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楚江山九州,後來又有四州之地因爲格外特殊重要,所以提升爲主府級别,青州治下的煙州,蜀州治下的重州,雍州治下的陵州,冀州治下的幽州,這四地提升起來後,便有了十三位正三品的府治大人。
冀州府府治連功名背後有大靠山,所以在冀州一直都是土皇帝一般,原節度使都要讓他三分,還不是因爲他巴結上了大太監劉崇信。
以至于他猖狂到新任節度使曾淩初來之際他都想給個下馬威,誰想到曾淩根本不給他面子,那一場沖突,最終的結果是連功名顔面掃地,也隻好夾起來尾巴做人。
就連劉崇信都派人給連功名送來一封親筆信,告訴連功名不要招惹曾淩,這曾淩背後的實力有多恐怖就可見一斑了。
整個大楚朝廷裏,劉崇信不敢惹的人真沒有幾個。
連功名受了一肚子的氣還得憋着,這兩年憋的他都顯老了,滿臉都是皺紋,像一朵即将開敗的菊花,尤其是嘴,更像。
就在他和楊卓說話的時候,捕頭李長興站在門外俯身說道:“世子,大人,那個叫李叱的小子抓來了,請問該如何處置?”
連功名一擺手道:“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而已,先關起來,等等夏侯琢的消息,如果夏侯琢死訊沒到的話就廢了他但讓他活着。”
楊卓一皺眉:“連大人這話裏的意思,似乎是還在想着留條後路?”
連功名撫須微笑道:“世子殿下這樣說話是不是顯得有些過于尖銳了?如此淩厲的話,讓老夫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楊卓好歹也得給連功名幾分面子,笑着搖頭道:“我隻是不理解,一個毫無意義的小卒子罷了,還是個沒有身份背景的窮小子,留着他做什麽?”
連功名道:“留着他自然有留着他的用處,世子莫不是覺得王爺回來後會不聞不問?如果王爺問起來夏侯琢爲什麽死了,全都推在這小子身上不好嗎?”
楊卓問:“如何能推倒他身上。”
連功名笑道:“世子是用什麽辦法把夏侯琢從書院引出來的?”
楊卓道:“随便找了個和李叱身高差不多的人假扮李叱把夏侯琢引出來的。”
“唔”
連功名道:“那爲什麽不能真的是李叱把夏侯琢引出來的?”
楊卓聽到這句話後皺眉沉思了片刻,忽然就笑了起來:“還是連大人謀慮深遠,雖然孫家也不值得我多在意,可是能不得罪人就不得罪人更好些。”
連功名道:“是孫家那個小子幫忙把夏侯琢引出來的,如果世子不管的話,孫家必然記恨,世子當然不把孫家放在眼裏,可多一個幫手總比多一個仇人的好。”
楊卓笑道:“連大人所言極是,現在書院裏應該已經傳開了,夏侯琢是追着李叱跑出去的,就算父王回來要查,也可對證。”
連功名道:“沒錯,先把這個野小子投入大牢,打斷了四肢,打碎了下巴,讓他以後想說什麽都說不出口,至于爲什麽會被打成這樣監牢嘛,難免會有意外。”
楊卓點頭道:“連大人确實高明。”
連功名随即對李長興擺了擺手道:“去吧,随便關起來,先教訓一頓再說。”
李長興俯身道:“卑職知道了,卑職告退。”他轉身離開,想着那個叫李叱的小子也該着倒黴,一個苦哈哈出身的家夥,以爲抱住了夏侯琢的大腿就能一步登天?
這下好了吧,距離登天也沒多遠了。
他當然明白連大人的意思,連大人确實是怕受牽連,羽親王回來之後得知夏侯琢已死必然暴怒,他當然會到冀州府衙門過問,連大人就說兇手之一的李叱還在牢裏呢,這顯得多坦蕩。
但是手腳都斷了,嘴巴也爛了,自然說不出什麽,羽親王若問爲什麽會這樣?連大人那句話說的好,監牢嘛,總是會有意外。
其實想想看,夏侯琢也是夠可憐,這個私生子要是夾着尾巴做人多好,偏就是個混不吝的性子。
冀州府大牢。
兩個捕快推搡着李丢丢進來,這大牢裏陰森森的,潮氣又很重,進了這就跟進了陰曹地府差不多。
李丢丢被推搡了一下幾乎摔倒,他看向推他的捕快問道:“不是說帶我到衙門問話的嗎?爲什麽直接帶我來大牢?”
“呦呵!”
那捕快笑道:“臭小子似乎還懂的不少,看出來這不像是要問你話了,我告訴你吧,要想問你什麽,直接在書院裏不能問?”
另一個捕快笑道:“我還以爲能進四頁書院的都是聰明人呢,也有這憨傻貨。”
李丢丢問:“我相信大楚律法,我相信衙門公正,我相信你們身上的官服,爲什麽你們覺得我是傻?”
兩個捕快同時停止了笑容,互相看了看。
“哈哈哈哈”
兩個人又同時笑了起來,笑的前仰後合。
其中一個捕快笑的眼淚都流出來了,一邊笑一邊說道:“所以說你傻啊,你相信我們身上的官服,我們自己都他媽的不信。”
也不知道爲什麽,他明明是在譏諷嘲笑李丢丢,可是在他眼神背後閃過一抹慌張,隻是很快就消失不見,仿佛從不曾有過。
“小子,你相信這個,相信那個,那你信命嗎?”
另外一個捕快笑夠了,搖搖頭:“如果你不信的話,我勸你一句,應該信有些人啊,天生就高高在上,你努力攀爬一輩子都爬不到人家腳面上,認命吧。”
李丢丢想起師父說的那些話,想到師父拼了命的把他送進四頁書院,所做的這一切都是在告訴李丢丢别認命。
“你們是不是覺得我可笑?”
李丢丢也笑了。
他不用那兩個人推搡了,自己大步往前走,李丢丢說:“我不覺得我可笑,如果真的有什麽可笑,是這世道,是這人心,是你們的身份和衣服,是你們說的那天生高高在上。”
兩個捕快都有些迷茫,他們覺得這樣的話從李丢丢這個年紀的孩子嘴裏說出來有些奇怪,可是偏偏就是這孩子說出來的話,刺的他們的良心一陣陣的疼。
兩個人都沒有再去推搡李丢丢,連碰都沒有再碰一下,也不再笑了,隻是默默的跟在李丢丢後邊。
“到了。”
其中一個捕快拉開一間牢房的門,指了指裏邊:“你進去吧。”
另外一個捕快臉色變了變,壓低聲音說道:“捕頭大人交代了,把他扔進賴麻子那個牢間裏去,你怎麽讓他進這個沒人的牢間。”
開門的捕快搖了搖頭,沉默了好一會兒後說道:“今天就讓他好過一晚上吧就一晚上,怎麽也,怎麽也還是個孩子。”
鐵門砰地一聲關上,李丢丢往四周打量了一下,其實他以前想過自己會不會進牢房,畢竟和師父行走江湖靠的還是騙人,被抓進牢房也不算委屈,可他沒有想到過自己會因爲救人而進牢房,而且顯然不好出去了。
牢房裏很潮濕,也不知道水汽是從什麽地方來的,沒有床沒有家具什麽都沒有,四周是冷硬的石頭牆壁,地是冷硬的石頭地面。
李丢丢盤膝坐下來,他以爲自己會害怕,可是沒有,他安靜下來後想到的第一件事是也不知道夏侯琢怎麽樣了。
不知道坐了多大一會兒,牢間外邊的過道上傳來一陣腳步聲,李丢丢側頭看了看,見一個身穿錦衣的年輕人走到他牢間外邊停下來,一臉玩味的看着他。
“李叱。”
牢間外邊的年輕人叫了一聲,李丢丢問:“你是誰?”
年輕人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錦衣:“衣服認識嗎?”
李丢丢搖頭:“不認識。”
因爲這三個字,年輕人臉上露出鄙夷之色。
年輕人笑道:“不認識正常,畢竟你這輩子到現在爲止見過的最大的人物,隻是個私生子。”
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說道:“這是世子常服,你知道什麽是世子嗎?”
這話問的,更顯譏諷,就算李丢丢确實沒見過什麽大人物,但又不是傻子,還不知道世子是什麽身份?
李丢丢點了點頭,很認真的回答道:“我知道,柿子得軟了才好吃,皮破了的話,裏邊的汁水特别多,就是流出來跟屎一樣。”
楊卓的臉色猛的一變。
他回頭看向捕頭李長興怒問:“不是說要把他安排到人多的牢間嗎?怎麽關進一個沒人的牢間了!”
李長興看向那兩個捕快,兩個人同時低下頭,誰也沒敢說什麽。
“帶出來,扔進賴麻子那個牢間。”
李長興吩咐了一聲,然後一臉谄媚的對楊卓說道:“世子殿下還是出去吧,這地方潮氣重陰寒陰寒的,時間久了對身子不好。”
楊卓嗯了一聲,他看向李丢丢說道:“明日我再來看看你,且看你的嘴還能不能這麽賤。”
說完之後轉身走了,李長興連忙陪着往回走,點頭哈腰的樣子,像極了看到了主人手裏搖晃着肉骨頭的狗。
那兩個捕快等楊卓和李長興都走了之後把牢門打開,其中一個看着李丢丢歎了口氣道:“你何必呢?”
李丢丢倒是無所謂似的聳了聳肩膀,他出門後問:“左還是右?”
那捕快皺眉道:“你真不怕死?不怕死,你就不怕生不如死?”
李丢丢道:“帶路吧。”
兩個捕快又對視了一眼,不知道爲什麽,他們倆心裏對這個半大的孩子都生出來一股敬意。
剛剛還在嘲笑李丢丢是個憨傻貨,現在就覺得李丢丢可敬,人啊真他娘的奇怪。
“你小心點。”
其中一個捕快一邊走一邊用極低的聲音在李丢丢身後提醒道:“你要去的牢間裏有個賴麻子,是本該處決的人,也就無所顧忌況且他拿了好處。”
李丢丢嗯了一聲,點了點頭:“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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