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們大概都如此,所以衆生皆苦。
而就是在這時候,羽親王做出了一件瘋狂試探的事,這件事如果被上奏到朝廷,上奏到陛下,他可能就會直接被内務司的人抓進天牢,大抵上,是誰求情也沒用的罪名。
前列縣官員皆死,羽親王就地任命了自己府裏幾名随從爲前列縣的縣衙官員,這種事傳揚出去,如果是在大楚還穩定的時候,絕對是死罪難逃。
這裏不是他的封地,他無權任免官員。
可是羽親王試探的并不是朝廷,而是武親王。
他想看看自己這位兄長知道了此事之後,會有何感想,又會有何舉動,隻要武親王對這件事最終容忍,那麽羽親王的步子就會邁的更大一些。
他是早就想邁的更大一些了,可是在關鍵的時候武親王來了,這讓他不得不收斂。
夏侯琢當然明白他父親這是什麽意思,其實從很早很早之前他就知道,他父親并不是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麽閑散。
而這,也是夏侯琢想躲出去的原因之一。
“咱們走吧。”
夏侯琢看向李丢丢道:“吃了太多肉,出去溜達一圈消消食,看看這城裏有什麽好東西買一些,然後咱們就回大營。”
李丢丢知道他不願意多和他父親接觸,所以點了點頭道:“行,轉一圈去,确實吃的有些撐。”
夏侯琢道:“誠實些。”
李丢丢:“确實吃的有些欠”
三個人離開縣衙,順着大街漫無目的的溜達,百姓們雖然震撼于出了那麽大的案子,可是該生活還是得生活,太陽升起來沒多久,大街上的店鋪就逐漸都開了門,那些走街串巷讨生活的小商販也開始多了起來。
李丢丢他們走到一處拐角,那裏有人擺攤賣面,夏侯琢問李丢丢要不要再吃點,李丢丢說你把我當什麽了,難道我是飯桶嗎?
夏侯琢說是啊。
你說巧不巧,李丢丢就是往面攤上看了一眼,就看到昨日裏遇到那個賣矛隼的商人坐在那吃面,一碗素面滋味寡淡,看起來那商人臉色也有幾分愁苦。
那隻小矛隼蹲在籠子裏蔫頭耷拉腦,估計着也快餓死了。
李丢丢朝着夏侯琢使了個眼色,夏侯琢這樣的壞人頓時反應過來,點了點頭,故意大聲說道:“昨天溜達一圈也沒瞧見什麽好玩的,今天再轉轉,若沒有什麽有意思的咱們就走了。”
李丢丢道:“轉了這麽久,唯一讓我有點感興趣的就昨日那隻幼隼,可惜了,跟着那人怕是也要餓死了。”
長眉道人一邊走一邊說道:“别瞎說,你當人家是養不起嗎?你們可别小看這些獵戶,他們其實不缺錢,所以昨日你們砍價是砍不下來的,人家是獵戶啊,難道還能缺了那幼隼一口肉吃?”
李丢丢道:“也對,人家是獵戶,整天吃肉都得吃煩了。”
夏侯琢道:“與我們無緣而已。”
三個人就在那商人身邊溜溜達達的過去了,那商人嘴裏塞了一口面,一臉錯愕的看着那三人走了過去,連嘴裏的面都忘記咽下去。
他心說你們三個這是寒碜誰呢?
可是這等生意,若是再不做今天的飯錢都快沒着落,所以連忙起身道:“三位貴客,這裏這裏,我在這裏。”
他陪着笑臉說道:“真是緣分啊。”
李丢丢他們三個人回頭看了一眼,李丢丢作爲代表發言道:“你是誰?”
夏侯琢心說這句話問的不好,演技略顯浮誇。
那商人連忙說道:“昨日裏才見過,三位貴客不是要買我的幼隼嗎?昨日我沒賣,今日這一大早又遇到了,真是巧了,這才是真緣分,我這要是不把幼隼便宜些賣給你們,老天爺都不答應。”
李丢丢道:“老天爺不管這事,吃飯呢?那你吃吧,我們去溜達一圈。”
商人緊走幾步追上來,笑呵呵的說道:“看在緣分的份兒上,三位貴客再出個價,我也是要趕回老家去的,不想在這多耽擱,你們出個價錢我若是覺得合理,也就賣給你們了。”
李丢丢搖頭:“買不起。”
夏侯琢搖頭:“不想出。”
長眉道人搖頭:“沒興趣。”
一個不想出,一個沒興趣,那商人自然就反應過來,也不理會夏侯琢和長眉道人了,朝着李丢丢一個勁兒的笑。
“昨天的價格那是昨天,今天的價格和昨天必然不一樣,公子你出個價,合适咱們就成交了。”
李丢丢道:“我出還是昨天那價,你看賣菜的,昨天的菜新鮮,今天不新鮮,那就要降價賣,不降價就賣不出去,你這幼隼昨天就不新鮮了,今兒看着都蔫了,瞧着你好像也比昨天不新鮮了我不給你降價,是因爲你說那句有緣,也許我和這幼隼真的有緣呢。”
商人苦笑道:“公子,一兩銀子現在連一隻大肥鵝都快買不到了。”
李丢丢道:“我要是能買到大肥鵝,我買你這幼隼幹嘛?大肥鵝不更香?”
商人搖頭歎息道:“罷了罷了,原來公子也不是誠心想買,這東西說什麽也不可能一兩銀子賣給你,縱然是賣不出去餓死了它,也不能這樣賣。”
李丢丢點頭:“再見。”
他給了夏侯琢一個眼色,夏侯琢咳嗽了幾聲後說道:“你看看你這小氣勁兒,人家都說給你便宜了,你倒是問問人家要價多少啊。”
他看向夏侯琢問道:“你就說多少錢賣吧。”
那商人猶豫了一會兒後回答道:“十五兩,不能更低了。”
夏侯琢看向李丢丢:“看,人家給你落價五兩呢。”
李丢丢道:“什麽?賣價五兩?”
商人有些着急的說道:“十五兩!”
李丢丢道:“我知道,我聽清楚了,你不用那麽大聲的告訴我是五兩,五兩的話還是有點高。”
長眉道人說道:“高什麽高?人家都說五兩了,從二十兩到五兩,落價十五兩,你還不知足?”
商人急了:“十五兩!不是五兩!”
李丢丢道:“是,落價十五兩,不是落價五兩,我聽清楚了,你看你還急了,你這人真是,急頭白臉的幹嘛?”
那商人愣了好一會兒,轉身往回走:“我還是去吃我的面吧,三位原來是消遣我。”
李丢丢笑道:“成交了,真是抱歉,我們幾個就是嘴欠”
那商人沒回頭的說道:“五兩我也不賣,餓死它我也不賣。”
李丢丢道:“十五兩。”
商人猛的回頭,李丢丢已經把銀子遞給他了。
“這東西價值多少我們知道,隻是确實太小了,而且你又沒怎麽喂食,能不能養活不一定,十五兩給你,也是心疼這小家夥。”
李丢丢把銀子放在商人手裏,過去把籠子提起來,那幼隼下意識的往後縮了一下,但是太蔫了,似乎也已經沒什麽力氣。
李丢丢拎着籠子走,長眉道人歎道:“敗家孩子。”
李丢丢笑道:“這是我人生中所買的第一件奢侈東西也不知道爲什麽,看到這小東西的眼神,就覺得它不該是這樣的命。”
他們走路尋了一家屠戶賣肉的,買了些肉,讓屠戶幫忙切碎了,一點一點喂給那幼隼,賣肉的屠戶看了一眼,搖頭道:“這東西太小了,人是養不活的,公子你們買這個八成是被騙了。”
李丢丢笑而不語,那幼隼卻好像聽懂了似的看了屠戶一樣,李丢丢笑道:“看到沒,瞪你呢。”
第一頓沒敢多喂,差不多就停了,又喂了一些水,過了會兒那幼隼看起來精神好了些。
他們三個又在街上閑轉了一會兒,夏侯琢買了一些皮子,說是回去給母親做一件新大氅,過年的時候穿,還買了不少山貨幹果,也是準備回去送給母親的。
三人上了馬車返回大營,這地方不怎麽讨喜,已經沒興趣多停留。
馬車上,李丢丢變戲法似的從袖口裏掏出來一個精緻的小酒壺遞給他師父:“快過年了,送你個小玩具。”
長眉道人都懵了,他都沒有注意到李丢丢什麽時候買的,說實話,夏侯琢給他母親采買禮物的時候,長眉道人确實有些羨慕有些感慨。
但他當然沒有怪李丢丢,想的隻是夏侯琢這樣的也真是孝子了。
“你貪酒,這壺小,正合适,以後一天不準超過這一小壺酒的量。”
李丢丢把酒壺放在師父手上,往後仰了仰,自言自語似的說道:“那麽大歲數了,一點兒都不讓人省心。”
師父看了看酒壺,又看了看李丢丢,兩隻手握着那酒壺,手指在酒壺上不住的摩挲着。
“還有就是”
李丢丢道:“我這些日子賺的錢,大部分換了銀票,昨夜裏你睡着了,我給你放進衣服口袋裏了,酒要少喝,喝就買點好酒,别買那些一壺酒半壺水的東西,飯菜也别那麽随意,一個饅頭一壺水就是一頓飯,你當我養不起你嗎?看不起誰呢!”
長眉道人擡起手揉了揉鼻子,嘿嘿笑:“嘴巴真臭。”
李丢丢眯着眼睛說道:“随你。”
長眉道人笑的更暢然了。
夏侯琢看着這一老一少,也跟着傻笑起來,不知道爲什麽就是跟着笑了,笑的傻乎乎的還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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