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丢丢道:“我覺得你身上一定有一個大秘密。”
夏侯琢一抱胸:“我去,這都被你看出來了,我有倆。”
李丢丢太小了,完全沒有能懂夏侯琢這句話有多不要臉,正因爲他不懂,夏侯琢覺得一點兒意思都沒有,他托了托胸歎道:“和你開這種玩笑無異于對牛彈琴。”
李丢丢确實不懂,但是不妨礙他好學,片刻之後他還是反應了過來,然後哈哈大笑。
夏侯琢好像看白癡一眼看着他,這就如同你給人講了一個笑話,對方面無表情,你以爲自己的笑話一點兒都不好笑,可是過了好一會兒之後她莫名其妙的大笑起來,說你逗死她了
逗個毛。
“咱們去鳳鳴山吧。”
夏侯琢和李丢丢到了客棧門口,他對李丢丢說道:“你去喊你師父,我在這等你,一會兒咱們去鳳鳴山看看。”
李丢丢玩:“好玩嗎?”
夏侯琢道:“看你玩什麽。”
李丢丢覺得夏侯琢這句話裏一定還有什麽别的意思。
等李丢丢進客棧去找他師父,夏侯琢一轉身進了旁邊巷子裏,被揍的鼻青臉腫那倆人還沒走呢,被按着跪在那,看到夏侯琢之後那倆人臉色就更難看了。
“認識我嗎?”
夏侯琢蹲在那倆人面前問了一句,那倆人點頭如搗蒜,他倆眼睛裏除了恐懼之外也沒别的了,也不知道是被吓的尿了褲子還是被打的失禁,看起來确實有點狼狽,褲子某處還在滲漏,滴滴答答。
夏侯琢道:“既然認識我就好說了,回去告訴孫别鶴,再盯着李丢丢和他師父,我保證你們會被丢到城外亂墳崗,那邊有的是啃死人肉的野狗。”
他起身的時候拍了拍其中一個人的肩膀說道:“我從來不和你們這樣的人開玩笑,你們認識我,認識他們這一身青衣嗎?”
那兩個人都搖頭,誰也不敢說謊話啊,是真的不認識。
“那認識他們背後的刀嗎?”
随着夏侯琢說完,那幾個青衣漢子随即轉身,他們每個人背後都挂着一把長刀,刀鞘一模一樣,上面都有兩個字。
列陣
“列陣刀!”
其中一個被打的家夥眼睛都睜大了,顯然列陣刀這三個字比夏侯琢這三個字還要吓人。
青衣列陣,觸怒者死。
“走吧。”
夏侯琢擺了擺手:“别忘了我說的話。”
那兩個人如蒙大赦,爬起來就跑了。
夏侯琢道:“你們也都回去吧,我去陪陪我那小兄弟,他是個信得過的人,從現在開始往後一年,我會盡力把他培養成我的接班人。”
“是!”
幾個青衣漢子俯身一拜,沒有多一個字的言語,立刻轉身離開,顯然訓練有素。
夏侯琢回到客棧門口的時候,李丢丢正好和他師父從樓上下來,長眉道人見了夏侯琢後連忙行禮,老人家先行禮夏侯琢覺得是自己罪過,他趕緊着還禮。
三個人離開客棧就往鳳鳴山走,夏侯琢一邊走一邊給師徒二人介紹鳳鳴山。
“大楚開國的事,你們都知道吧?”
夏侯琢一邊走一邊說道:“咱們大楚皇族最早就是在冀州起兵,傳聞大楚太祖皇帝在那個地方聽到了鳳鳴指引,在山中拜見了七彩神鳳,得上天傳授兵法之書,于是起兵反周。”
李丢丢好奇的問:“是真的嗎?”
夏侯琢道:“真個屁,誰見過鳳凰。”
長眉道人吓了一跳,連忙說道:“可不能亂說,太祖起兵得天音指引,這是大楚百姓都深信不疑的事,亂說不好。”
“道長,你真以爲大楚百姓深信不疑,我身爲算了。”
夏侯琢搖了搖頭歎道:“不說也罷。”
如今的大楚已經到了民怨沸騰,皇帝陛下信任奸佞,尤其是對後宮宦官寵信之極,宦官之權淩駕于朝廷之上。
六部九卿的大人們見了那個叫劉崇信的太監也要行跪拜禮,高呼五千歲,這算什麽狗屁世道。
别說是六部九卿的官員,楚皇族那些王爺見到劉崇信也要先上前行禮打招呼,皇子見了他也一樣,早就已經亂了君臣綱常。
那些得寵的宦官在大楚各地瘋狂圈地,劉崇信也是冀州人,冀州涞湖縣,苦哈哈出身,誰想到他年少進宮做了太監竟然和當今陛下相處的那麽好。
那時候當今陛下也才十來歲,劉崇信與他年紀相當,兩個人親密的幾乎寸步不離,陛下二十一歲繼承皇位,劉崇信被封爲内閣秉筆,權利竟然與内閣首輔相同。
到後來,内閣首輔想把什麽奏折遞給陛下先要經劉崇信的手,劉崇信說可以給就可以,說不可以給,天大的事也得壓着往後靠。
當今陛下如今已經四十六歲,早在五六年前就已經不理朝政,所有朝事都歸劉崇信處置。
所以五六年前,整個涞湖縣都被他劃爲自己的私地,他涞湖縣的老家那,還駐紮着一支萬餘人的府兵隊伍,這支府兵隻管給他看守祖宅,别的事一律不許去管。
以至于,現在除了涞湖縣沒有鬧過民亂之外,其他各縣都已經被流寇沖擊過不知道多少次,一開始那些流寇還不敢太放肆,後來發現隻要不去攻打涞湖縣,打哪兒那支府兵都不管。
陛下是萬歲,劉崇信是五千歲,親王是千歲,所以親王見了劉崇信也要行禮。
到了鳳鳴山下剛要上去,山路口有幾個原本坐在聊天的道人看到他們之後立刻把路讓開,原本他們幾個是堵着山路坐在那的。
夏侯琢歎了口氣,指了指李丢丢身上的院服:“看到了嗎,這就是世道。”
鳳鳴山不過是一座小山,城内的山還能大到哪兒去,又不是城在山上,而是山在城内,就因爲有當初太祖起兵的傳說,這地方尋常百姓想上去得給道觀交錢。
山上有一座近天觀,傳說是當年大楚太祖皇帝就是在近天觀裏得到的天啓,所以現在這座山都是近天觀的。
這是第一次,李丢丢對身上的院服有了些厭惡。
登上山中石階小路,夏侯琢一邊走一邊說道:“大楚已經病了,病入膏肓,涞湖縣那邊有一萬多精銳的府兵,憑大楚府兵的戰力,冀州治下所有叛亂都可清剿,但是沒有劉崇信的命令,誰也調動不了那支府兵。”
這話又把長眉道人吓得夠嗆,連忙說道:“夏侯公子,可不能再說了,再說就是殺頭的罪。”
“我不怕,你們也無需怕,這山上沒什麽人。”
夏侯琢才不管那些,他自顧自的說道:“你們知道爲什麽冀州各地民亂那麽嚴重,但是相隔不遠的幽州卻沒有一起叛亂嗎?”
長眉道人自然知道一些,但是他不敢說,李丢丢年紀還小,所以問了一句:“爲什麽?”
他剛問完,師父在他腦殼上敲了一下:“瞎問什麽!”
夏侯琢一邊走一邊說道:“因爲幽州有燕雲鐵騎,幽州再往北就是邊境,有戰力無雙的大楚邊軍,況且幽州将軍羅耿殺戮心太重,誰敢去惹他?”
“冀州不一樣,咱們冀州節度使大人還指望着那些民亂的首領送錢呢,李叱,你不會真以爲冀州平不了叛亂吧?冀州節度使麾下有六萬精銳,算上各郡縣的廂兵總數有十萬之衆。”
“咱們的節度使大人是故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那些民亂的首領給他送錢,他就由着亂呗,反正那些人又不敢來攻冀州。”
李丢丢問:“如果他們敢呢?”
夏侯琢聽到這句話後沉默了許久,搖了搖頭道:“大楚就不是病入膏肓,而是行将就木。”
這話把長眉道人的臉都吓白了,就差上去捂住夏侯琢的嘴,如果這話是李丢丢說的,他已經飛起一腳把李丢丢踹出去了。
“看把你吓得,不說了。”
夏侯琢看到長眉吓成那樣後歎了口氣:“這個天下,就是因爲敢說話的人不多了,所以才會越來越亂。”
可是現在的大楚,敢說話是要付出代價的。
五年前,禦史台都禦史賴大人跪在陛下的宮門外不走,曆數劉崇信七十二條死罪,每一條都夠劉崇信誅九族,賴大人在宮門外扣頭出血,請求陛下見他一面,陛下卻讓劉崇信自己去處置。
結果賴大人一家被判謀逆,還是一位俠士救走了賴大人的一對兒女,可賴大人家裏還是有四十幾口都被淩遲處死。
救出賴大人那一對兒女的俠士被通緝了很久,現在各州府城門口還貼着海捕公文,可就是抓不着。
那位俠士自稱江湖第二閑人,他說自己姓李,祖上是那位赫赫有名的江湖第一閑人。
除了賴大人之外,三年前還有工部尚書元大人的案子,當時劉崇信挪用工部治河錢款上百萬兩修他在涞湖縣的老宅,以至于江南運河失修決堤,水淹了四縣百姓。
元大人不想背鍋,趁着陛下出行的時候攔住聖駕,在陛下禦辇前邊叩首說出實情,奈何陛下根本不信,還是交給了劉崇信處置。
這位元大人的結局可想而知,他被判誅滅三族,罪名是挪用工部錢款中飽私囊。
可實際上,查抄元大人的家裏一共隻搜出來二十多兩銀子,連去抄家的錦廷衛都看不下去。
他們三個人走上鳳鳴山高處,坐在那可以看到整個冀州城。
“李叱,你看。”
夏侯琢指向城中那一派祥和說道:“如冀州這樣的大城,就是給現在大楚遮羞用的衣服,扒掉這些衣服,隻有千瘡百孔。”
長眉道人嗓子裏嗝兒喽一聲,差一點吓得背過氣去。
“可我還是楚人啊。”
夏侯琢臉色是那麽痛苦。
“所以我想去邊疆,盡我之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