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對……對不起……”
星璃連忙開白癡,紅着臉,整理着自己的裙子。她按着自己的肩膀,之後,就像是想要轉移話題似地,說道:“沒有錯。在旅行的途中,我得知了暗鹿帝國被圍,所以想要去協助邪火殿下。但邪火殿下卻告訴我,他早就已經做好了亡國的準備。可是在亡國之前,他想要完成最後一件事,讓我,來幫他達成心願。”
白癡盯着她,看着這個宛如夢幻一般站着的女子。看着她那至今還沾着些許泥污的褲襪,和那些爲了掩蓋衣服上的破洞,而延伸出來的絲巾。
“邪火殿下想要将暗鹿重新送還給雄鹿。但是,卻不是全部。”
“整個雄鹿帝國實在是太龐大了,他知道,以木渎陛下的管理能力,對于那麽大的帝國根本不可能完全的掌控好。”
“領土越大,所要操的心就越多。事情越多,木渎陛下會犯的錯誤也就越多。雖然,這種念頭在普通的皇室來看簡直就是荒謬的行爲,但邪火殿下經過這兩三年的觀察,還是認爲,大約百分之三十的雄鹿領土,剛好是木渎陛下可以承受的壓力範圍之内。可是在邪火殿下采取行動之前,十二國聯軍,卻已經在獠牙帝國的策劃下,發動了攻擊。”
“在和邪火殿下商讨對策的時候,我見到了那位隐流騎士團團長,乖離小姐。她如今身處暗鹿帝國,帶領隐流服從暗鹿。眼見戰鬥不可避免,所以在征得邪火殿下的同意的情況下,我向隐流提出了建議。”
“第一點,讓這位團長親自前來風吹沙,觀察情況。一旦雄鹿表達了想要參戰的意思,那麽立刻擊昏杏公主,好方便他們綁架。因爲,戴勞古德塞這個人始終是邪火的心頭之痛,爲了鏟除他,邪火殿下已經下令了絕對不惜工本的命令。”
“從各種渠道上,我知道了杏公主實力的突飛猛進,爲了讓他們綁架成功,所以必須将其制服。之後的第二點,我讓乖離團長帶領你,讓她用盡各種手段,把你帶往雨飛雪。一方面算是作爲探子,另一方面,也希望能夠引導你往我的計劃上靠攏,一起聯手摧毀戴勞在木渎陛下心中的地位。事實證明,你做的确實很完美,遠遠超出了我的想象。”
(切,什麽玩意啊人類小子,搞了半天,原來這場戰争壓根就是這個美人一手搞出來的就連你也完完全全的被她利用了果然,最美麗的也就是最毒辣的,我簡直要重新開始審視這個人類,看看她到底是不是那些卑鄙的天使轉世了)
“所以,你才不會接受木渎的賞賜。”
面對白癡的話,星璃卻是聳聳肩,苦笑一聲:“我誘使戴勞綁架王子和公主殿下,爲了達成除掉他的目的,甚至犧牲了幾千名士兵的性命。我……連贖罪都來不及。哪裏還能厚着臉皮,去接受賞賜?”
說着說着,星璃的臉色就黯淡了下來。雖然說爲了除去戴勞和古德塞家族,但畢竟,付出了數以千計的士兵的性命。不管怎麽樣,那些士兵的亡靈在她心中都法描繪成簡單的數字,那一條條鮮活的生命,讓星璃每次想起,就會忍不住捂住心頭,爲了自己的罪孽和哀憐,而流淚……
這場戰争,結束了……
不管是以什麽理由開始的,現在,暗鹿帝國都已經覆滅,而雄鹿,也終于成爲了獲勝者之一。
一場結束的戰争除了是勝利者的凱歌和失敗者的挽歌之外,還是英靈們的鎮魂曲。
嗜血的戰士們現在可以安安靜靜的躺下,再也不用承擔任何的痛苦。他們的靈魂會回歸至女神的身邊,享受永遠的平安……
與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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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戴勞古德塞,殒命。
他的屍體被裝入棺木,送往古德塞家族的墓地。
這位天才的逝世讓多少不明真相的群衆惋惜,哀歎,遺憾他們英雄的逝去。可讓他們不解的是,在古德塞家族的葬禮上,竟然沒有多少人參加。就連他們本族的人,都很少看見。。
這場葬禮甚至是在諾裏烏斯家族的主持下進行的。香柚抱着她和戴勞的孩子,成爲少數幾名親人中的領頭者,一身黑服。這名未亡人已經把淚水流幹,抱着那尚不懂事的公爵兒子趴在棺木之旁,看着躺在其中,已經沒有了心跳和呼吸的丈夫,黯然神傷。
莉蘿穿着黑服,作爲妹妹,将鮮花恭恭敬敬的放進了戴勞的棺木之中。她看着這名哥哥,雖然她也知道這個哥哥在政治上的行動,但對于哥哥和妹妹之間的關系來說,戴勞……在她的心中,并不是一個壞人……
“哥……”
哀歎,在送葬音樂之中,徘徊。
神父朗誦者聖歌,棺木緩緩合上,這名曾經響遍整個雄鹿帝國的公爵,現在,被放進了那方寸之大的墳墓之中。蓋上土,永眠……
雨,似乎又要下起來了……
夏天明明已經過去,爲什麽,雨,現在又要下了呢?
這些雨是在哀歎一名公爵的逝世?還是在……歎息另一場悲劇的誕生?
城堡内,地牢中——
“呵呵,小丫頭,去和你媽媽玩,爸爸現在有事和伯伯說。”
邪火将懷中纏着自己的那個小丫頭雷雅放下,交到蒂娜的懷裏。之後,他盤膝坐好,看着面前那個也同樣坐在自己面前的雄鹿國王,木渎。
“弟弟,這兩天,我想了很多。我想起了我們小時候,想起了我們共同長大的日子。”
“嗯,我知道,哥。我這兩天也想了很多。小時候我總是在外面賭博,闖禍,很多時候,都是你幫我瞞着父王,替我解決的。”
面對邪火的微笑,木渎卻是低下頭,一言不發。
“………………邪火,最近的皇城内……有兩派發言,有主張殺你的,也有主張放你的。其中,主張放你的人占了大多數……”
“慢着,哥。”
邪火沒有讓木渎再次說下去,他晃了晃腦袋,笑道:“老哥,在那些主張放我的人當中,有多少人是因爲看到你的态度,而對我的處決方式有所改變的呢?”
這一問,讓木渎低下了頭……
“老哥,你是一個國王。一旦你表達了什麽态度,自然會有大多數的人跟着你走。可如果你以爲那就是真正多數人的意思的話,那你就錯了。”
邪火呵呵笑着,顯得比輕松——
“這是一場戰争。在戰争中,很多人失去了家人。可能是兒子,也可能是丈夫,兄弟,父親。而挑起這場戰争的人毫疑問,就是我。我這個叛國者,賣國賊。”
“可是……”
“先讓我說完,老哥。我知道,你現在對我的念頭非常複雜。你恨我,恨我背叛了父王的教誨,也恨我爲什麽會背叛你。但是,你也猶豫應該怎麽處置我。你的這種猶豫讓你看不清事實,很可能,會讓你再次埋下憂患的種子。”
“………………………………”
“自古以來,對于出賣國家,背叛國民的人,應該怎麽處理,想必老哥你絕對不會陌生。不管是什麽理由,叛國的罪名,都不可能從我的身上抹除。”
“可是弟弟,我想了好久,終于明白你叛國是不想讓我有太多的壓力你是爲了……爲了我好啊”
“但,其他人會這麽想嗎?那些失去了家人和朋友的人,也會這麽想嗎?”
邪火伸了個懶腰,聳了聳肩膀,笑道:“老哥,父王在你我眼中,是一個好國王。但是,這并不意味着父王曾經在任何事情上,都做的‘正确’。去看一看其他國家的史記評論,就可以知道一些人對于父王的評價是毀譽參半。有說他是一個仁人君子,也有說他是一個胡亂發動戰争,動不動就屠城的暴君。”
“那麽,身爲一個國王,什麽才是正确的?總是順應民心嗎?總是想要将自己的形象保持在正面,并且讓後人一提到自己,就總是豎起大拇指誇獎嗎?”
“在身爲暗鹿國王的時候,我突然覺得自己理解了父王這個國王是如何當的。父王他沒有理會身後的名聲,也沒有去想後人會怎麽評價自己。他所作的一切,哪怕是不論現在還是今後,都會被後人稱之爲錯誤的行動,其實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是爲了‘當下’的子民。”。
“爲了自己‘現在’擁有的臣民,他不在乎承擔惡名。哪怕是自己的子民一邊過着自己創造的幸福生活,一邊痛罵自己是個暴君,那也沒有關系。”
“爲皇者,一切都要記住以臣民爲己任。不然,這個國王還真的是白當了。你說對不對?老哥。”
木渎低着頭,聲音哽咽。邪火站了起來,走到囚牢的一旁,望着鐵栅欄外的陰雨綿綿,繼續說道——
“現在,我體會到了父王的這種心情。我就是一個叛國者,一個賣國賊。一個罪可恕,不可能得到任何饒恕的罪犯。事實上,從各種情況來講,老哥,你也不應該饒恕我。”
“如果饒了我,就對‘賣國賊不會被處死’開了一個壞頭。那些因爲這場戰争而失去親人的人也會暗地裏責罵老哥你偏心,讓他們的憤怒法發洩。所以,我必須死。而且,必須公開,公正的被處死。”
木渎咬着牙,已經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而且,爲了今後不會有人故意挑起事端,不僅我必須死,我的妻子,女兒,也一定要被處死。因爲隻有這樣,才能維護住雄鹿帝國的穩定。才能更加牢固的保護住……老哥,你的皇位。”
旁邊的蒂娜一直沒有說話,可聽到邪火的這番話之後,她卻不由自主的抱緊了懷中的女兒,淚水,潸潸落下……他們的女兒現在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隻是覺得媽媽摟得緊,被抱疼了,而發出些許的哭泣聲。
木渎擡起頭,面色驚訝的望着面前的弟弟,也看着那邊的蒂娜和小侄女雷雅,他張着嘴,面色慌亂——
“不這……不需要這樣怎麽……這對你不公平”
“對人民,卻公平。是人民所需要的公正重要,還是我所需要的公正重要?”
“這……這……”
邪火伸出手,按住了木渎的肩膀。他臉上的笑容比輕松,壓根就不像是一個等待赴死之人。那笑容越是爽朗,可看在木渎的眼睛裏,卻越是心痛……
“你不應該猶豫,也不需要猶豫。國王,總是會做一些‘正确’的事。而且,必須做。我相信如果父王在世,也一定會這麽做的。我隻希望……老哥。”
邪火跪下,抱住木渎的肩膀,閉上眼,輕輕說道——
“你能夠成爲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好國王。能夠守護住雄鹿……守護住風吹沙。不管今後這個世界上有多大的悲傷與苦難,我都希望你能夠時時刻刻的記住,在你的麾下,有着數以萬計的子民需要你的保護。需要你……來爲他們的生命保駕護航,成爲他們在這個悲傷大陸上,最後的避風港。”
小雷雅哭着,她那頭淡紫色的頭發和她的媽媽很像。在這片哭聲之中,蒂娜摟着這個小寶貝,臉貼着臉,輕聲的抽泣。而說完了那些話之後的邪火,也是緩緩走到妻子和女兒的身邊,笑了一下,張開手,抱住了她們……
“我們是家人,對嗎?”
一聲詢問,換來了妻子的一抹淡淡的笑容。邪火閉上眼,更加緊的抱住了她們,淚水,也是不自覺的,從眼角,滾落……
我們是家人……
木渎看着弟弟,手裏,則是握着自己送給邪火的生日禮物,那副導力撲克牌。
我們……是家人,不是嗎?
可是現在,他唯一能做的,卻隻有咬咬牙,離開了這座死牢。在士兵們的護送下,走在那已經秋雨瓢潑的街道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