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來”
莉蘿的力氣一向很大,現在,正處在興奮狀态下的她顯得更爲激動和魯莽。不等車上的黯下車,她就将她一把扯了下來。死死抓着她的手,拖着就往那邊的裝飾樹叢跑去。
面包覺得有趣,也是跟上。等到白癡一并鑽入灌木叢之後,莉蘿才笑眯眯的松開黯的手,探頭往灌木叢外張望了一下。
“好,很好沒有人跟來。快姐姐你快點把這套衣服換掉,我們逃”
進入灌木叢之後,白癡才能夠仔細的觀察這個小姑娘。現在,她的身上穿着的并不是平時的貴族服,而是一套平民打扮的粗布衣服。而在灌木叢裏,也放着一套普通的農家女孩的服裝,從大小來看,應該是給黯穿的。
黯現在捂着心髒,剛才的短途沖刺讓她的臉色看起來蒼白了許多。她望着面前的衣服,有些猶豫的道:“莉蘿,你……到底想做什麽?”
“想做什麽?我想要救你啊黯姐姐”
莉蘿的表情興奮着。她張開雙臂,比愉悅的說道——
“我要把你救出去,然後完全的離開諾裏烏斯家族我和姐姐你,我們兩個人一起行動從今以後,我們就再也不用管諾裏烏斯家族内的這些煩心事,想去哪就去哪,想怎麽做就怎麽做”
此言一出,原本還有着些許鬧着玩心态的面包立刻愣了一下。她不可思議的看着如今笑容滿面的莉蘿,似乎在看一個陌生人。
“莉蘿……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黯伸出手,摸了摸莉蘿的額頭,疑惑的道,“我們逃?我們……爲什麽要逃?”
“這還用說?”
莉蘿瞪大眼睛,喝道——
“當然是抵抗命運從今往後,我們再也不用爲了這個家族做這做那,再也不用遵循着家族的意思行動姐姐,你也可以不用再被任何人冷落,你也不會再被其他人利用了隻要逃出去……隻要逃出去的話……”
《等一下》
莉蘿的狀态有些不太對頭,她……顯得太過興奮了。面包連忙拍拍她的肩膀,舉起牌子——
《莉蘿,冷靜點。你的意思是說,離家出走嗎?和黯姐姐兩個人。》
“當然”
黯擡起頭,火紅色的瞳孔中散發着激動和喜悅。
《那你們在離開家族之後,打算靠什麽爲生?》
“工作”
《是你工作?還是黯姐姐工作?你工作的話,你隻有十一歲,别人根本就不會要你。黯姐姐的話,先不說她的身體,難道你是要把她拉出來一邊餐風露宿,一邊照顧你嗎?》
雖然面包不知道莉蘿到底是怎麽了,但她覺得,自己有必要戳破這個朋友的理想。離家出走這種事任何人都會有,就比如說她平時做錯事被白癡打了,也會想過離家出走。但真正做起來,卻是一件絕對痛苦的事情。
《而且,爲什麽要離家出走?黯姐姐現在雖然在家族中的确不受重視,但比起跑到外面去,她現在卻還是有人照顧,三餐憂。我實在是不明白,現在這個時候離家出走到底有什麽意義。說的不好聽一點,實在是一種謀的舉動。》
小時候生活困苦的面包很清楚下水道老鼠的生活。跟着白癡四處跑,曆經多少風風雨雨也讓她更能體會安定的重要性。所以,她覺得自己有責任将幻想這個氣球戳破,把一個原原本本的殘酷世界,擺在莉蘿的面前。
但……
“面包……………………你,是什麽意思。”
看着面包的牌子,莉蘿那興奮的神采,卻是滿滿的壓抑了下來。
“我……可是一直都把你當成朋友……”
“但現在……身爲我的朋友……我最信任的你……反而說我的決定……謀……?”
莉蘿的語氣開始陰沉起來,她的雙手慢慢捏緊,原本明亮的亮紅色瞳孔,現在……卻開始慢慢的變得暗淡起來。
黯察覺莉蘿的語氣不對,連忙喝道:“莉蘿,怎麽對面包說話呢?她是你的朋友而且,我也覺得現在不是離家出走的時候……”
“不對根本就不對”
莉蘿猛地站了起來她伸出雙手,突然間抓住坐在地上的黯的衣領,将她猛地提起黯的身體虛弱,再加上措不及防,上半個身子立刻被提了起來,被這個力大窮的小丫頭舉在半空。
“你根本就不理解……黯姐姐,你壓根就不理解……你什麽都不知道你根本就不清楚自己在做什麽……但是我清楚,我清楚我在做什麽我在救你……黯姐姐,你可是我最好的姐姐,所以,我才會來救你”
黯的喉嚨被卡的有些喘不過起來,白癡見狀,急忙上去抓住這個小丫頭的手腕。白癡的力氣不管怎麽說還是比莉蘿大,手腕被抓,吃痛的莉蘿不由得松開手,黯也被放了下來。
“莉蘿,你,需要冷靜。”
白癡抱住大口大口喘息的黯,看着那邊的莉蘿,難得出聲安慰。
可是,莉蘿卻是捂着自己的手腕,略微沉吟了片刻後……猛地,擡起頭,用那雙紅色的瞳孔盯着白癡
“你打我……”
“莉蘿……小白他不是……”
“你竟然敢打我?你也想要奪走我的黯姐姐對不對?你也想要害死她對不對?”
面包連忙跑到莉蘿和白癡中間,看着自己的朋友,舉牌——
《你瘋啦?叭叭怎麽可能會害黯姐姐?》
“我沒瘋瘋的是你們你們壓根就看不清事情的真相……你們……你們這對父女……也和諾裏烏斯家中的其他人一樣……是想要害我……想要利用我黯姐姐……逃……快逃我們快點逃——”
說罷,莉蘿就朝面包撲了過去。面包一咬牙,雙手一擡,一堵壓縮空氣猛地從她的掌心中**出來,将莉蘿吹開,直接撞在那邊的樹幹上。
“嗚”
莉蘿吃痛,叫了一聲。聽到她呼痛,面包心中一慌,急忙跑過去,想要替她治療。可是,她的腳步僅僅往前踏了一步……
莉蘿那雙狠狠瞪着自己的眼睛……這雙流露着憎恨,和窮盡的殺意的眼神……就讓她的腳步,不由自主的停下了……
“面包,走。”
白癡抱起黯,沖着面包喚了一聲。面包看看白癡,再看看那邊的莉蘿,臉上不忍。但她終究還是舉起牌子,表達了一聲《對不起》後,跟着白癡,離開了灌木叢。
諾裏烏斯家族的領地很大,隻要離開,莉蘿想再找到白癡等人,就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在星夜與殘月之下,白癡抱着懷中的黯,健步如飛般在道路上奔馳着。
由于大多數的守衛都被調配到那裏去滅火,這一路上反而人煙稀少。即使有誰看見了,也隻是看到那位新進來的預定姑爺正抱着他的未婚妻,在散步而已。
不知不覺,眼前出現了一片開滿類似蒲公英的植物的花圃。
這裏是貴族們遊玩賞花的地方嗎?白癡的腳步沒有停留,而是毫不憐惜的踩了進去。每一步的擡起,都會讓一些白色的絨毛飛起,在星空下飄舞。
慢慢的,白癡的腳步停下了。
他注意到懷中的黯,注意到她的眼神。
她在看着這片花圃,疲倦的眼神中,顯露出些許欣慰的色彩……
白癡呼出一口氣,扶着黯,坐下。
黯則是靠在他的胸口,仰望着滿天的白色絨毛,嘴角,流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好漂亮……”
白癡低着頭,沒有去欣賞四周的風景,而隻是看着她的臉。
小面包也跟着跑了過來,她哈哈的喘着氣,趴在黯的身旁,翻過身,望着天空。
“原來……我們家裏……還有這麽漂亮的地方……我……都沒怎麽來過……”
四周,安靜極了。
除了些許的蟲鳴之外,就是春日的夏日的暖風輕輕拂過臉龐的感覺。
黯看起來有些累了。
她閉着眼,嘴角含着微笑。呼吸很輕,胸部的起伏也是緩慢而平和。她的頭依靠在白癡的胸口,聽着這個結實的胸膛中傳來的強烈心跳,嘴角上那抹安心的笑容,變得更爲安穩。
“你的心跳……好強壯……”
淡淡的,她說了一聲。
威風拂過,吹散了她的一頭紅發,白癡連忙伸出手,摟住她的發絲,抱住她的頭。
“…………………………将來,你的心跳也會如此強壯。”
“呵……真是難得……你似乎……還是第一次……對我說這種關心的話嘛……”
“………………………………………………”。
白癡言,隻能繼續抱着她。在呆了一會兒之後,他閉上眼,睜開……
“我送你回去。”
“不……我要呆在這裏……”
黯拒絕了白癡的話,她的眼睛疲倦地眯着,伴随着暖暖夏風撲面而來的清香,進入她的肺部。她忍不住,大口吸了一下,讓滿滿的清香,在自己的胸口回蕩。
“嗚嗚嗚~~~~”
小面包爬了起來,她看着四周的花圃,覺得很有趣,便開始坐下,編起了花環。黯看着這個小女孩的身影,又看了看身旁的白癡……如今,她置身在一個花的海洋之中,漫天的星辰也像是爲了她而綻放。此時此刻,一種被稱爲“幸福”的感覺,不由自主的,湧進了她的心頭……
“小白,還記得我們當初初遇的時候嗎……?”
白癡摟着黯,沒有說話,卻慢慢點了點頭。
“嘻嘻……那個時候,我坐在樹上。你牽着小面包的手在樹下。當時……我就在想,這是哪來的怪家夥?怎麽會帶着一個孩子……出現在神聖恩寵裏面?”
“後來……我們一起渡過了許多次地冒險啊……說起來,我竟然一直都不知道……原來你除了很聰明之外……還很強……弄得我……一直都認爲……是我在保護你……”
小面包站了起來,她的手中握着一個花環。她轉過身,跑到黯的身旁,擡起她的手,将這個小小的花環戴在她的手上。看着自己的傑作,這丫頭拍了拍手,顯得十分高興。
“一年……一年……又一年……我的身體……越來越差……而你……卻是越來越強壯……說真的……在知道你并不是弱者後……我的第一個反應不是驚訝……而是不甘心……你知道嗎?”
黯笑了笑,雙眼神的望着天空,暗淡的紅色瞳孔中反襯着星辰的色彩。而此時,又是一陣風拂過,蒲公英花圃上立刻揚起了一陣白色的“飛雪”,而黯手上的手環,那些絨毛,也順着這陣風,飛了起來……
小面包急了,她連忙伸出手去捂住這個手環。因爲這是她編的,她可不想自己編的手環最後隻變成一圈光秃秃的莖稈。可不管她怎麽遮擋,這些絨毛依舊在風的催促下離去,加入那漫天的“雪片”,把這個黑色的世界,化爲雪白……
“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不是因爲這個身體的話……我一定會比任何人都強……我不是需要人保護的大家閨秀……我可以去我想去的地方……做我想做的任何事……我可以盡情的搞發明……盡情的耍着扳手和三角尺……隻要我這個身體還能夠自由移動的話……我還有很多……很多的事情……可以去做……”
星星,從天上落了下來。
那劃過夜空的閃光帶着絢麗和璀璨。白癡望着那劃破天際的星辰,直到它消失。之後,他低下頭……卻見黯的眼角,也落下了閃爍的星辰……
噗咚……噗咚……噗咚……
心髒,在跳動。
黯的臉色,也開始變得越來越蒼白。
小面包一看情況有些不對頭,她瞥了一眼黯手上的花環,再看看黯的情況,立刻放棄花環,雙手一拍。在掌心浮現出淡黃色的光芒之後,她立刻将雙手按在黯的胸口。
金燦燦的光芒,閃耀着。
蒲公英們飛上天空,白雪染上了黃金般的顔色。花叢中的蟲鳴聲依舊在持續,啾啾——啾啾——夏蟲輕鳴,吟唱着歡快的樂曲……
白癡看着懷中的黯……這時,他察覺到黯抓着自己衣服的手,已經捏緊。
她那原本安詳的臉上,也浮現出些許的痛苦之色。可是現在,她還是咬着牙,不吭一聲。
白癡立刻伸手摸向黯的腰部,不消片刻,就從她的口袋中摸出一罐藥片。他迅速打開,從中取出兩粒,扳開黯的嘴,讓她吞下。面包也察覺到黯身體的顫抖,她做了個深呼吸後,猛地發力刹那間,整個花圃上立刻浮現出一個巨大的黃金色“導力路線圖”,巨大的金色光芒直沖雲霄,和天空那銀色的星辰遙相輝映
力量,在持續着。。
小面包的額頭上落下汗水,雙手上幾乎蹦出青筋。而黯的臉,看起來則是好了很多……
她,笑了。
是因爲藥效起作用了,她已經不難受了……所以,才笑了嗎?
風,又一次的掠過……
黃金色的蒲公英們在花圃上跳起了夏日的舞蹈。那隻花環上的蒲公英們更是不甘落後,紛紛離開了花環,投入到這場夏之祭典之中。蟲鳴,暖風,飛舞的花瓣,晴朗的天空……這所有所有的一切,都表現的如此的美好……如此的動人……
“好…………美………………”
黯的微笑,持續着。
她的眼簾幾乎已經快要睜不開。兩行星辰,也從她的眼角墜落……
“嗚嗚……嗚嗚嗚……”
小面包繼續在催動着,可是,她額頭上的汗水越來越多,花圃上的光芒也開始慢慢的虛弱。不知不覺中,她哭了……眼淚和鼻涕全都流了出來,一張原本漂漂亮亮的小臉,現在卻被淚水和鼻涕弄髒。
“别哭……小丫頭……哭了……就不……漂亮了……”
黯輕輕的說着。可小面包卻沒有停止淚水。終于,她手中的光芒全部消失,她整個人也像是虛脫一般,倒在一旁,隻剩下不甘心和傷心的淚水,不停地從眼角墜落……
“啊………………………………”
黯閉上眼,再一次的,睜開。她看着身旁的白癡。這個抱着自己的男孩的臉一直冰冷,毫表情。可在他的身後,卻是那飄散着蒲公英,和邊際的星空……
“我……送你一件禮物……”
“雖然……還沒有測試過……但……我已經……做好了……”
“那東西……就在我的房裏……我……送給你……”
白癡點點頭,更加緊的摟住了黯。
“你……會忘記我嗎……?”
“………………不會。”
“你别……騙我……我……很好騙的……你很容易……就能……騙我……”
聽到黯這麽說,白癡想了想後,閉上眼……接着,當他的右眼睜開之時,裏面的已經不是黑色的瞳孔,而是在旋轉着的星雲……
“我,對我自己下達詛咒。我這輩子,絕對,永遠,不會忘記你。除非時間倒轉,不然,我的詛咒将永遠不會消失。”
黯的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她歪過腦袋,眼角的星辰,劃過……
“别說……詛咒……我……相信……你……”
“………………………………………………”
“那麽……你……能不能……讓我……再……任性一次……?”
快要消失的笑容中,吐出的聲音已經快要消失。就連四周的蟲鳴,似乎也已經快要蓋過這名少女的聲音……
白癡看着她……看着這雙助的眼神。片刻之後,他彎下腰,将耳朵湊到黯的嘴前……
“………………………………”
(切,聊。這就是這個女人最後的希望?)
在暗滅的譏諷中,白癡慢慢的擡起頭。在他的懷裏,少女,已經閉上了眼睛。而她那緊抓着自己衣服的手,也是慢慢地……慢慢地……
沒有猶豫,也沒有多想。
星空之下,飛絮之中,白癡低下頭,雙唇,也是貼上了這名少女的嘴唇……
……
…………
………………
最後的一片絨毛,從那手環上飛了起來,融入天空。
倒映着星辰的淚光,從那雙已經閉起的眼角落下……
啪。
黯的手,完全的松了下來,落在身旁的花圃之中。
而旁邊的小面包,則是再也法壓抑住内心的傷痛,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遠處,傳來腳步聲。
那是莉蘿和諾裏烏斯家族的人看到這邊的黃金色光芒而趕來所發出的腳步聲。
但,白癡沒有去理會。
他閉着眼睛,即使在那些人已經到了,站在那邊驚訝的時候,他的嘴,依舊緊貼在這雙虛弱的雙唇上。
她的體溫依舊……還沒有冷卻……
良久……良久……
白癡才慢慢的擡起頭,望着懷中這名已經被病痛折磨了一輩子的少女。
而她最後的表情……
卻是一個微笑……
略帶羞澀,也略帶喜悅,還蘊含着心滿意足的……。
微笑。
啪嗒一聲,那邊的莉蘿跪在了地上,她的雙眼圓睜,嘴巴張開,說不出話來了。
而包括諾裏烏斯公爵在内的其他人,如今也是不敢上前,隻能安安靜靜的站在旁邊,不敢進入……
白癡望着懷中少女那最後的表情,伸出手,輕輕理過她那頭陽光般的紅發,替她整理好散亂的發絲。随後,他輕輕拍了拍旁邊小面包的腦袋,讓她站起來。
小面包哭着,站了起來。白癡則是抱起黯的身體,目表情的,朝諾裏烏斯公爵走來。等站在公爵面前之時,他伸出手,将懷中的黯遞了過去。
公爵顫顫巍巍的伸手,抱過自己的女兒。他看着黯臉上的笑容,不由得有些驚訝。她看起來就像是睡着了……僅僅……隻是睡着了……
白癡的目光依舊冰冷,看不出任何的感情。他拉着哇哇大哭的小面包,再也沒有去看黯一眼,轉身,就要往外走。
“等一下你……”
公爵開口,他看了看懷中的黯,想了想後,十分遺憾地道——
“明天……不,現在已經過了午夜十二點,今天……今天下午,我會爲她舉辦一場最爲盛大的哀悼儀式……請你……一定要來……”
白癡站住了腳步,他沒有回頭,隻是極爲冷淡的道:“我不會來。”
“什……什麽?”
“哀悼儀式我不會來,葬禮,我也不會來。”
“爲……爲什麽?我的女兒……黯……她可是對你……”
“人死了,就什麽都沒了。再隆重的葬禮,安慰的也隻是活人。對死人來說……”
說到這裏,白癡擡起頭,望着天空——
“對死人來說,沒有任何的意義。”
說完之後,白癡就拉着小面包,掠過目瞪口呆的莉蘿身旁,穿過那些趕來的諾裏烏斯族人,朝門口的方向走去……
“那……那麽葬禮程度呢?我要辦到哪種程度?要辦的多豪華???”
公爵抱着黯,面對遠遠離去的白癡,大聲吼道。
“随便。如果你願意,拿張席子裹起來扔河裏去,也沒關系。”
冰冷而情的話語,從天空的那邊飄了過來。
帶着那些飛絮,飛上天空,纏繞着,散了下來……
……
…………
………………
白癡終于離開了。
衆人的眼前,那個人已經完全的不見。就連那個小女孩的哭聲,如今也聽不見了。
公爵抱着懷中的黯,看着她臉上那最後的笑容,呆滞着。
這時,他的大女兒,比格夫人想了想後,終于走上來,輕聲道:“父親大人,是不是……我們一直都會錯意了?這個年輕人……其實并沒有對黯多麽上心。你看,他連一滴眼淚都沒有落,表情也是依舊十分冷靜,看不出任何傷心欲絕的感覺。雖然這麽說可能有些對不起黯妹妹,但是……那個人,可能真的是一個花花公子,壓根……就沒有對我家的黯,動什麽真感情……”
公爵呆了一會兒,他看看前方,再看看自己懷中的女兒。突然間,一股厭惡感和挫敗感從他的心頭揚起。這位父親狠狠的扔下女兒的身體,拍了拍衣服,啐了一口——
“切,沒用的東西。”
————————————————————————————————
7月23日,陰。
今天一整天,白癡都沒有去工作。
他呆在樹屋内,閱讀着包裹中的信件,調試着腰帶,護肩和護腕。
這些東西是黯的女傭,那個名叫瑪利亞的女孩送過來的。當時,她哭紅了鼻子,可在看到白癡隻是神情淡漠的接過包裹,對諾裏烏斯家那簡單到極點的黯的葬禮完全不聞不問之後,她硬是沖着白癡罵了兩句,頭也不回的離開。
但是,白癡卻沒有介意。
他的表情就像往常那樣沉着,對于罵過後哭着跑開的女傭,他更是一句不回,隻是默默的把包裹拿回房間,拆開。然後,按照那字裏行間的解說,佩戴起這名爲閃電的裝備。
整整一天,他都在擺弄着這些東西。
是因爲這些設計實在是太有趣,太棒了嗎?蜜梨和托蘭發現,白癡竟然連平時絕對不會遺忘的練劍時間也被擠掉。整整一天,他除了按照正常的吃三餐之後,就是在查看着閃電,在小樹林裏面稍稍轉悠,玩弄起來。。
傍晚,報紙上刊登了黯死亡的消息。當蜜梨吃驚的拿着報紙去給白癡看的時候,白癡隻是輕輕的點了點頭,回了一句“我知道”之後,就沒有再發表評論,依舊玩着手中的畫闆。将它們一會兒變成畫闆,一會兒化爲護甲,耍的不亦樂乎。
倒是小面包,從頭到尾都一直在哭,哭個不停。
“帝路哈剛,你說……主人現在的情況……是什麽情況?”
托蘭抱着新栽培的花盆,有些擔憂的看着在草地上耍弄滑闆的白癡,問道。
蜜梨搖了搖頭,說道:“我不清楚……陛下的想法一向很難讓人看出來。今天已經一天了,陛下還是一直在玩這東西,就連昨天說要看的星璃魯尼答寄來的信這件事,他也沒看。所以我想……”
“怎樣?”
“嗯……算了,可能性太多了,我……猜不出來。”
陰沉沉的天色,持續着。
吃完晚飯後,一聲響雷從遠方的天空中響起。
暴雨……快來了。
在夏天,暴雨隻是最正常不過的日常現象,所以,壓根就沒有什麽好去擔心的……
不是嗎?
于是,又過了一天……
這一天……
7月……24日,雨。
……
…………
………………
清晨,白癡從睡夢中醒來。
他伸了個懶腰,下床,來到前。
外,雨水依舊在潑灑,那個綠頭發的小女孩則是從杜蘭樹的頂端冒出頭來,直接張開嘴,接着那些嘩啦嘩啦落下的雨水。
雷聲陣陣,看起來,這場雨已經下了一整個晚上了。那響徹天際的雷鳴與瓢潑的大雨将很多人都關在房間裏。也幸好,今天是星期六,不用上工。讓所有人都有時間在家裏好好的休息休息,躲避這場再正常不過的暴雨。
白癡看了看外面的雨水後,轉身。此時,面包竟然也下了床,默不作聲的穿着衣服,系好鞋帶。她看到白癡之後,突然跑過來撲進白癡的懷裏,雙手緊緊的抱着白癡的腰,把頭埋在他的胸口。而白癡,則是輕輕撫摸着這個小丫頭的腦袋,讓她聽着自己胸膛那堅強的心跳聲。
“………………嗚。”
聽着白癡胸口的心跳,小面包似乎才安心下來。她慢慢松開手,臉上的表情變得稍稍輕松了一點。随後,她沖着白癡一笑,跑到竈台旁,取出雞蛋,打上火,澆上油,翻出辣椒醬,準備給自己做早餐。
一頓自助早餐很快就完成了,當蜜梨打着哈欠從房間裏出來的時候,白癡和小面包已經坐在桌前吃了起來。吓得她連忙跪在白癡面前謝罪,知道小面包把自己做的炒蛋冷不丁塞進她嘴裏之後,她才捂着嘴,不再道歉。
“嘻嘻~~~~”
小面包笑了笑,重新回到座位旁坐下,吃飯。也就是在這時,門上,卻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啊嗚???”
面包叫了一聲,搶先一步沖到蜜梨身前,打開門。隻見外面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渾身濕漉漉,右手拿着一把破傘,一臉氣鼓鼓模樣的可洛。
“嗚?”
蜜梨見狀,第一時間躲了起來。可洛也是同一時間撞開大門,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
“搞什麽啊?那麽慢才開門,看不起我古德塞家族是不是?所以說,庶民就是庶民,一點禮儀都不懂。”
可洛進屋,将手中的破花邊傘往旁邊一扔。随後,她看看屋内,就幹脆大刺刺的往白癡的床上一坐,說道:“庶民,給我準備點熱水和換洗的衣服。這倒黴的天氣,沒想到雨會下的那麽大。”
面包聳聳肩,看看白癡。而白癡則是快速吃完早餐,一副不管不問的樣子。沒辦法,誰叫這位可洛是位大小姐呢?面包現在也不怎麽想和她計較,就從旁邊拖了個木桶過來,開始燒水,随後把熱水倒進去,再在白癡和木桶的中間拉起一塊布,算作遮擋。可洛也沒辦法,身上濕漉漉的感覺到底不怎麽舒服。她唯有将就着脫掉衣服,開始洗了起來。
面包取出自己的衣服放在旁邊,随後,她舉起牌子——
《那麽早跑來找我還真是新鮮。什麽事?》
“哼,你以爲我喜歡來找你嗎?而且,你住的地方未免也太怪異了?雖然以前聽說過你家住樹上,可沒想到竟然那麽高剛才爬上來的時候我差點以爲自己會被摔死”。
《到底什麽事?快說再不說,我就拉布,讓叭叭好好欣賞欣賞你洗澡的樣子啦》
面包一邊舉牌,一邊拉着布,做出一副随時都會扯開的模樣。這一招果然有效,吓得可洛連忙鑽進木桶,不敢出來。
“别拉别拉我……我說,好了”
面包松開手,這下,可洛才從水裏探出腦袋。
“那個……嗯……諾裏烏斯家死了人的事情,你知道?”
面包臉上的笑容稍稍受挫,她有些暗淡的寫了下來,舉牌——
《知道。》
“是啊,應該知道。報紙上都登了。另外,那個死者好像昨天就下葬了,就家族成員來說,下葬的速度還真快。昨天,戴勞哥哥帶領我們很多人都去參加葬禮了。說起來,他們家的葬禮還真簡單。可是我知道,死掉的那個人……嗯……那個姐姐,是莉蘿很喜歡的姐姐,對不對?”
《你想說什麽?》
“啊不不不我……我沒什麽意思啦”可洛連連擺手,有些害羞的道,“其實……莉蘿那家夥是我的死對頭,她到底變得怎麽樣我壓根就不會去管。可是,在昨天的葬禮上我看到她了,她變得很消沉,當着哥哥和那麽多人的面,我也不好直接找她說話……如果她變得消沉下來的話,我再擊敗她反而會一點意思都沒有。這個這個……你能夠理解?”
《不理解。》
面包幹脆的舉牌。
“你……咳算了反正庶民又怎麽可能了解本小姐的想法?”
《别說原因,說結論。你想怎麽樣?》
可洛臉一紅,憋了一會兒。僵持良久之後,她終于洩了氣,開始鼓足勇氣地說道——
“我……我就是想趁機去譏諷一下那個暴力女而已啦她現在很消沉了,所以是打壓她的最好時候可是,你也知道,我是古德塞家族的,壓根就不可能進去諾裏烏斯家族的領地。而且,那個暴力女現在這種狀況又不可能跑出來讓我欺負我左思右想,和她交好的人就是你了,所以,本小姐特地來找你這個庶民,讓你帶領我一起去諾裏烏斯家族你放心,我不穿有我們家族徽的衣服,再稍稍化點妝,他們肯定認不出我的”
弄了半天,就是想去見見莉蘿嘛,拐那麽多彎幹什麽?
面包奈的笑了笑。說真的,她也的确有些擔心自己的這個朋友,她想了想,轉過頭,跑出布外面,來到白癡面前。
剛才可洛的說話聲并沒有刻意壓低,現在小面包再稍稍舉起牌子說明一下,白癡立刻知道是怎麽回事。對于這個提議,他沒有表示否定。既然面包想去見見,那就去見見,也好。
所以,白癡也就點頭,答應了。
白癡的答應讓小面包立刻發出歡呼她急忙沖到布片後面,忙不疊的幫可洛擦身體,穿衣服。盡管可洛不停的說自己會穿,但還是被面包硬是塞進自己的衣服,又從竈台下拿出煤灰在她的臉上抹了兩把。之後,她就急不可耐的取出兩把傘,自己一把,遞給可洛一把,拖着她,跑出去了。
“早去早回。”
“嗯叭叭”
答應着,這兩個小丫頭就一溜煙的沖入外面的雨幕之中,下了樹屋,離開了小樹林。
……
…………
………………
雨,依舊在下着。
仿佛永遠不會停頓的暴雨,繼續用這些液體清刷着這個世界。
白癡佩戴着身上的護甲,坐在前,看着外面的雨水。
今天,他一反常态,沒有再去擺弄肩膀上的那些護甲,隻是默默地,看着外面的世界……
從上午,到中午。
從中午,到下午。
灰暗的天空下懸挂着數條細線,雷聲與閃電割裂着天空……
白癡,呆滞着……
咚,咚咚。
此時,門外傳來敲門聲。蜜梨走過去,從貓眼中向外望了一眼,搖搖頭。
“沒有人,陛下。”
她見白癡沒有反應,就拉開大門,朝外看了看。外面果然沒人,不過在打開門之後,她發現了門前放着的一張紙,紙張用石頭壓着,稍稍被雨水打濕。
蜜梨撿起紙張,打開,看了一眼。随後,她皺起眉頭,露出一副很困惑的表情,來到白癡身旁。
“陛下,這張紙上面寫的……是什麽意思?”
白癡百聊賴的接過紙張,打開。隻見上面隻寫了很簡單的一行字——
“這一次,我們又輸了。”
瘋狂的暴雨在外肆虐,蒼藍色的閃電刺破黑沉沉的天空,把整個世界切割成了好幾份。耳邊響起的,全都是暴雨砸在地面上的聲音,啪啦啪啦……啪啦啪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