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丢丢還沒有反應過來,燕青之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腳:“還不快點說謝謝。”
李丢丢連忙俯身一拜:“多謝李先生。”
李先生指了指外邊:“出去吧。”
燕青之看向李丢丢說道:“先出去吧,我和李先生說會兒話。”
李先生看向燕青之道:“我說你出去吧。”
燕青之:“!!!!!”
他裝作生氣一轉身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嘟囔道:“居然趕我出去,求我買豬頭肉和酒的時候怎麽不趕我走!”
李先生道:“也對,麻煩你再去幫我買一些,撿着瘦的買。”
燕青之:“!!!!!”
書林樓很大,此時卻隻有李丢丢和李先生兩個人,李先生看了看李丢丢臉上疑惑的表情,忽然笑了笑。
他問道:“是不是好奇爲什麽我突然要教你這些東西,爲什麽是你而不是别人,爲什麽是在這個時候,你到底有什麽與衆不同?”
李丢丢道:“是有些好奇。”
李先生道:“不用想,因爲我隻是閑的。”
李丢丢:“”
李先生坐下來後說道:“你喜歡看兵法戰書,這些東西在書院裏看不到,哪怕你從軍你也看不到,能看到這些東西的人天生就能看到,看不到的人也一樣天生看不到。”
他的手指輕輕敲打着桌面,說到此處後停頓了一下。
他問李丢丢:“仔細思考這幾句話是不是發現了一個很神奇的事?你天生看不到,如果不是認識了我我,你還是不會看到,這就說明我改變了你的命運。”
李丢丢俯身道:“多謝先生。”
李先生道:“你能不能有趣一些?”
李丢丢有些迷茫,他試探着問了一句:“先生說的有趣,應該是怎麽樣的一種有趣?”
李先生道:“我都已經說到可以改變你命運這樣的話題了,你難道不應該納頭便拜?”
李丢丢納頭便拜。
李先生笑起來:“起來吧,逗你的。”
他拉開桌子的抽屜,從裏邊取了一本厚厚的冊子遞給李丢丢:“上次燕青之說你喜歡看那些東西,二層樓上的那幾本史冊已算是違禁品,但事關戰争也都是一筆帶過,這是我整理出來的,寫的很詳細,大概寫了半年。”
李丢丢覺得這份禮物實在是太厚重,李先生爲了他居然手寫了半年之久。
他再次俯身一拜道:“多謝先生。”
李先生道:“你知道我這半年是怎麽寫出來的嗎?”
李丢丢搖頭道:“學生雖然不知,但想也想的出來先生必然辛苦,曆寒暑,經晝夜,學生心裏感激不盡”
李先生白了他一眼道:“你拉倒吧,我寫這個東西大概隻需要三天,我之所以寫了半年是因爲我忘了,第一天寫了些,然後五個多月後才想起來,我寫字很快,時速”
說到這句話他看了李丢丢一眼,見李丢丢臉色稍顯疑惑,于是松了口氣。
他繼續說道:“我寫字很快,半個時辰可以寫幾千字。”
李丢丢驚歎一聲。
李先生問道:“你能看出我多大年紀了嗎?”
李丢丢覺得仔細盯着人家臉看的深不禮貌的一件事,于是俯身說道:“學生看不出來。”
李先生笑道:“随便猜一個。”
李丢丢試探着問:“四十歲?”
李先生搖頭道:“我若跟你說我已經一百五十多歲你信嗎?”
李丢丢又吓了一跳,這次不管禮貌不禮貌了,下意識的擡起頭看了看李先生的臉,這張臉怎麽看也不像是有一百五十歲。
李先生道:“人老了臉上有斑,樹老了有輪,其實你不知道的是,人老了也有輪,我現在把胳膊給你切開看看,你且看清楚斷口是不是有一百五十個圈,一圈代表一年,所以稱之爲年輪,來”
他一擡胳膊,李丢丢吓得臉色發白:“先生不要!”
李先生看了他一眼:“你還真信”
他歎道:“燕青之說了許多你有趣的事,我以爲你是個有趣的人,原來也是個傻子”
李丢丢吓得都不敢說話了,他來之前還想着,那些書院弟子和教習們認爲的瘋子怪物,多半都是有真才實學而不願與人交流罷了,在别人眼裏他李丢丢不也是個怪物嗎?
可是現在他知道自己錯了,面前這位李先生是真的不正常。
“這個世上,有趣的人真是太少了。”
李先生感慨了一句,回頭看了看窗外,自言自語似的說道:“我用了那麽多年想走遍這個世界好好看看,這裏究竟是個什麽鬼地方,那麽久遇到有趣的人都屈指可數,走的時間久了我才知道,這裏真他媽的是個鬼地方啊”
李丢丢又試探着問了一句:“先生真的已經一百五十歲了?”
李先生瞥了他一眼,卻沒回答。
“你自己看吧。”
李先生看到燕青之從外邊回來,手裏拎着一個袋子,應該是給他買回來的老酒和豬頭肉,他起身往書林樓外邊走,一邊走一邊說道:“這些東西看完就燒了吧,讓人知道了不好。”
李丢丢連忙應了一聲,抱着那書冊找了個地方坐下來開始看。
書林樓外邊,李先生把一張可以折疊的小桌子打開,燕青之把酒菜放在桌子往,往屋裏看了看,李叱借着窗口的光正在讀書。
“你先自己喝着。”
燕青之進了書林樓,不多時,李丢丢身邊就多了一盞油燈。
“謝謝。”
李先生夾了一塊肉放進嘴裏,臉上是很滿足的樣子。
燕青之問他:“你爲什麽喜歡吃這種東西?”
李先生道:“因爲饞。”
燕青之:“”
他不死心的又問了一句:“有那麽多肉可以吃,這是最便宜的肉了,你偏偏最喜歡。”
李先生歎道:“就因爲這是最便宜的肉了,所以我才會讓你去買,我讓你買那麽多次又沒給過你錢,如果一直都買最貴的肉,你豈不是要罵我?”
燕青之:“那倒不至于但罵還是要罵的。”
李先生笑了笑道:“你比那小子有趣兒,他不似你說的那麽與衆不同。”
燕青之道:“他隻是和你還不太熟悉,等你們兩個熟悉了之後你就會發現,這個小家夥有多賤”
李先生道笑了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那酒是老酒,雖然不似新酒那樣辣喉,可是力度更大一些。
“你是不是和李叱說你一百五十歲了?”
燕青之問。
李先生點頭。
燕青之道:“少吹牛,他是一個對朋友的話深信不疑的人,也不隻是朋友,他認爲可以相信的人,所有的話他都信,你跟他說你一百五十歲,他就真信。”
李先生道:“那真應該給他看看我的年輪,你知道人什麽位置會有年輪嗎?不知道吧,棍狀的地方都會有,因爲樹就是棍狀的。”
燕青之:“你正常點吧”
李先生道:“我以前一直都想裝成你們認爲的那種正常,好和這個天下的人變得一樣,後來我發現和你們都變得一樣了很無趣,最起碼對不起我自己,于是我就不想裝作和你們一樣了。”
冬天天黑的很快,外邊也變得模糊起來,他把那小桌子搬起來往屋子裏走,一邊走一邊說道:“回屋吃,讓你那寶貝弟子也吃點。”
燕青之道:“你現在才想起來?”
李先生道:“不是,是因爲我快吃飽了。”
燕青之喊李丢丢吃飯,李丢丢卻搖頭說不餓,燕青之覺得這一定是一個假的李叱。
一直到快深夜,李丢丢才揉了揉眼睛起身,端着書冊過來想問問李先生不懂的地方,可是發現那倆人居然已經躺在地闆上睡了。
書林樓裏并不冷,窗外有風雪聲,李丢丢覺得這風雪和面前的火爐更配。
他輕手輕腳的搬了把椅子過來,又找了兩條毯子給燕先生和李先生蓋好,他在椅子上挨着火爐坐下來繼續讀書。
一本書他看得快,剛過半夜就看完了,可是李丢丢覺得自己還是一知半解,于是翻回去又重新看了一遍,這次看的更細緻。
當他伸個懶腰覺得有些許困意的時候,才注意到窗外竟然已經隐隐發白。
冬天的早晨已經微亮就說明其實不是很早了,李丢丢起來打了一趟拳活動經脈流暢氣血,身上不那麽皺巴巴的,然後他準備去給兩位先生打一些早飯回來。
就在這時候李先生伸了個懶腰,坐起來看了看李丢丢問道:“一夜沒睡?”
“是的先生。”
“看懂了嗎?”
李先生問。
李丢丢回答:“第一遍的時候覺得好多地方不懂,第二遍的時候覺得都懂了,第三遍剛開始看,又覺得好多地方不懂了”
李先生不知道爲什麽笑起來,點了點頭道:“現在我覺得你有點有趣了,你出書院去買幾個火燒來,我把剩下的肉烤一烤夾火燒吃。”
李丢丢連忙應了一聲,整理了下衣服後出門,一開門就一股涼氣沖了進來,然後就看到白茫茫一片,下了一夜的雪,竟是滿目銀白。
李丢丢深呼吸,覺得渾身通透。
“别這樣對着風雪呼吸,傷肺。”
李先生在他背後說道:“尤其是在寒冷的地方,長時間連續大口大口的呼吸會出事,要人命的。”
李丢丢還真不知道,回身緻謝。
他出書院買了些火燒回來,見燕青之已經梳洗好,燕青之道:“你今日不用去甲字堂學了,就在這裏繼續讀你的書,有什麽不懂的就問,困了就在這裏睡。”
李丢丢道:“不太好吧。”
燕青之眼睛眯起來:“别裝好嗎?”
李丢丢笑道:“好的先生。”
就在這時候李先生從裏邊出來,手裏拎着一把連弩,朝着李丢丢比劃了一下:“送你一件禮物,我改的,大楚軍隊的制式連弩隻能擊發七支弩箭,而且射速太慢,我改過的可以擊發十二支弩箭。”
他得意的笑了笑道:“要是給我條件就好了,我給你造個新鮮玩意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