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黑夜,海島,男人的臂膀,臂膀上的女人。
如果忽略掉全身上下的不适之感,這該是多麽浪漫的場景啊!
魏瑾後背上的葉子萌龇牙咧嘴的想着。
泥濘的陡坡很不好爬,雖然他的兩隻手都有抓緊一路上的藤蔓,不至于讓兩人掉下去,但腳上總是會不可避免的一滑,導緻背上她便會被慣性的一甩,于是她隻能緊緊挂在他的後背上,雙手手臂都繃了起來,牙關也緊緊咬着。
這比自己爬要難受個幾百倍,活脫脫就像坐了輛殘破的拖拉機,抖啊抖啊抖啊抖,幾乎要把她的五髒六腑都給抖出來。
就在她覺得自己要堅持不住,從這輛拖拉機掉下來的時候,拖拉機終于成功的爬上了坡,颠簸也不再有了。
葉子萌将頭靠在他的右肩,松了一口氣。氣息吐在他的耳朵下方位置,于是她便感覺到了身下的身子一僵,随之而來的是一句——“下來。”
他的語氣有些冷凝,就像沾了點冰霜,和大多數的平靜沉穩不同。
所以說,這塊地方是他的敏感點?
她眨了眨眼睛,就在對方要蹲下.身子想将她放下去的那一刹那,突然間不懷好意的側了側頭,故意地拖長了音調:“如果我說我的腳剛剛有扭到,沒辦法行走,需要你一路背着,你信不信?”
唔,身子又僵住了呢,看來真是敏感點。
葉子萌彎了彎眼角,沒等對方回答,便自己松了手,從他身上利落地跳了下來:“我開玩笑的,剛剛多謝魏哥。”
道謝之後,她刻意忽略了他暗沉的臉色,又轉向在原地等候的其他四人,伸出右手往漆黑的前方一指:“everyone,let’sgo~!”
不一會兒,六人便跟上了隊伍,繼續往未知的前方而去。
路越走越遠,腿越來越酸,人越來越累。
感受到渾身力量的流逝,葉子萌也沒了調.戲人的心思,保持着呼吸的節奏,沉默地跟緊在前人身後。
天色漸漸的亮了起來,周圍環境變得清晰,隊伍行走的步伐也快了很多。
然而讓人無力的是雨依舊下着。
又冷又累,體能已經漸漸靠近透支的那條線,依靠着骨子裏那份固執在走的葉子萌壓根不敢停下腳步,因爲她覺得,一旦停下,就不想走了。
隻可惜一不小心,腳下被纏繞成毛線團的藤蔓一絆,腿上繃得很緊的神經就突然間松了下來,整個人差點軟倒在地。
當然隻是差點,因爲後邊的魏瑾在第一時間扶住了她。
借着他的力,葉子萌小心翼翼将腳從電線般淩亂的藤蔓中□□,哪怕累到極緻,居然還饒有興緻說了句:“這回我可不是故意的哦。”
魏瑾面無表情,沒有接腔。
對,自從她故意對着他的敏感點說了那番話後,他就一直這樣。
面無表情,悶聲不吭。
當然他不可能是獨自在生悶氣,應該隻是完全不想理她而已。
葉子萌舔了舔幹裂的唇,揮掉他扶住她的手,自己站直了。
神經一松,雙腿的無力感便出來了,踩在地上,就想踩在棉花上一樣,她覺得自己完全就像是飄着的。
用力踩了踩,以試圖抖掉這種棉花感,她擡頭看了一眼,問了句:“現在幾點?”
魏瑾掃了眼腕表:“七點四十五。”
“這可不像七點的天啊。”她感慨道。
這天雖已亮,但偌大的天空完全被團團的烏雲覆蓋住,一片陰沉。看上去,和黎明時分的天色也差不了多少,這情況可不太樂觀。
他們還想着天亮就能雨過天晴呢,現在看來,不可能。
“你說這雨什麽時候能停?”葉子萌彎腰捶了捶自己的腿。
對方搖了搖頭:“沒有人能知道。”
她無所謂的扯了扯嘴角,邁着虛浮的步子繼續向前。
再爬了一段距離,沉默了一路的她抹了把雨水,小聲哀嚎道:“怎麽還沒到啊……”
魏瑾看她的後腦勺一眼:“快到了。”
沒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抱怨能得到回應,她有些詫異的轉回了頭。
以爲她是不相信自己說的話,他指了指前上方的一處,言簡意赅道:“目的地應該就在那。”
葉子萌循着方向望去,頓時心一下子墜入冰窖之中,有氣無力道:“看着挺近,可估摸着還得爬一個多小時呢!”
所以你的快到了,就是一個多小時嗎?
這種長途跋涉,最讨厭的就是有人一直在說快到了快到了快到了,卻遲遲都沒有到,這樣還不如不說呢!給了希望卻破滅的滋味,忒殘忍了!
“你可以的。”沒理會她話裏的抱怨,他淡淡地說了句。
葉子萌得意地扯了扯嘴角,邊氣喘籲籲的爬着,邊理所當然的點頭:“我當然可以啦。”
前方也累得不行,彎着腰大口喘氣的幾個硬漢:“……”
沒想到這小姑娘瘦瘦小小的,爬個海島居然和他們不相上下!
真的是太丢臉了!
于是他們對視了一眼,果斷結束了短暫的休息,吭哧吭哧的往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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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淩晨兩點多開始,一直爬到第二天九點,整整七個小時,他們終于到達了目的地。
這是海島上目前來說最安全的地方,不僅地勢最高,連周遭的植被都異常的有特點——不高但粗壯,彼此間排列緊密而有秩序,能夠有效擋住從海上席卷來的狂風,又不容易被風攔腰吹倒。
被這些植被圍在中間的是一塊空地,空地上雜草橫生,且零零散散地分布着長且寬的石塊。
然而這次絕佳的避難所早已被占據。
空地上爬滿了各種動物,螞蟻、螳螂、甲蟲等各自爲營,密密麻麻地占據着位置。遠處更深處的灌木叢中似乎還隐藏着些什麽品種,隐隐約約看不清晰。
而那些格外粗壯的樹枝上盤繞着各種花色的蛇,一團團的,看起來五彩缤紛,就像是一顆顆長滿五彩野果的靈樹。
衆人站在外圍,沉默地看着這一切,不知道該怎麽和這些原住民們搶占地盤。
第一眼就準确将目光投在蛇群上的葉子萌心都提了起來,抿緊嘴唇,往後退了退,站在魏瑾的後方半步,悄悄扯住了他的衣角。
他有所感應的看了她一眼。
她立刻做出一個可憐兮兮的表情。
于是他什麽都沒說,也沒有甩開她,隻面無表情的收回了視線。
前頭帶隊的副領隊齊炜有些頭大,目光掃着掃着,掃到後方剛剛到達的魏瑾後,眼睛一亮,便擠過衆人走了過來,“魏哥,我們現在怎麽辦?就這麽幹站着,等雨停嗎?”
他搖搖頭,以眼神示意葉子萌将手挪開後,将包拿了下來,取出裏面防蛇蟲的藥粉,拿在手上道:“我去把那石塊上的螞蟻趕走,你讓大家等一會兒。”
齊炜臉色古怪的點了點頭,“雖然沒什麽危險,但……”,他看看了前方地上密密麻麻的昆蟲,“魏哥你不覺得這麽踩過去有些膈應人嗎?”
一旁側耳傾聽的葉子萌贊成的點了點頭,反正她是覺得有點惡心的。
但想想一路上他對那些動物們的态度,她覺得他應該反而可能會是享受的。
果不其然,她立馬聽到對方的回複——“不覺得。”
“那好吧,魏哥你小心。”齊炜隔着安全服抓了抓頭發,讓開了位置。
他看着魏瑾臉色不變得擡腳踏了進去,那些昆蟲意識到威脅紛紛逃竄,還有很多落在了魏瑾的身上,短短一會兒,讓魏瑾全身上下便落滿了各種各樣的蟲,頗爲壯觀。
齊炜驚呆的瞪大了眼睛,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震驚道:“葉子,這魏哥可真牛!”
沒有聽到回應,他轉回頭,發現本該在他後邊的葉子萌早已不在原地。
于是他這回連嘴巴也睜大了,在人群中環視了一圈才發現和何歡抱在一起的葉子萌。
“啊啊啊,葉子,我的密集恐懼症啊啊啊。”何歡一把将頭埋進葉子萌的右肩中,大吼大叫道。
葉子萌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眼睛盯着不遠處的蛇群,默默地抱緊了何歡。
蛇什麽的,真的是太可怕了!
不一會兒,魏瑾已經将石塊上的螞蟻趕往了别處,在周圍灑了一圈的藥粉,又清出了一條通道。
衆人這才一個接着一個飛快的跑過通道,跳到了石塊上。
輪到何歡時,她怎麽也下不了腳,于是李晟明便将她抱了過去。
“你……要不要我幫忙?”就在葉子萌要跟上前方的李晟明兩人時,江海瑞突然出聲道。
她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唔,幫什麽忙?幫她把蛇趕跑嗎?
江海瑞咳了咳。
她循着他的視線看去,前方是正死死窩在李晟明懷裏的何歡。
所以說他以爲她怕的是腳下的昆蟲?所以想要效訪前方的兩人,将她也抱過去?
葉子萌悄悄翻了個白眼,慢慢悠悠地踱步向前,擺手道,“不用。”
“你不怕?”他摸着玉塊,跟了上來。
“有什麽好怕的。”她聳聳肩。
他哼了一聲:“那你剛剛還慌不擇路的跑過來,抱住了何歡,臉還吓得發白。”
她停下腳步,指了指對面的大肥蛇們,真誠道:“我怕的是它們,如果你能幫我把它們趕走,我會萬分感謝你的。”
“……”
話一說完,她擡腿就跑,輕快地跳上了石頭,閃到了離蛇群最遠的地方,一屁股就坐了下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