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肚白剛剛出現,許多的人就已經起床,他們有秩序的排在一起,等待更高一級的隊長來組織這一上午的任務,遠處傳來蓄養的待宰的雞鳴聲,一隊人齊的小隊伍整齊的跑過操練的場地。
蚩尤慢慢的走過,他慢慢的看過九黎的族人,這陣子,在自己鬥氣遭遇瓶頸,無法蘇醒起源,達不到第三階段時,他都會早起看看族人們的新氣色,感受着些許的高興。
路過沉睡着象虎着的地方時,這龐大的野獸似乎是睡醒了,睜開了眼睛,蚩尤隻朝它瞥了一眼,象虎低喘一聲縮了縮,當時對這個物種進行捕捉時,他親自帶隊,殺了許多象虎,跟這些不通言語的畜生交流,用暴力更簡單。
緩緩的,已經看完了這片,九黎族人的地方,他沉默的走出。
論地方大小,這裏遠遠不比曾經的九黎領地,但現在的族人們,卻比曾經的九黎更加強大,乃至戰力上都是碾壓。
他們乘着象虎越過山嶺,駕馭閃豹在山地野林間瘋狂遊竄,黑翼鳥甚至能将他們駝上天空。
他自己更是得到了升華一樣,現在的實力已經超過了以往任何九黎族的祭師,那些曾經強大的,他現在一隻手都能碾壓而過。
要說唯一不滿意的話,就是十年中,他都未曾從黎墨的手裏奪過最強這一稱号。
不過他又不屑于去争奪這個,因爲任憑誰都知道,真正的最強者是易哲,他們的老師才是,這些各族之間的争搶搏鬥,而老師是絕不會參加的。
盡管敗于黎墨十幾次,但他卻仍不服他,隻服易哲一人,命令也絲毫不放水的做的幹幹淨淨。
但他是九黎的領導者,更對聯合部族的之間的存在的隐患有所了解,他所做的事情,說的話,最終都要對九黎負責,必須,要讓九黎更強大才行,才能不在這弱肉強食的世界成爲被吃的那一方。
這讓人煩悶,他被無形的立場所夾在中間。
他當然相信老師的手段,隻要按照他所安排的,就不會出纰漏,但是……不是作爲弟子,而是族長,他需要爲族群争取更大的利益和力量。
更令人有些無奈的是,他的老師是一個行事有些……古怪的人,很難猜到他想幹什麽,目的是什麽,也許前一天會跟赤松玩一天,心甘情願的被皮鞭打,後一天就會逮住赤松打一天屁股,毫無師父的尊嚴和道德。
主要的是,現在的情況下,是沒有主人的,聯合部族,這個大東西,還沒有真正明确的主人,各部族的大家隻是在易哲手下學習,而執行他的知識,說清楚的話,易哲也還是神農的祭師,他們都是各自的族長罷了。
幸運的是,籌備已經達到了峰值,即将到來的戰争,必定會選擇真正的帶領者。
帶領者麽……蚩尤思考着,不由得已經離開了自己的部族較遠的地方。
“難得能看見你在做散步之類的活動啊。”招呼聲響起,聽到這個聲音的蚩尤不免皺起眉頭,他看向那個人。
“那又怎麽了?公孫姬。”
看到蚩尤不善的面色,公孫姬倒也不在意。
“我隻是随口問問而已,因爲,我也恰好在做散步思考之類的事情。”
“我沒興趣。”蚩尤淡淡的說。
“我們大家盡管是各部族的族長,也存在着隔閡,但總歸還是一起在老師手下學習的同學,不是嗎?”
“同學?”蚩尤漠然笑了笑,“我隻認可黎墨這一個師兄,其餘的,我還看不上。”
“是你的風格。”公孫姬聳聳肩,他歎了口氣,然後換了臉色,嚴肅的看向蚩尤,“你真的,不想談一談麽?”
蚩尤看了他一眼,良久,他才緩緩的問。
“你有什麽想法?”
“說實話,這些年我都是擔憂着度過的。”公孫姬說,“聯合部族的情況,雖然看起來很美好,但是隐患也相當的大,這一點其實我們大家都心裏有數。”
“不見得,姜承就沒有。”蚩尤冷冷的打斷。
公孫姬一怔,旋即有些尴尬。
“姜師弟爲人樂觀,而且屬于神農族,有黎師兄幫他,算是例外……”他咳嗽幾聲,“說回來,以老師的聰明才智,也不可能想不到這些才是,隻是這麽久了,我還沒有看到老師有什麽動作,而且……定好的出征時間也快了。”
“你很聰明。”蚩尤緩緩的說,“但是老師比你更聰明,他有什麽打算,你當然不會知道。”
“我知道,但是這樣下去的話……”
“那你有什麽辦法處理聯合部族的情況?”蚩尤冷聲問,“那個天上降下的敵人還不清楚,另外十年間各部族受到了多大的好處?誰肯願意脫離?更别說,單個的部族根本不可能跟那未知的威脅對抗,誰不想在老師那裏得到更多?再加上世仇,你有辦法?”
“還是說……”蚩尤看着公孫姬,“你想成爲真正的首領,來抓住更多?”
“你誤會了。”公孫姬沉聲說,“我對自己的能力清楚,決不可能比老師做的更好,有擔憂隻是純粹擔心大家而已,反倒是你,你又有什麽打算?”
蚩尤沒有回話,他閉起了眼睛。
那場腥風血雨戰鬥還曆曆在目,降下的惡神殺死了他的父親,随意掠殺着他的族人,姜臨魁推開他的那一瞬都一一閃過。
“糾結的,無非是到底是作爲學生,還是作爲族長罷了。”蚩尤睜開眼睛,緩緩的說,“九黎族隻信奉力量,隻尊重強者,我蚩尤也不例外,而且我有仇必報!那個惡神必将被我親手殺死!”
“老師是我唯一信服的人,也是九黎族唯一信服的人,他能幫我們達成報仇,也能讓族群昌盛。”蚩尤盯着公孫姬,慢慢的說,“說到這裏了,你明白了麽?”
“可你知道……你這樣的決定,将來又會害死多少族人同伴麽?”公孫姬寸步不讓,盯着他。
“即使是這樣,你也必須承認一點。”蚩尤緩步離開,話語慢慢傳來,“那就是你的能力配不上你的擔憂,而你也隻能,順其自然。”
公孫姬看着蚩尤離開的背影,不禁有些黯然。
他當然知道這一切是他無法阻止的,但是,一旦望到前方那滿是鮮血淋漓的未來,他就于心不忍,他更想老師真有他猜不到的計策和謀慮,可以不用面對那些,用利益填補空缺,永遠是填不滿的。
但是……沒有辦法的,想成爲強者反抗,就隻能不斷的去吞噬弱者嗎。
他長長的歎了口氣。
……
聯合部族從未如此熱鬧過,這一天,所有生産和訓練都停下,在外進行任務的隊伍們也都紛紛被召回,不管是哪個部族的人,臉上都洋溢着興奮,是的,他們早已成爲這片土地的霸主,得到了曾經想都想不到的東西。
而那位祭師許諾的,更宏偉的東西,就在前面了。
長長的道路上被人早已用磚石砌成一條平整的大道,九黎的族人拉出了四五頭象虎殺死,剝去皮毛,結成長長的毯子,鋪在這一條道路上。
神農的鬥士隊伍們穿上了整齊的軍備武裝,握着寒光凜凜的長武器,樹立在兩旁,宛若一根根不折斷的白楊樹,九黎的騎手們,各自騎着長着尖牙利齒的閃豹緩緩的行進,他們也都停在那條直路兩旁。
有熊的術士們,統一穿戴着長袍,守在那最高的石台附近,默默的低頭。
除開士兵外,平民們都從家裏,田地裏走了出來,老老少少,還有牽着大人手的小孩兒們,都新奇緊張的看着這一場聯合曾經所以不對胃口的部族的一場盛典。
易哲站在自己的房間裏,外面的氣氛早已經傳到了這裏,他隻是靜靜的站立着。
黎墨悄無聲息的進入,朝着易哲恭謹的鞠躬。
“是麽,這就是你們的回答啊。”易哲輕歎。
“不會有人,更比老師有能力帶領所有人了。”黎墨低聲說,“大家都已經承認,您将是我們的首領。”
“可以的話……我更想做個祭師。”易哲緩緩的說,但他也并沒有多說什麽,而是面無表情的錯過黎墨,走出房間,黎墨在他背後看着他,緊接着跟了上去。
高高的石台之上,在成群的術士的包圍下。
姜承、赤松、公孫姬、旱魃、蚩尤五個人在石台上俯視着前面的平坦大道,以及那全副武裝的龐大軍隊們,以及那更多的,密密麻麻的翹首以盼的人群。
投票已經結束,他們不是作爲學生,而是作爲聯合部族各個族長和高層繼承者的身份,都向神農的祭師,易哲投下了重重的一票。
“真是,想都沒想過的場景啊。”公孫姬看向下方,廣袤的天空上,有着衆多黑翼鳥徘徊着,就像逐漸壓過來的烏雲,筆直的大道旁全是散發着鬥氣光輝的士兵,哪怕是白天,也耀眼無比,那衆多的平民的視線都聚集在這裏,他們的火熱,哪怕隔了這麽遠,都能感受的清清楚楚。
公孫姬有些怅然,因爲,不知道結束的戰争,就快開始了。
“今後,你看到的景象,一定遠比今天的,大十倍,百倍,千倍。”蚩尤冷漠的說。
人們不會不耐煩,他們在短暫的興奮交流後,就安安靜靜的等待着。
黎墨慢慢從石台的階梯上緩步上行,這盤旋建造的階梯,可以登上這數十米高的威嚴的地方,這加冕的地方!
人群有些湧動,但并沒有混亂,因爲黎墨不是等的那個人,這位最強的鬥士在登上石台後,一言不發的回到了公孫姬等人的隊伍中。
慢慢的,慢慢的,步伐聲響起。
一個黑色的人影穩步的上升着,人群終于開始嘈雜了起來,他們揮舞着手,大聲喊着這個庇護他們,又帶領他們的男人,當易哲踏上石台望向他們時,人群宛若爆炸了一樣,衆多的聲音排山倒海的朝着他一個人襲來。
無形的聲音的海浪淹沒了石台上的所有人,哪怕是蚩尤也不禁被這聲勢所震撼到。
易哲緩緩擡起手,然後伏下,無形的瞳力,散播重壓蔓延而去,恰到好處的平息了人群的沸騰,沒有傷到他們,但也讓他們很難再發出聲音,翻手之間,輕松巧妙的止住了衆人的熱烈,于是,寂靜的甚至有些詭異。
這是何等的偉力,人們看着他的眼神更加的火熱。
易哲掃過這些人,終于開口。
“今天開始,聯合部族将徹底合并爲一個氏族,而我幸運的被選擇了出來,成爲這個新的大氏族的首領。”
他并沒有大聲說話,但聲音卻隆隆的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裏。
“十年前,天上降下的災厄迫害了很多人,而幸存的人們選擇了神農,這是正确的,相對,我也願意幫助你們……于是,有了今天,有了徹底掌控了這片土地的我們的今天。”
他不必再散發重壓,人群們已經不會出聲幹擾他。
“但是,這不夠,所以我們将出征,去那更遙遠的地方,征服更多的地方,将力量握在手中,屆時,終将沒有什麽再能迫害你們。”
易哲所說的,是‘你們’,黎墨此時微微低頭。
“你們……”易哲張開手,面無表情的看着他們,“支持麽……”
下方衆多的人潮停止了幾秒,接下來,便是比之前更加火熱的擁護之聲,聲音如同沸騰的開水,溢出了容器,朝外肆意的飛灑着,每個人都大喊着他的名字,每個人都呼喚着美好的未來。
石台上的人,赤松姜承旱魃都有些驚訝,她們輕呼着,但是,黎墨,公孫姬,蚩尤卻跟易哲一眼毫無表情,公孫姬眼中還有幾分黯淡。
“那好——!”易哲猛然拔高了聲音,“從今天開始!我們從東方出發!跨過高山與大河!平下泥濘與荊棘!聯合部族的名稱,就叫始東!”
“我們是這片土地上的唯一,土上加一,始東氏的首領,就叫王……始東王!”
“哦哦哦哦——!”
“始東王——!”
“始東王——!!”
人群高高的鼎沸着這一名稱。
與此同時,天上壓來的烏雲般的黑翼鳥部隊,緩緩的灑下朵朵殷紅的花瓣,從那天際之處,朝着這下方墜落着血色的花之雨海,易哲向前走去,他憑空走在半空之中,又一步步的朝下,仿佛踩在無形的階梯,從數十米高的石台上走下,走到了那條無比筆直的大道的起點。
他背後傳來空氣的呼嘯聲,黎墨、公孫姬、蚩尤裹着鬥氣重重落下在他的背後,震裂了地面,姜承、旱魃、赤松則在下方術士們彙聚的風中飄落在地。
易哲慢慢的走了過去,在這血紅花雨的擁護下,衆人的高呼聲中,慢慢的走着。
我隻是選擇了一條最沉重的路,喜悅的你們的未來,卻是一片艱難,就像是孽債,一個族群,如果是想要反抗守護者,等于反抗抑制力,而那,又要昌盛到什麽樣的地步呢?
但如果選擇在這裏停留,也不過能享受到片刻的安甯罷了,或許會直接消亡在内部的争鬥中。
這條路上,也注定會死很多人,易哲看過周邊的士兵。
易哲伸手,接過一瓣落下的花瓣,血紅色的花葉在他手心,他緩緩的摩挲了幾下,便不再留意的抛下。
“大人!大人!”在擁擠的人潮之中,許多的人跪下朝他感激。
啊,那是幸存者,如今在這裏做着平靜安分的工作的人。
也許,在這混亂的時期,能給他們這種安好的工作,不被饑餓寒冷逼迫,就是足以感恩的事情了吧。
但是,不該感謝我的,我并沒有真正想要拯救你們的意願。
這一切,隻是順着仿佛孽緣一樣的形式,更何況,我本也是沖着這世界的東西,想讓自己變強才來的,成功與否都不關我的事,隻是我穿越的一段插曲,相反,我還會殘酷的指揮你們去殺人,被殺。
隻是有着相同的利益,加上些許的孽緣以及少得可憐的僞善,才這樣的。
始東王,始東王。
易哲耳邊全是這個他自稱的稱呼。
這個身份,隻是一個欺騙,欺騙你們,未來是真的美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