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于大街上的風起雲湧,這一個多時辰的靜坐才是真的驚濤駭浪。
在那一個多時辰中,羽親王自始至終都沒有說超過五句話,即便如此,他帶給連功名的壓力就如同一座萬仞高山落在頭頂一樣。
這便是皇族。
當年節度使大人就想把連功名再往下壓一壓,隻是一直沒尋着什麽合适機會,這次算是連功名自己把機會送上門。
這個世界上有人可以随意膨脹嗎?
聽到這個問題,百姓們也許會想到連功名,畢竟是冀州的父母官,可是又會想到節度使大人,那節度使大人可以随意膨脹嗎?人們又會想到皇帝陛下,那皇帝陛下就能随意膨脹嗎?
地方官員膨脹如連功名,失去的是地方民心,也可能丢了性命,皇帝膨脹如當今陛下,失去的就不隻是地方民心,而是整個大楚天下的民心,丢了的又何止是性命?還可能會有江山社稷。
由此可見這個世界上并不是地位越高的人就越是可以肆意膨脹,尋常人膨脹一下也許還沒有什麽得失呢。
當初大楚太祖皇帝打天下的時候何其之難,要面對的是方方面面的強敵,其中就包括橫掃天下的蒙帝國鐵騎。
而要失去這個江山何其容易,隻需太祖皇帝他老人家出三四個不肖子孫就行了。
經此一事,連功名失去了幾乎全部手下,那些已經用習慣了的手下人都進了監牢,而且還不能輕判,不然的話這事羽親王随時可以告知内務司。
内務司的權限大到無邊無際,這事涉及到了羽親王,内務司完全可以直接接管過去,以欺壓皇族這一條罪名就能把連功名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
而實際上,連功名那個經常自己吹噓出來的靠山大太監劉崇信,真的會因爲他而得罪内務司?劉崇信可能不怕得罪錄法司,但一定不會輕易得罪内務司,這是傻子都知道的事。
劉崇信手中權力再大也是依托皇族力量,若知道連功名去招惹了羽親王,可能都輪不到内務司的人來辦他,劉崇信手下緝事司的人就已經先來了。
這個虧,連功名就隻能吃下去,還不能吐出來。
四頁書院。
高院長的書房裏,李丢丢,夏侯琢,燕青之三個人老老實實的站在那聽着高院長說話。
“雖然事情已經過去,可是難免還有些波折。”
高少爲清了清嗓子後看向夏侯琢說道:“你,我倒是不擔心。”
夏侯琢讪讪的笑了笑,并不覺得這是多驕傲的事,這笑容之中有一種淡淡的感覺自己被人排斥了一樣的苦澀。
曆來不就如此嗎?他從來都是被排斥的那個。
高院長道:“夏侯琢就在書院裏好好休養,可是”
他看向燕青之:“你門下弟子私自外出,這事你知道不知道?”
燕青之搖頭:“學生不知。”
其實他又怎麽可能不知道,李丢丢和高希甯兩個人出去賣糖果的事,他當然一清二楚,可是說不知就是個失察,說知道那就是縱容。
顯然高少爲也不願意把這事說的太清楚,因爲涉及到了他孫女,所以他也隻是點到爲止。
“有些事沒有你們想的那麽簡單,你們以爲事情過去了,可隻是夏侯琢的事情過去了。”
高少爲臉色有些生氣,不僅僅是因爲李叱私自外出還學人做生意,也不僅僅是因爲李叱還拉上了寶貝孫女高希甯,更重要的是他竟然幼稚的以爲夏侯琢的事情過去,就等同于他的事情也過去了。
連功名不敢去招惹夏侯琢,難道還不敢去招惹他?
太幼稚了。
隻要連功名願意,他暗地裏整死一個李叱,再加上一個燕青之,非但書院這邊無能爲力,就連羽親王也不會再過問什麽,因爲羽親王要的效果已經達到了。
無利不往啊。
連功名的反撲如果隻是止于李叱這個孩子,難道羽親王還會因爲李叱和夏侯琢關系不錯就出手去對付連功名?那是不可能的事。
當然高少爲私心也在,他不願意李叱再和他孫女有過多接觸,李叱和他孫女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過多交往對誰都沒有好處。
他不想讓孫女變成一個野丫頭,永遠也不想,永遠也不會。
燕青之點了點頭道:“學生知錯了。”
高少爲看向李丢丢說道:“你這些日子私自外出去做了什麽,我不再追究,但你最近也不要留在書院了我有一位好友前陣子托人來讓我幫忙尋一卷古籍,我已經找到,燕青之,你帶李叱去一趟唐縣。”
他的視線轉移到燕青之身上後說道:“玉明先生你是知道的。”
燕青之垂首:“學生知道。”
高少爲繼續說道:“你們兩個代替我把這套書送去唐縣歸安山莊交予玉明先生,來回大概十日,一會兒回去先去賬房取來回路費。”
燕青之皺眉問道:“院長大人,這件事學生一人就可前往,不必帶上李叱。”
高少爲道:“讀萬卷書行萬裏路,皆有裨益,況且玉明先生有曠世之才,你們去見見他難道有什麽不對的嗎?”
燕青之道:“李叱身上有傷。”
高少爲道:“能出書院去做做一些别的事,就不能走一趟唐縣?”
燕青之還要再說什麽,李丢丢拉了拉他衣服然後俯身道:“弟子遵命。”
燕青之歎了口氣,也拉了李叱一下:“咱們走吧。”
兩個人給高少爲施禮,然後轉身離開。
夏侯琢沒走,他饒有興趣的看着高少爲,高少爲被他看的有些别扭,一開始還回看了幾眼,但與夏侯琢對視片刻後那視線就開始扛不住。
“我本以爲,院長大人能有當世大儒的稱謂,創建四頁書院,便有别的讀書人已經沒有了的風骨。”
夏侯琢聳了聳肩膀:“剛剛那一會兒我才明白,這天下的讀書人,隻有是有了地位的,一定都不是靠風骨上位,我錯了,這天下也錯了。”
他笑了笑,這笑容猶如一記耳光抽打在高少爲臉上。
“你懂什麽!”
高少爲怒道:“我身爲書院院長,難道一天到晚隻顧着一個人兩個人?書院上千弟子我都要照顧,書院的名聲,書院的秩序,書院的前程,這些你考慮過嗎?”
夏侯琢已經轉身走了,又回頭道:“幸好我沒有考慮這些,不然就變成和你一樣的人了。”
高少爲氣的發抖,可他又不願與夏侯琢這樣的人計較什麽。
“看,你又在瞻前顧後。”
夏侯琢譏諷道:“因爲我是夏侯琢,所以你連痛快罵我幾句都不敢,你想的是我父親那邊你不敢得罪,而若把我換成李叱的話,你應該已經破口大罵了吧?”
他哼了一聲,轉身而去。
高少爲被氣的臉色發白,胸口裏都憋着,好像要堵着呼吸一樣,良久之後他才緩緩的在椅子上坐下來,眼神裏竟是有了一絲迷茫。
“讀書人從無一人以風骨上位。”
他重複了一遍夏侯琢的話,眼神裏的迷茫越來越濃。
燕青之的小院,李丢丢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說道:“反正還有二十幾天的田假呢,我聽聞唐縣那邊山水絕美,剛好走走看看,算是散心。”
燕青之道:“你何須勸我,你自己心裏難道就舒服了?”
李丢丢笑道:“我有什麽不舒服的,先生應該知道,我在進書院之前行走江湖,這種事遇到的太多了。”
燕青之心裏微微一疼。
他看向李丢丢道:“你說的對,就當是去遊山玩水的我一會兒和你一起去見你師父,咱們把他也帶上,我幾年前曾經去過唐縣一次,那邊的山澗小魚是人間美味,還有林子裏的山菇,若是運氣好的話抓一隻山雞炖了吃就更滿足了。”
李丢丢嘿嘿笑了笑道:“先生這般說,我都想立刻出發了。”
就在這時候夏侯琢溜溜達達的進來,看了李叱一眼後說道:“傻小子,幫我把東西也收拾一下。”
李丢丢一怔:“你也要去?”
夏侯琢道:“你們公費,我自費,怎麽的,還不許了?”
燕青之嘴角微微上揚,難得的對夏侯琢有了些許笑意。
燕青之和李丢丢其實都很清楚,夏侯琢是真的不放心他們,他與兩人同行,如果連功名真的會派人動手的話就會有所顧忌,隻要夏侯琢在,他們就一定不敢貿然行動。
李丢丢卻說道:“你的傷勢不宜出行。”
夏侯琢道:“你知道這個世界上能力最大的東西是什麽嗎?”
李丢丢想了想,搖頭問道:“是什麽?”
夏侯琢笑道:“銀子啊我不缺銀子,難道還能讓自己受了苦?一會兒去雇一輛好些的馬車,鋪上厚厚的墊子,于山林微風之中徐徐而行,再飽睡一場,你說美不美?”
李丢丢想了想後說道:“你是自費跟上的,那就是跟班了,跟班就要有跟班的覺悟啊,山林微風徐行飽睡這種事,跟班不配有。”
夏侯琢:“你信不信我雇兩輛車,吃喝與你們也分開,你們拿着你們那些路費吃住,我用我自己的錢吃住,可不許過來蹭我的。”
李丢丢道:“那你爲什麽雇兩輛車?你不管我們不就得了嗎?”
夏侯琢一怔,然後啐了一口:“滾蛋”
燕青之哈哈大笑。
這三隻老爺們,挺有意思。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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