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看到了介旅的模樣,很瘋狂,也很可憐,一定有什麽東西是搞錯了的。
他走到人行道邊,默默的等待着紅綠燈,同時還在糾結着心裏的想法。
連介旅那樣溫和又執着的人,也變成了自己不認識的模樣,自己會變成那樣麽?他不禁問自己,在他看來,一切都是幻想禦手的問題,它的确讓介旅成爲了夢寐以求的高能力者,但是同樣也變成了那副慘樣。
像自己這樣的,沒什麽才能,也沒有執着的追求,僅僅隻是對着能力的一種憧憬,能扛得住幻想禦手的結果麽?鈴村悟并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但他很苦惱,對能力的希望和介旅最後坐上醫護車離開的景象,都在交織着折磨他。
紅燈結束,綠燈亮起,人群開始向前走,對面等待的人群也在向着這裏走動。
他邁步,低着頭,充滿着心思慢慢向前,也更像是被後面的人推着走。
沉入了自己的思考裏,他還從未這樣深思熟慮過一個問題,他是一個學渣,是一個廢宅,而學渣和廢宅幾乎就是混吃等死,沒有什麽需要思考的人生哲理問題。
所以他沒發現對面走來的人群,一般來說隻要有人看到他這幅樣子,他不讓,别人也會自動繞過的,可是迎面走來的女孩,抱着很多的東西,這遮擋住了她的視線,她隻能撇過頭看向一旁認路,也因此,完全看不到正面走來的鈴村悟。
毫無疑問,直接相撞了,女孩的痛呼聲和鈴村悟的驚訝聲混合,女孩抱着的一大堆的東西都掉了,都是文具和一些衣服,非常多的數量,但重量不足,所以像她這樣的大小姐才會搬得動。
“抱歉!抱歉!”鈴村悟大力鞠躬道歉,然後蹲下身不停的幫女孩撿起東西,重新輕輕放進那幾個大袋子裏,通過的行人們看了他們一樣就繞過,一男一女在人潮中停下了,相互蹲下撿東西。
鈴村悟撿的飛快,由于自己的沉思打擾了别人,他是最讨厭這樣的,因爲他會遭到别人的漠視和厭惡,對十七歲的他而言,他在這種環境裏成長,也極力避免。
他突然頓了頓,因爲在那散落一地的東西裏,有一個明顯不該在裏面的東西。
打火機??
zippo牌的打火機,對吸煙者來說不雅于名刀于武士的吸引力,有身份的人,吸煙不再是一種解渴而是一種生活的品味,當然打火機也不能落了檔次,抽着古巴雪茄卻用1塊錢的打火機,你自己也會覺得對不起那根難得的雪茄。
往往吸煙的人都會想擁有這一個小小的長方形的打火機,那開殼和關上的清脆聲對他們來說是無比悅耳的。
可是,這個打火機混在一堆女生氣的文具和高檔的洋裝裏,怎麽看也有些違和吧?就算女生抽煙,這種打火機也多是玫瑰色或者可愛的圖案和色彩,但是這個打火機隻是純色的銀白,連外殼都被擦的亮晶晶的,根本不像是經常用,反倒是……收藏品?
也有瞬間鈴村悟認爲這是哪個大叔路人掉的,他撿起來,無意間多看了幾眼。
“還給我!”動聽的聲音從女孩那裏傳來,即使被撞和灑落一地的東西也沒生氣,擔當鈴村悟拿起這個打火機時她卻明顯的生氣了,戴着白手套的手抓過,與鈴村悟那常年打工滿是老繭的手比起來,簡直是奶油和水泥的區别。
“抱歉。”知道這真的是眼前女孩的東西後,鈴村悟又一次道歉,他擡起頭時,他和女孩都互相對視,鈴村悟被女孩的美麗驚訝到了。
金色的長發,那色澤不會是染的,而是天生的,發絲柔順的就像山間的清澈泉水,不僅沒有分叉,倒不如說,是整整齊齊的流淌的白金色的水,臉龐更是精緻,像瓷娃娃一樣,但并非隻是像人偶那樣沒有生氣,最重要的是那雙眼瞳,竟然是星型,或許是美瞳,但确實太過自然,也太過美麗。
鈴村悟一度忘了說話,他本來就是木讷的家夥,碌碌無爲到今天,和女孩子接近的次數不超過五次。
隻是,你在看别人時,同樣别人也會看到你,就像鏡子。
鈴村悟想到這個道理時,立刻不好意思,他的頭發雖然今天爲了見介旅洗過,也算換了幹淨的衣服,但是頭發很少去打理,更有甚者是自己拿着剪刀減掉多餘的部分,所以看起來很怪,十七歲也在長小胡子,加上沒日沒夜的打工,皮膚坑坑窪窪的,衣服也十足的是個土鼈,就連自己想象自己模樣的他都覺得不該和這樣美麗的女孩在同一個畫面。
初學者的畫和大師級的油畫放在一起,就是這樣鮮明的對比吧。
女孩怔怔的望着他,就好像在看什麽非常讓她震驚的東西。
鈴村悟有點無語,他雖然自卑内向但也不傻,相反堕入二次元有點白爛,雖說自己長得不好看,但是也不用這樣一副好像看到怪獸的臉吧,等等……怎麽都有淚花了啊!我真的有這麽慘絕人寰嗎!
星型的瞳孔眼角有些淚花,女孩還是怔怔的看着他,突然一瞬間,她笑了,而且笑的非常開心,也笑的有些傻……
綠燈結束了,紅燈開始,行人們大多走完,隻有這兩個人還橫在中間,車輛發出嘟嘟的催促聲,反應過來的鈴村悟馬上把東西給女孩裝好,然後自己想要趕緊離開,不想再丢人了。
“等等。”
俏皮的聲音從那個女孩嘴裏傳出。
“你撞的我這麽疼,就這麽走了?”
還沒回過神搞懂意思的鈴村悟,就被女孩一手抓過,過了街,他有點無奈,因爲他就是從那條街過來準備過去回家的,現在又被逮了回去……
“那,那個,不好意思,對不起啊。”回到街邊的兩個人,鈴村悟老老實實的又道歉,這時候他才驚慌的發現眼前的女孩也是穿的常盤台校服!禦坂美琴已經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了……總之這個學校的人都不好對付。
聽到他這麽說的女孩訝異的看着他,眼睛不斷的從他身上看來看去,就在找什麽奇怪的東西。
“那個,我身上有什麽東西嗎?”被看的有點不自在的他說。
“嗯……”女孩低頭思考。
看到女孩沒說話,覺得自己也沒法走的鈴村悟也隻好這麽等着,他這才看清楚女孩的全貌,繡着蜘蛛網的絲襪包裹着長足,頭發并不是白金色的,在燈光下才看的更清楚,是蜂蜜色,甚至會有種香氣的錯覺,長發及腰,還有那真的很精緻的面容,而且胸前很洶湧……可是常盤台應該隻有國中部啊,意思是,這個身材的她還是初中生?!
鈴村悟陷入了我方了的狀态。
“你叫什麽名字?”女孩皺起可愛的眉頭,說話的方式居高臨下。
“鈴村悟。”他感覺被吃的死死的。
女孩臉上的疑惑更深了,似乎在思考什麽重要的人生問題。
“我是誰?”
“啊??”鈴村悟沒搞懂。
“我的意思是,你知道我是誰嗎?”
“……”
看到一副已經方了的鈴村悟,女孩隻好自己說了答案。
“我叫,食蜂操祈,你有印象麽?”說着,她帶上了期待的語氣。
鈴村悟絞盡腦汁,最後很果斷的搖搖頭。
又低沉了下去的女孩扶着額頭,似乎很受傷的樣子。
但她突然擡起頭,眼中露出了某種危險的目光,鈴村悟下意識的後退,怎麽看都感覺自己咬出事兒。
“你不用這麽害怕。”微笑着的食蜂操祈從包裏拿出一個遙控闆,“馬上就好,我隻是查一點東西。”
她拿出遙控闆幹什麽……這個問題在下一秒大腦的刺痛後他就知道了……
他雙手捂着腦袋蹲下,就像有刺針插入他的腦裏,一寸一寸,更深更深,他滿頭的虛汗,也一臉的蒼白。
食蜂操祈也有些茫然的看着痛苦的他,顯然這個反應連她也沒料得到。
“你沒事吧!”
“沒……事。”其實很疼,很疼,但是鈴村悟還是固執的搖頭。
“我請你吃東西吧,你餓了嗎?”
鈴村悟說實話有點慌了,他甚至還有點怕,這個人到底要幹什麽……
幾分鍾後,名爲真紅の玫瑰的某家高檔餐廳。
鈴村悟坐得方方正正,這個椅子說實話比他家的電腦椅坐起來還要舒服,柔軟的墊子,縫線是觸目驚心的金色,純木質地,近了聞還能嗅到清香,面前擺放好的餐具同樣如此,餐盤倒是陶瓷的,可是那刀叉和筷子入手的份量明顯要重,是銀質地的……
他就像受刑人那樣不敢動,感覺自己那十多塊錢淘來的褲子侮辱了這個昂貴的椅子……這算不算某種意義上的強.暴呢……
他面前的女孩就不一樣了,坐的很随意,但也不是沒禮貌那種,就好像是這個靜谧又高大上的場所在特意迎合她,先前那個他覺得有些神經質的女孩已經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修養上的壓制,如果要找個詞語形容這個氣場的話……女王吧。
“gooseneck.barnacles,foie.gras,muscadet。”女王淡然的點着菜單。
等會……她剛才說了些什麽?我怎麽一句都沒聽懂,真的是在點餐麽?不應該是用地道的本地話,叫幾份牛肉蓋飯麽?爲何會有這種兩個世界的趕腳?
“需要佐餐的音樂麽?”身着燕尾服的侍者低身記錄着,這裏的都不叫服務員了,叫侍者,逼格都不一樣。
“《.to.the.moon》吧,畢竟是第一首在月球上播放的歌曲,今夜的月亮挺好看的。”食蜂操祈輕描淡寫的說。
侍者點頭,記錄,他也微笑着回應。
“也是頂級大廚,阿倫·杜卡斯最後一餐的佐餐歌曲。”
食蜂操祈點頭,認可了侍者的博聞。
這……的确是倆個世界吧?鈴村悟流着冷汗。
很快侍者就推着老舊的唱片機來了,他安靜而緩慢的放上碟片,反正在鈴村悟聽來就是,上世紀的曲風,外國佬兒的抒情歌曲,還不如來一首《殘酷的天使綱領》,當然他現在是沒辦法說的,關鍵在這個地方,還是食蜂操祈點的歌逼格高……
之後,兩名侍者推着點好的料理來了,鈴村悟就認出一瓶白葡萄酒,其他兩樣都沒看出來,鬼知道那擺的跟畫一樣,整一行爲藝術的拼盤裏是個什麽東西,但是他硬着頭皮舉起銀質地的刀叉,開始切。
“因爲我有發胖體質,所以不能吃多,所以你多擔待了。”女王熟稔的切割着食物。
鈴村悟賠笑,他是真沒話說……
“之前我不小心用了能力,抱歉啊,弄疼你了。”
鈴村悟嘴裏咀嚼着東西搖頭,表示着自己沒事。
“可是很奇怪啊,我應該不會出岔子才對,你怎麽會疼呢?”女王不解。
鈴村悟一邊狼吞虎咽,不得不說,這玩意兒真是好吃,就是少了點,還是牛肉蓋飯親民。
“等會,我還能再來一次麽?”
鈴村悟動作一僵……
“放心好了,這次不會了,我會很小心的。”她轉了轉眼睛,看了看鈴村悟那八輩子沒吃飽的樣子,忽然勾起笑容,“這頓飯,你要是配合我了,我就不用你出另一半的飯錢了。”
“咳咳咳咳!”這一下差點沒把他給嗆死,他淚眼磅礴啊,着了道啊,沒想到這個女孩這麽歹毒,他都蠢萌的以爲可以蹭頓飯,沒想到來這一手,話說這吃的,都是錢吧,流水一樣的錢,他拍拍胸口,拿着白葡萄酒喝了幾口,一邊悲哀的想酒錢這下也要出了。
“怎麽樣?”小手指玩了玩自己柔順的蜂蜜色長發,食蜂操祈問。
鈴村悟一臉坦然赴死的表情,就好似昔日革命尚未成功時,那些知道必死,但還是拿着小米加步槍沖鋒的戰士們。
看見他答應了,食蜂操祈迫不及待的掏出遙控器,這次她很明顯的穩了穩情緒,然後才安東按鈕,果然是說的那樣會小心,鈴村悟閉上眼,生怕那鋼針一樣的刺痛,但這次沒事了,除了大腦有點清涼,好像被人看光一樣的沒有**感。
食蜂操祈沉默着。
直到她發出驚慌的聲音,就好像被什麽東西吓到了一樣。
鈴村悟小心翼翼的說。
“沒事吧?”
女王看看他,俏皮的笑笑,這時候她掏出一張小名片。
“我大概直到你的生活怎麽樣了,如果确實揭不開鍋,可以打這個電話,說不定我會給你一個好點的工作哦?”說完,她就背着小包走了,看樣子走的還很開心的樣子,臨走前還是吩咐侍者給了錢,這讓鈴村悟大大的舒了口氣。
隻是,接下來他陷入了糾結,食蜂操祈面前那兩份幾乎沒怎麽動過,可是這又是錢啊……錢啊,該不該吃呢……可是這畢竟是女孩子剩下的,不太好吧。
他陷入了新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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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着小包的常盤台女王走出了真紅の玫瑰大門,兩旁的招待生恭敬的說着多謝關照。
食蜂操祈忽然笑笑,很開心,也有點傻。
“終于,又見面了……”
一如幾年前,她慌張的對着這個男孩,使用了自己得意的超能力,想要修改他的記憶。
可卻做不到,她能微微的幹涉,但卻做不到更深入的了,那時那個男孩沉默的看着自己,就像在陪一個不懂禮貌隻曉得玩鬧的孩子打發時間,她一直使用了三十八次,但沒有一次成功,惱怒的她打算直接侵入這個人的大腦,看看到底是什麽情況。
隻是,一片漆黑。
沒有過去,沒有未來,就連當下,也是無足輕重,就像一個人偶那樣,純白的像張紙,也像深淵,黑的沒有邊際,她從沒見過這種思想,被吓住了。
那個男孩奇怪的看着自己不繼續鬧了,思考後決定用他自己的方式安慰她。
“這個打火機。”他拿出打火機地給她,“無聊的到時候就玩吧。”
“這個有什麽好玩的?”她很惱。
“不。”男孩面無表情,但又有點掙紮,“隻要有火的地方,樹葉就會燃燒,你懂麽?”
“不懂。”
“我也不是很懂,不過給你吧,我無聊的時候點火就會好多了。”
男孩看她不相信,自己彈開蓋子,點燃火焰,溫和的火光融融散出,也驅散了,食蜂操祈的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