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史提爾皺眉,對于十字教信徒來說,這個詞可是牽扯了相當大的東西。
“亞當和夏娃吃了禁果,而人類的子孫,也就是我們,得到了懲罰,那就是原罪。”史提爾接話。
“當然,這些是舊約聖經中,都提過的。”利多維亞點頭,“而在新約中,神之子背負十字架,将全世界的罪過攬在一個人的身上,又通過彌撒分享血肉,最後的最後,那瞬間貫通自己信仰的人,會因爲最後的審判洗刷原罪,引導到神之國度。”
“但是,有一個例外。”
“例外……”史提爾說,“聖母瑪利亞?”
利多維亞點頭,認同他的答案。
“生産神子的媒介,讓她得到曆史上最高等級聖人地位的同時,由于和聖靈的深度接觸,聖母瑪利亞的原罪被抵過,應該是不具備罪的,也就是說,哪怕人類都存在亞當夏娃當時造成的原罪,不過聖母的特殊體質,仍然保留了下來。”
“而你不覺得答案很簡單了麽?”
“意思就是,有着除了信奉以外,還有别的,消除原罪的捷徑??”史提爾問。
“對,那應該是相當複雜的術式,但因此,神之右席成員的原罪都被消除的差不多了,隻是有所殘缺的程度。”利多維亞說。
“有沒有這種可能……”易哲這時皺眉提出問題,“聖人源自神子特質,聖母的體質聖人我也曾見過一個,那麽,有沒有繼承聖靈體質,以至于完全沒有原罪呢?也就是說,完全再現瑪利亞當時的情況?”
“那是不可能的吧。”利多維亞說,“分娩耶稣才有幸接觸聖靈,而怎麽可能再有人達到這個偉業呢?”
易哲緩緩點頭,他隻是有種感覺而已。
利多維亞頓了頓,繼續說。
“盡管原罪沒有徹底消除,但神之右席仍然可以靠着特殊的體質使用天使術式和王者術式等,這可是普通人類做不到的事情。”
“哦?那還真是了不得呢,畢竟消除原罪可是我們十字教徒最終目的,但是仍有後遺症吧?”史提爾說。
“是的,原罪和智慧樹果實有相同的意義,如此一來,反倒是普通的魔法術式,變得無法使用了。”利多維亞說。
不過饒是如此,也足夠強大了,而且确實是足以讓正教隐瞞的機密,史提爾點上一根煙,對于十字教徒來說,沒有比什麽引導去神之國度更夢寐以求的事情了,不過日日夜夜通過捷徑研究,倒是有正教的風格。
“那麽,神之右席的目的就是徹底消除原罪麽?畢竟能夠使用天使術式的話,哪怕是聖人也無法輕易抗衡吧。”
“不……”利多維亞低聲說,“這不過是手段罷了。”
史提爾一愣,十字教徒最終的地點,這種捷徑卻隻是一種手段?
“他們另有所圖。”
“是什麽……”
“最初就揭曉了啊。”利多維亞一笑,“‘神之右席’這個名字,就是他們的目的。”
易哲和史提爾互相對視一眼。
“右席?”易哲低聲重複一遍。
“神秘側來講,右這個方向,有着特殊意味吧?”利多維亞緩緩的說,“衆多文化裏,以右爲尊的說法隻多不少,神秘側的文化裏更是如此。”
“但是也有駁論。”易哲皺眉,“不止一個偉大的魔法師提出過,左和右不過是途徑的區别,最終都能走到盡頭,相比之下,總是固執的右的人,才是真正的迂腐和不可理喻。”
“盡管如此,不是‘之上’的意思,至少也是‘對等’吧?”利多維亞語氣不變。
“神之右席……神之對等?”史提爾低聲說。
“十字教裏,神之子死後,神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利多維亞繼續用不變的基調開始闡述,“作爲代替,天使開始作爲神的手足行走,以前也有惡魔和天使交戰的傳說,這個你們應該并不稀奇。”
“那又怎麽了?”史提爾催促着。
“無法在人面前現身的神是否存在?十字教信徒的我們不會懷疑這一點,那麽換個方向,是否,神,隐藏在天使之中呢?而找尋神的影子的,就是神之右席。”
“這跟‘神之右席’的名字有何關聯?”
“人成不了神。”利多維亞無視史提爾的問題,繼續自己說,“但是關于下爲階的天使,從人進化,這種例子,在煉金術中有過罕見的報告。”
“也就是說……”利多維亞微笑,“他們借着消除人類的束縛,試圖成爲天使,再然後,借着天使之名在地上顯現,也就是……隐藏在其中的神啊。”
不僅妄圖揣測,還過分的傲慢試圖追求力量,史提爾長長的吐出煙圈。
“真是出色的異端呐,你們。”
“所以說,他們現在是以天使中最爲強大的,與路西法對立的,米迦勒爲目标?”易哲說。
“光之使者路西法是唯一公認侍奉在神的右側的存在,而擊破它的,就是似神者米迦勒,至少是與路西法對等甚至高于它的存在,神之右席是如此考慮。”利多維亞笃定的說。
右側,已經提過了,這個方向對神秘側來說,有着特殊的意味,具有之上和對等的含義,哪怕是低次的對等來理解的話,更是有些駁論了,路西法是神右側的,而這個位置意味着對等,與神對等??還有擊破它的米迦勒,難道還在神之上??這根本無法理解,再說天使對神來說隻是工具才對。
但是如果說……這樣的矛盾安排,真的存在的話,易哲和史提爾都微微沉默。
那就一定有特别的意義。
“他們以右席爲目标,進化到天使之後……還試圖朝着别的方向攀爬,他們如此堅信着。”利多維亞此時說。
“神上。”
“這就是真正的目的。”
史提爾長舒一口氣,似乎震驚于這個情報,相反易哲沒有太大的表現,他連這個世界都不屬于,更别說還信什麽十字教了,對史提爾這種教徒而言,神之右席的目的無異于真正的異端,但對易哲而言,也不過是追求力量的人,這種程度。
不過這樣一來……似乎就脫離了十字教規範的範疇了,也就是說,嘗試着在脫離歐西裏斯時代,再差,也是歐西裏斯時代的頂端麽?易哲想。
愛華斯給他過啓示,利用偶像崇拜的理論的神秘側,終究還是有極限的,那就是無法超越自己信奉的神的境界,但是神之右席的舉動,會将自己放到與神對等的地位,到那一步時,就是單純靠自己踏出了,或許真有不一樣的未來。
逐漸了解到現在,易哲慢慢對愛華斯那一句,自己是沒有極限和束縛,隻要力量上來,就能逐步達到各個階級的話感到理解了。
十字教徒信奉主,如果違背主,那麽基于偶像崇拜的術式也毫無用武之地了,但他不一樣,他的一切都屬于他自己,就這個世界的規則而言,他根本就是怪胎。
不過這樣一來,亞雷斯塔所追求的東西,也慢慢清晰起來了。
魔神?神位?就像愛華斯說的那樣,他根本不在乎這些,他是第一個得到愛華斯啓示的人,擁有神之右席根本無法知道的知識,而他那樣的人物,定下的計劃,也絕不是區區這種層次。
易哲恍然想到愛華斯提過的那句。
他或許是爲了自己,也或許爲了整個人類贖罪。
這種兩個極端的說法,又意味着什麽呢?
倒吊男,果然才是最不能忽視的……
“哼,感謝你的信息。”史提爾這時活動活動手腳,“至于之前答應你的歐麗安娜,我們會釋放她的。”
利多維亞點頭不語,易哲施加在她身上的斥力已經消散了,但她也沒有逃跑的打算,這裏是處刑塔,是清教的國家,她插翅難飛,相反,有歐麗安娜這個人才替她引導罪民,她也松下了包裹。
“那麽,等待着下一次的傳訊吧。”史提爾和易哲兩人走出詢問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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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冰冷的雨中倒下,毫無抵抗,也沒有任何的流血,沒有呼聲,唯有癱倒在被雨水打濕的馬路上的聲音,街燈的白光照的那些無人抓住的槍支,黑色的金屬光閃閃發亮。
維持學園都市的警衛們,被人兵不刃血的全部解除。
啪嗒啪嗒,穿着絕對稱不上便服的服裝,也沒有打傘,這個消瘦的女人走過那些失去意識的警衛們,金屬聲碰撞的聲音也作響傳開,她臉上都用金屬打孔,尤其是聳拉在舌頭外面的十字架,更是稱得上非主流。
她腳微微一點,雜技一樣的把地上的無線電抓起,放到耳邊。
“哈羅?亞雷斯塔?反正你就算這種普通的線路都會聽的吧?趕緊給我接過來。”
無線電裏的雜音斑駁,幾秒後,音質突然變得無比清晰起來。
“什麽事。”那個機械一樣的聲音響起。
“你想知道的話,我也可以告訴你哦~”
“你認爲我會受到這種挑撥麽?”亞雷斯塔的聲音帶着笑意。
“我已經處理掉三名統括理事會的人了,這還算這種程度麽?不是隻有十二個人的高層麽?”
“補充人員,多少都有。”
“哼,我呢,一直都在想,你是不是真的存在啊?是不是單純的立體影像,又或者單純的屍體改造的機械人呢?”
亞雷斯塔低笑幾聲。
“随你理解,魔法師。”
“先聲明一下,我可不是魔法師那種層次的喽啰啊。”前方之風說,“神之右席,聽過麽?”這是沉澱在羅馬正教,最深處的暗面,知道的隻有極少數,哪怕巧合知道,也會被當成不配知道的人處理掉。
然而面對這種回答,理事長顯得有些不耐煩了。
“别哔哔,說人話。”
“……”
“嗯……偶爾還是會受到那家夥的影響呢,看來我修爲也不夠。”亞雷斯塔自言自語的說。
“你是在耍我嗎?”前方之風有些憤怒。
“并不。”
“你要裝傻也沒事,最後我會讓你後悔沒有向我求饒的。”她威脅着。
“你太小看這座城市了吧?”
“喲?看樣子你不清楚現況呢。”前方之風這時略帶戲谑,“六成還是七成?或許是十成也說不定,警備員?風紀委員?那種東西怎麽可能擋得住我啊。”
“嗯……就連他當時打穿這裏都沒像你這樣哔哔。”亞雷斯塔又開始不清不楚的說話,“自滿自得的你,并不了解這個城市的真相。”
“是麽?那就試試看吧。”前方之風冷哼,旋即把無線電抛了出去。
黑暗的大樓裏,倒懸在生命培養倉中,靜谧的看着眼前閃過的窗口和報告,确實,警備力量已經有七成以上陷入癱瘓狀态,朝着這個速度下去的話,學園都市徹底滅亡倒也不是不可以的事情,但是……他露出了微笑。
“有意思……真有意思,正因爲如此我才無法放棄人生,易哲上次來時,不巧處于束縛狀态,無法使用,這次雖然時機略早,但出乎意料外的,才是最大的娛樂啊。”
“啓動保險絲·風斬擊潰她吧。”
無聲的下達了命令,亞雷斯塔沉默了一會,旋即又笑了笑。
“之前做的溝通,算算時間,正好呢,勞拉史都華唯一讓我欣賞的,就是這種,不計前嫌的精神和氣質。”
“當然……你也一樣,最了解我的敵人,易哲啊。”
下着雨的漆黑天空,烏黑的陰雲籠罩着,在普通學生還未察覺的情況下,學園都市已經被攻破了一半,這次比上次9.3事件更嚴重,而那名始作俑者,還在不停的晃蕩着,找尋她的目标……幻想殺手。
另一處,學園都市外圍,穿着黑色皮大衣,沒有打傘的男人,背着長長的刀袋,踏在濕潤的公路上,雨水已經浸濕了他的頭發,雨滴打在不進水的皮衣上,順着在衣擺下滴落,略微清冷的風吹打在他身上,他略有所察覺,然後擡頭,看到了仿佛鬼魅般出現在他前面,擋住去路的人。
兩個人沉默的對望,旋即,他們都認出了對手。
“菲尼克斯……”對面的人說。
“威廉·奧威爾……”易哲低聲說,聲音淹沒在了狂亂的雨滴和風中。
幾個小時前。
“什麽?叫我去學園都市?又去那幹什麽?”易哲疑惑的看着勞拉。
“神之右席開始動作了。”勞拉輕皺眉頭,“亞雷斯塔的情報網很廣,他向我們發出了援助。”
“叫一個之前打穿他根據地的人,去幫他?”易哲攤攤手。
“哎喲我知道你很不高興他啦。”勞拉嘟嘟嘴,“但是現在沒辦法嘛,局勢現在很不明朗,我們現在暫時跟學園都市結盟先搞定正教才是第一步。”
“那就派倫敦的精銳魔法師去啊,反正正教是直接出手了,我們再把部隊壓過去不就好了嗎?現在沒誰扯什麽神秘側和科學側的立場問題了吧?”
“出動的可是神之右席啊。”勞拉湊近了,貼着易哲,雙手摟着他的手搖來搖去,就跟看見冰淇淋饞嘴把着長輩撒嬌一樣,“也就你能去了啦,哪怕是神裂去,都不一定有把握。”
“你這是在賣我啊……搞得好像我去就一定能赢一樣。”易哲一頭黑線。
“人家時時刻刻都對你有充足的信心喲~”
“噫……别撒嬌了,怪惡心的。”
“哈?!我好聲好氣的給你說話你還蹬鼻子上臉了是吧!”勞拉突然眼睛一瞪,“叫你去就去,打不過不知道跑麽?你以爲我想讓你這個本該被我調教的玩偶去那裏麽?我不擔心你又節外生枝的找某個小姑娘跳跳舞麽!要不是現在情況複雜,亞雷斯塔那家夥這次姿态放得低,我可不打算把你放出去風流快活!”
擦……你這畫風變得太快了吧!易哲吞吞口水,再說,玩具這是什麽意思啊!我是活生生的好麽!你這思想比亞雷斯塔還危險啊!簡直就想把我當成手辦吧!
“好吧好吧……我答應你就是了,總之多多少少出點力就可以了吧?意思意思一下?”他幹笑着摸摸勞拉的頭,順着那頭璀璨的金發。
最高主教抱着雙手,高傲的擡着頭……迎合着他摸,這到底算不算傲嬌啊……?
“對,就意思意思就好了,反正那個倒吊男也有自己的底牌吧?”
于是,易哲趕着特班就飛到了日本。
不過現在看來,他低垂着眼簾,透過雨幕望向那個石頭一樣的男人,不是能蒙混過去的程度了,要麽不開戰,要麽……打的你死我活。
雨中帶着很重的濕氣,在這種雨天,在外行走的話,會凍的不利索,然而對視沉默的兩人,心有靈犀的一樣,他們同時邁出步子,朝着雙方慢慢走去。
一如多年前,人工聖人菲尼克斯,和雙重聖人的傭兵,偶遇的那一刻一樣。
“神之右席?”易哲低聲詢問。
“英國清教?”那人同樣發問。
二人又短暫的不語,寂靜中,隻有數以千計的雨滴打落在地濺開的聲音,而下一秒,風聲呼嘯,他們身前的雨幕都被自己撕開,曾經死戰又短暫的戰友,如今發出了沉悶的低吼聲,激烈的撞在了一起,濺開的狂風,席卷過地,閻魔刀和巨型的球棒武器對砍,爆出雷鳴般刺眼的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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