漢子走過來,看了看長眉道人,又看了看李丢丢,立刻就失去了興趣,那身闆一點兒都不誘人,李丢丢要是以這身裝束走夜路的話,估計着都沒啥危險,身闆小一些的男人看到他,大概會覺得自己打不過。
那漢子問:“你這擺攤,到底是唱曲兒呢,還是算卦?”
長眉連忙回答道:“唱曲兒,也算卦。”
他拍了拍旁邊的轉輪磨刀石說道:“也可以磨剪子戗菜刀,還能采耳刮胡子足底按摩。”
那漢子都懵了。
就在這時候,燕山營的五當家田占元溜溜達達的出來,剛剛他妻子聽到那曲兒之後表情微微變了變,顯然是觸及心事,他本要吩咐手下把長眉他們趕走,可是妻子說不要趕他們走,想聽曲兒。
田占元就出來看看,問問這一老一少都會什麽曲兒。
他一出來就聽到長眉在介紹自己的業務,把他都聽的一愣一愣的,心說現在世道不好,連賣藝的條件都要求的這麽高了嗎?
“老頭兒。”
田占元走到長眉面前,順便看了看李丢丢,然後打了個寒顫,心說自己看一眼幹嘛
其實李丢丢扮相不算醜,隻是他骨架已經很大,一身棉衣又顯得臃腫,所以就魁梧了些。
他問長眉道人:“你還會算卦?”
長眉道人連忙說道:“以前曾得一位道長指點,粗通皮毛。”
田占元一擺手,立刻有人搬了個凳子出來,他在長眉面前坐下來後說道:“那你給我看看,我這面相如何。”
長眉應了一聲,裝模作樣看了,然後就吓了一跳似的往後縮了縮。
“這面相是尊貴之相,這位先生”
長眉往前湊了湊,壓低聲音說道:“你這面相實在是不得了,贖草民不敢貿然行禮,請問,是王爺嗎?”
這話把田占元說的都懵了,片刻後才反應過來,這老頭兒說的是自己有王爺命,他立刻就開心起來,哈哈大笑道:“我不是。”
“不對啊。”
長眉道人一臉疑惑的說道:“看先生面相,真的是大富大貴之相,而且命中有顯爵之相,最不濟是王爺。”
“哈哈哈哈”
田占元笑道:“你們這些江湖騙子,就會撿着漂亮話說,我隻不過是個行腳商人,你算是看錯了。”
他雖然不信,可是心裏美滋滋,吩咐手下人給長眉幾個賞錢。
這些刀頭上賣命的人,十之七八都信鬼神,他們若是遇到算命的,多半都會給賞錢算是求幾句吉利話。
長眉道人得了賞錢,吉利話自然噴薄而出。
他笑着說道:“先生,你這面相不但富貴,而且長壽,看先生面相,今年有三十?”
田占元笑道:“你又看錯了,我已經四十二歲。”
長眉道人連連擺手道:“可不能說謊,先生這面相,絕對不會超過三十歲。”
田占元笑的嘴唇都開花了,這老頭兒真會說話。
“我确實已經四十二了,你說我有長壽之相,那你看看,我能有多長壽命?”
長眉道人連忙說道:“不敢明言,但會過百歲。”
李丢丢心想着師父這種口才,這麽多年都沒有撩到個女人,也真是愧對他這一張口若懸河的嘴。
田占元笑的前仰後合,又吩咐人打賞,一大把銅錢放進長眉道人面前的木盆裏,長眉也笑的眉眼都開了,看起來那病态都弱了三分。
“你再看看,我什麽時候能做王爺?”
田占元往前壓着身子,聲音很低很低的問了一句。
長眉道人也往前壓着身子,兩個人幾乎面對面了,他用更低的聲音說道:“這話說出去我可是要被砍頭的啊”田占元從自己錢袋裏取出來一塊大概三四兩的銀塊,他放在長眉道人手裏笑道:“你隻跟我說,我不跟别人說,誰砍你的頭?”
長眉道人連忙道謝,把銀子收起來,然後壓低聲音說道:“從先生面相上看,應該此時已經是王爺了才對,但先生說不是,那就是命裏有一道坎兒攔着,這坎兒原本是先生的貴人,但因爲他太富貴,先生邁不過去,那麽這王爺的命數就暫時來不了。”
田占元臉色一變。
他問:“你說清楚些。”
長眉道人說道:“從面相手相上看,隻能看出這麽多,還請先生把生辰八字給我。”
田占元說了一遍,臉色都變得凝重起來。
長眉掐指算了好一會兒,然後臉色大變,他像是吓得哆嗦了一下,連坐都坐不穩了。
田占元看他這樣,也跟着變了臉色,心情都焦急起來。
“到底怎麽回事?”
長眉道人又掐指算了一會兒,然後聲音微微發顫的說道:“先生,我不敢說”
田占元一怒,惡狠狠的說道:“你若是不說,非但我把銀子拿回來,還拿了你的命。”
長眉又哆嗦了一下,聲音越發顫抖起來的說道:“好好好,我說我說從命數上來看,先生命裏有兩位貴人,一位最大,一位其次,但是這最大的那一位,似乎就是攔住先生命數的人。”
田占元一下子想到了虞朝宗,如果當年不是投靠了虞朝宗的話,他的隊伍已經被官府剿滅了。
他立刻問了一句:“那人會殺我?”
長眉道人搖頭道:“那人命數極貴,應有應有九五之數啊,可是奇怪的是,先生命數裏還有一位有差不多命數的貴人,這位貴人和那位貴人,命數相沖,兩位九五之數的貴人在先生你命中出現,是好事也有兇險啊,這命數,我之前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田占元聽到這句話,不由自主的自言自語了一句難道是二哥?
他一時失神,沒有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
李丢丢心裏了然,原來燕山營裏那個大反派是二哥,也就是燕山營的二當家,隻是還不知道面前這個家夥是燕山營裏的幾當家。
田占元恍惚了一下後又急切的問道:“那你說,與那兩位貴人,我該如何相處?”
長眉道人壓低聲音說道:“不在先生你,而在那兩位貴人最終結局如何,他們雖然現在同處一室,也曾親如兄弟,但早晚必有一鬥,到時候且看是誰鬥赢了誰,若是那位最大的貴人赢了”
他看向田占元說道:“先生這王爺之命數,怕是要斷了。”
田占元的臉色驟然一變,眼神裏閃過一抹兇厲。
長眉是何等人物,基于已知的消息做判斷,然後試探出虛實,對他來說太簡單了。
見田占元臉色變的那麽難看,長眉道人立刻說道:“可是先生現在面相上已有尊貴之色,所以應該沒什麽大礙,我應該是不會看錯的。”
田占元馬上就問了一句:“小的那個,會赢了大的那個?”
長眉一臉神秘莫測的點了點頭:“大抵如此,不過,也不是沒有變數。”
田占元長長吐出一口氣,然後又問了一句:“如果,我殺了大的那個呢?”
長眉裝作吓了一跳,然後連連搖頭:“生殺之事,不敢說不敢說。”
田占元哼了一聲道:“看來你是真有些本事,你多少錢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