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家咖啡廳見到了呂先生,他穿着一身灰西裝,看起來很古闆的樣子。臉上又大又厚的近視鏡,更是讓這個人顯出幾分書呆子氣息。
坐在座位上,我問他具體想要什麽樣的佛牌?呂先生說,他就想讓股票漲起來,沒别的要求。
我呵呵笑着說:“這已經是很高的要求了,現在全世界的形勢都不好,如果随随便便就能讓哪個股飛漲,我還用賣佛牌嗎?”
呂先生一臉平靜的說:“就算形勢不好。但每天依然有漲停的股票,還有不斷上漲的妖股。這說明,趨勢不能影響個體。再說了,你是賣佛牌的,怎麽可以不拿自己的産品當回事!”
他義正言辭的,對我進行了一番教導,說想讓人買東西,就得捧。你不捧,别人就不知道它的好,又怎麽會買呢。
我不禁苦笑。還有樂意被人騙的客戶呢,真是大開眼界。
呂先生告訴我,他其實從九七年就開始炒股了,當時投入了五萬塊,現在已經翻了一倍多!本來想拿出來投資點别的生意,誰知道直接被套牢了。說起自己炒股經曆的時候,他一臉自豪,說很多人炒股都賠的傾家蕩産,就他還穩賺。
我忍不住偷樂,九七年到零八年,十一年才翻了一倍多。而且九幾年的五萬塊,在小城市都能買兩套房子了?現在呢?十萬塊估計也就買個一居室,虧他笑的出來。
呂先生對此不以爲意,在他看來,賺了就是勝利,多還是少,那是另一碼事。從理性角度來說,這話是很正确的,隻是很多人不能接受而已。
我對呂先生說:“現在形勢不好,比較建議你割肉,實在不行就等等,也許會有反彈。想靠佛牌來翻身,可能性不大的。”
呂先生頓時不高興了,拍拍桌子,說:“你這年輕人,怎麽一點都不聽勸!都跟你說了,做生意,就得學會捧自己的産品。不捧,你怎麽賣的出去?我要真聽你的了,佛牌肯定就不買了,還怎麽翻盤?到時候你負得了這責任嗎!”
我有點傻眼,這哪跟哪啊,你能不能翻身跟我有一毛錢關系嗎?呂先生再次對我進行好一番教導,說:“你必須告訴别人佛牌有多好,就是能戰勝大趨勢。什麽金融危機。有鬼神的力量強大嗎?我跟你說這些,是爲了你好,年輕人不懂得營銷理念,這很正常,可你不能不聽人勸啊!”
我哭笑不得的問:“您怎麽就能确認,鬼神一定可以戰勝大趨勢呢?”
呂先生沉着臉,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說:“看,看,剛剛才告訴你,不要總告訴客戶悲觀的理論,你還做不做生意了?以前有好多跟我一起買股票的人,就是不聽勸,讓他們别賣,非得賣。現在好了,手裏一隻股票都沒有,還不敢買,隻能幹瞪眼。”
我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人家清倉了是好事啊,怎麽到他嘴裏就成傻x行爲了。呂先生解釋這個問題的時候,說:“你懂什麽,隻有手裏有股票,才能看清楚形勢。沒有股票,你隻能盲目的分析,那叫紙上談兵,都沒用!”
我實在受不了他的邏輯,便舉手投降,說:“好好好,您說的都對。這樣,我先介紹幾種佛牌,但事先聲明。如果不能……”
“什麽不能!”呂先生瞪起眼睛,說:“你應該說能!就是能!”
我被他打敗了,隻好順着話說:“能,一定能讓你翻身做主賺大錢!”
呂先生這才滿意的點點頭,聽我介紹了幾種佛牌。鳄魚牌他不喜歡。覺得太兇,招财蜘蛛也不樂意,覺得什麽玩意,蜘蛛也算鬼神嗎?最後,要了個招财女神。
這種佛牌。都是正牌,一般不會參雜什麽陰料。除非,特意請人往裏面加财氣塔固或其它東西。以我對呂老闆的理解,他應該不會喜歡純粹的正牌,所以在談生意的時候。就明确的告訴他,會請阿贊幫忙加塔固和陰料,讓招财效果變得更強一些。
呂老闆沒有異議,還誇贊我這樣做生意就對了,有進步!
我失笑一陣,想着也就你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招财女神不是什麽特殊效果的牌,所以很便宜,就算加上别的陰料,我也隻賣給呂老闆一千五。
他拿走招财女神後,歡天喜地的離開了,還說等股票漲上來,要請我吃飯。
我可沒報蹭飯的希望,國際形勢一片大衰,很多人都把a股的底部看到大牛市剛啓動時的一千點附近。而現在,股市還在兩千多點徘徊。離底部遠着呢。
本來這也就是個小生意,我并沒有放在心上,甚至還覺得呂先生挺的。他明顯是個情商很低的人,又有些自以爲是,用心理醫生的話來說,這是一個活在内心小世界的人。什麽世界觀,價值觀,都是以他自己的标準來衡量,完全不跟外界聯系。
然而幾個月後,我深切體會到,這種性格的人,究竟有多令人厭煩。
開學後不久,可能十月份左右,呂先生給我打來電話。
他很生氣的質問我,爲什麽股票還不漲!我感到莫名其妙,股票漲不漲,我又不能左右。早就跟你說了,國際形勢不好,根本不是佛牌能阻擋的。
呂先生根本不聽這話,威脅說,如果過一個月股票還不漲,他就來找我算賬!還要告我欺騙消費者。
我氣不打一處來,誰欺騙你了!我說過買了佛牌,股票一定會漲嗎?
然而呂先生根本不講這個理,直接就挂了電話。胡小藝和梁習見我一臉不高興。問怎麽回事,誰打來的?
我氣沖沖的說:“一個神經病!”
因爲這個電話的關系,有事沒事,我也會關注下股市。因爲時間太久,實在記不清了。隻知道呂先生再一次打來電話前的那段時間裏,股市一直在跌。
越來越多的人,談股變,誰要在那個時候買股票,準被人罵成傻x!
而股市的寒風。也逐漸吹到了現實裏。天氣漸漸的變冷,有一天上午,我躺在宿舍床上看小說,梁習忽然跑進來,急匆匆的拉着我要往外跑。我說你幹啥啊。外面有人撒錢啊?梁習說:“撒你個頭,有個男的在學校門口鬧呢,還拎着一桶汽油,說你欠他的錢,如果今天不還,他就要**!”
欠錢?我愣了半天,從小到大,除了二叔外,我沒欠過任何人錢,倒是别人經常找我借錢是真的。
我說那家夥找錯人了。還是你聽錯名字了?梁習說:“肯定沒錯,就是找你的。他說要找咱們學校一個叫沈憶的,賣佛牌,不上大三就上大四。你說說,還有别人嗎?”
這麽一說。還真隻有我。可真新鮮了,無緣無故,誰來跟我搞詐騙?
帶着幾分疑惑,幾分好奇,我跟着梁習跑到學校門口。那裏已經圍了很多人,因爲在學校裏賣了不少佛牌,所以很多人都認識我。他們議論紛紛,還有人開玩笑說:“沈老闆,什麽時候欠起外債了?缺錢找哥們要啊,一塊錢利息随便借!”
我笑罵說:“滾遠點,放高利貸的也沒你那麽黑,真缺錢了我就去賣血,實在不行就賣!”
衆人哄笑,還有幾個比較熟的女同學起哄問多少錢。
正說着,系主任已經看到我,他跑來劈頭蓋臉就一頓訓斥,說怎麽欠錢不還,還讓人鬧到這來了,影響很壞的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