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瀕臨死亡的時候會想到什麽?
葉子萌在急速墜落的過程中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什麽,腦海中完完全全一片空白。
眼睛下意識緊閉,她迫切地想要喊出救命,卻什麽也喊不出,深深地無力感盈滿心胸。
這種感覺,和幾年前在那座雪山發生的一切何其相似,隻是那次是人爲,這次是她自己不小心而已。那次她命大僥幸存活,可這次,還有沒有這種運氣?
她命中注定,要葬于巍巍雪山中嗎?
在她以爲自己要死在這裏的那一瞬間,回想自己的人生,她表示沒有什麽遺憾,隻是對不起她大哥,然而大哥有妻有兒有女,如果沒有她,應該也能挺幸福的活着。
于是她放棄掙紮,雙手垂下,任由重力把她拉入地獄。
也許隻過了短短幾秒,也許又過了很長時間。
等到她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居然還活着,雖然貌似斷了一隻腳?
這到底是有多命大啊,她望着天空,默默地想着。
摔個山崖,還能遇到個‘J’型,那彎彎的勾起出給了她很大的緩沖,所以沒能摔個肉泥醬。
她每次都往最危險的地方跑,但每次上天都不收她,所以說,老天爺到底有多不待見她!
躺了一會兒,覺得全身上下都泛冷了,她便打算開始用沒受傷的手腳從地上先爬起來。再這麽躺下去,她估計要成爲冰雕的。
但是動了動,全身上下還是疼得厲害,葉子萌呼出一口氣,剛想集中全力,一鼓作氣爬起來的時候,便有腳步踩在雪上的聲音從遠處響起,且正往她這個方向而來,聽那節奏,似乎還有點急切。
因爲耳朵貼于雪地上,所以這些聲音聽得格外的清晰。
估計是附近有人,聽到動靜所以急忙過來查看吧。
猜到這裏,她樂了,命大的孩子就知道接下來肯定會遇見好心人,就像幾年前的那次一樣。
于是她便不再自己費勁,靜靜的躺着,等着來人。
不一會兒,腳步聲響在幾步之外,她轉頭看去,便迎上了魏瑾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以及那雙帶着明顯驚訝的眼睛。
葉子萌和他對視了十幾秒,突然間就咧嘴笑了起來。
得,這老天爺是故意讓她踩空的吧?目的就是爲了把她送到他面前?
魏瑾默默地看着她笑,半響終于問了句:“發生了什麽?”
她斂去笑意,言簡意赅道:“不小心踩空,摔了下來。”
話音剛落,她吸了吸鼻子,可憐兮兮道:“我這是爲了追你才跑來喜馬拉雅的,這是爲你受的傷,你可不能丢下我不管。”
“……”他無言了片刻,蹲下了身子,眼神在她身上細細掃過:“哪裏受傷了?”
“左腿,動不了了。”她這麽回道,語氣也沒什麽波動。
聞言,魏瑾也不太敢移動她,一邊解掉手套,一邊問道:“不疼?”
“疼啊,非常疼。”有雪沙掉落在她睫毛上,她動了動,試圖将其抖落下來。
疼剛剛還笑得那麽開心?魏瑾默默将這句話吞回心裏,伸手精準地摸上她的左腳的幾個骨頭,根據她的反應,半響後道:“左腳踝估計骨頭斷裂,但還得用儀器檢查才知道。”
葉子萌有些好奇:“你懂醫?”
“戶外經常有突發情況,所以懂一點。”估計是看在她是傷殘人士的份上,他話也稍稍多了點。
“哦,那接下來怎麽辦,我覺得有點冷。”她又說了一句。
魏瑾的視線落在她血迹斑斑的十指上,很想問她的語氣爲什麽能如此平靜。
指甲被冰紮到,這種疼痛他也有過,所以印象頗深。
如果他問出口的話,她鐵定會回答他因爲經曆過更痛的事情,所以這些也就沒有什麽感覺了。
但他終究沒有問出來,隻是看到她背後的登山包時,問了句:“包裏有硬闆類東西嗎?”
“好像有吧。”葉子萌不太确定地回道。
“我先幫你把包拿下來,看看有沒有可以用到的器材。”魏瑾一邊解釋,一邊小心翼翼地避過她的左半邊,将包取了下來,開始在一邊翻找。
不一會兒,他順利找到需要的東西,開始幫她處理左腳。
葉子萌不懂,但也沒問,非常放心地将自己交給了對方。
但這回的魏瑾不知道爲什麽話有點多,跟她解釋道:“這裏畢竟沒有條件,我隻能粗略處理一下,一切還要到正規醫院救治。”
“可是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怎麽去正規醫院,你背我去?”
“我背不了。”他最後系上一個結,收手道,“我有專用呼救裝置,我們在這裏等救援隊過來。”
“這裏?”她飛快地抓住了字眼。
這地方,救援隊得找個好幾天呢!
“嗯,不遠處有木屋。”他開始将拿出來的東西塞回她的登山包中。
“你自己搭的?”
“嗯。”将東西整理好,他站了起來,将包背在後頭,又彎下了腰,非常有技巧的躲過傷處抱起了她,擡腿往小木屋處走去。
和背不一樣,這次是抱,還算是公主抱。
男人深邃的五官就在上方,因爲在雪山沒有什麽條件的關系,他下巴冒出了青青的胡渣,不難看,反而硬生生添了幾分陽剛的氣息。
他的雙目直視前方,哪怕她注視的視線再火熱,也沒有回她一個眼神。
好想吻他的下巴,吻他的雙唇,吻他挺翹的鼻子,吻他的眼睛啊。
葉子萌窩在他的懷裏,腦海中憑空冒出了這個念頭,但這會自己都已經缺了手缺了腳,她還是安分一些比較好。
既然不能進行動作上的調戲,那就來個語言上的撩撥吧。
這麽想着,她開口:“我覺得我這是因禍得福,平時你見了我恨不得躲得遠遠的呢。”
尾音上揚,那是開心的語調。
魏瑾無言片刻,不太能理解這種想法。準确來說,他無法理解的是一個女人爲什麽能大老遠從上海追到喜馬拉雅,摔傷一隻腿後還能若無其事地說出‘因禍得福’?
根據位置,他大緻能夠推算出對方是從哪裏摔下來的,那不太可能是故意的行爲,因爲不是運氣好到爆表,肯定是要摔成肉泥的。
可經曆這般驚心動魄的體驗,見到他還能笑得如此開心。
魏瑾斂去眼裏的沉思,低下頭擡眼瞅她一眼,語氣頗具幾分無奈,滿腔情緒隻剩下一句:“你不是說要工作嗎?”
“是啊。”葉子萌稍稍在他懷裏動了動,挪到一個舒适點的位置,理所當然道,“我來喜馬拉雅就是來工作的啊。”
“……”
“你别不相信。”看到對方的下巴弧度都透着幾分‘信你有鬼’,她連忙出腔道,“我剛剛不是說是爲了追你才來喜馬拉雅的嗎?其實那是騙你的,我來找的另有其人。”
“是嗎?”他面無表情,雙手穩穩當當的抱住她,往前方那個簡陋的小木屋走去。
她點頭如搗蒜:“嗯,我工作是一家雜志的實習編輯,哦,那家雜志叫星火,我負責的剛好是攝影組的相關事項。這次來就是找一個攝影師,向他要幾張照片,将我們部門從水深火熱之中解救出來的。”
“嗯。”他對她的工作内容沒什麽好奇,純粹就是敷衍地應了一聲,代表自己聽到了。
就知道對方會是這副樣子,她癟癟嘴,垂下了眼簾:“對了,我看你應該也是攝影愛好者,你會不會認識這個攝影師啊?”
“誰?”魏瑾随口問道。
她垂着眼簾,而他視線望向前方,因此沒有發現她眼睛裏閃着詭異的光芒。
“有點忘了,讓我想想,同事說是攝影界鼎鼎大名的泰鬥人物呢,叫什麽來着?”她的聲調變低,看起來就像是在絞盡腦汁想的樣子。
突然間她恍然大悟地擡頭:“啊,我想起來了,叫……Aaron,沒錯,就是Aaron,和你的英文名一樣呢,你認識嗎?”
呲——
防滑雪地靴猛地與雪地摩擦,發出類似于急刹車時車輪胎與地面摩擦的聲音。
他停得有些突然,葉子萌的右手下意識扯住他的手臂,被冰紮過的指甲一痛。
但她也沒有太在意,雙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魏瑾的臉。
依舊沒有什麽表情,但就是透着幾分和平時不同的味道,類似于在說——‘呵呵’
她努力繃住雙臉,忍住湧到喉嚨口的一大串哈哈哈哈哈哈哈,眨眨眼睛,無辜地重複了一遍:“你認識嗎?”
魏瑾瞥她一眼,視線在她克制不住彎起的嘴角上轉了一圈,不動聲色道:“不認識。”
被擺了一道的葉子萌:“……”
居然被反調戲了?
她愣愣地回望着他的視線,嘴巴微微成了個‘O’型。
魏瑾滿意了,邁動大腿走了幾步,就到了木屋前。
他擡腿輕輕踢開了門,木門發出嘎吱的一聲,裏面的景象出現在葉子萌眼前。
幾塊木闆鋪成的一張床,床沿放着一頂折疊後的單人帳篷和睡袋。
他晚上睡覺的時候應該就是将帳篷紮在木闆上吧,畢竟哪怕在木屋内,地面上也都是雪。
除此之外,木闆上還零零散散放着一些攝影器材,床前的地面上架着一個煤氣爐,藍色火焰上架着一口鍋,鍋裏的水在沸騰,咕噜噜的聲音在屋内響着。
木屋煮雪,真是太有詩情畫意了。
葉子萌收回視線,心裏感慨道。
然而更有詩情畫意的是,他們接下來幾天都要同處一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