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雪越積越厚。白色的地毯用它美麗的一面掩蓋起它的醜惡。
簡陋的花園,此刻已經被飛雪壓得不成了樣子。
許許多多原本可以挨過這個寒冬的花朵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暴雪壓在下面。被摧殘,被冰冷與絕望……所包圍。
托蘭依着那毫任何禦寒作用的草棚,目光驚恐的看着外面。
透過那肆虐的暴風雪,他再一次的看到了……
看到白癡下了平台,邁着雖然略顯沉重,但卻絕對不會遲疑的腳步,向外走去。
他知道……
托蘭知道。
在這個世界上,恐怕沒有什麽東西能夠阻止他往前進。
一個月前在那個坡道上,這位未來的國王就用自己的行動向他證明了這一點。
他要去幹什麽?
爲什麽……他的臉上會看不出一丁點的溫柔?
又爲什麽……他的右手上……會偷偷的捏着一把匕首……?
一把……漆黑,卻是可以吞噬任何生命的匕首……?
托蘭忍不住了。
他到底還是沒有能夠承受住内心的焦躁。
他不像白癡,有着不管碰到任何事情都能夠冷靜下來的頭腦。
他的不成熟和幼稚已經延續了數也數不清的歲月,今後……不,在今天,恐怕也要繼續的延遲下去了。
輕輕的,托蘭咬了咬牙,掙脫那囚禁自己的簡陋牢籠,跟在了白癡的背後。
而白癡,卻像是對此毫知覺似的,繼續朝前走着,慢慢的。跺出樹林……
“傻”
位于樹屋上的小面包看到了托蘭的怪異舉動,剛要出聲喊叫。但一旁的蜜梨卻是即刻的捂住了她的嘴,将她從台上抱了下來。同時,輕輕的搖了搖頭。
“傻哔哔?”
小面包露出一副十分困惑的表情。似乎是在詢問。
但蜜梨卻隻是輕輕的噓了一下,就不再開口回答。
因爲……那已經超出了她所能參與的地位。身爲一隻小小的二階生物的幼體的小龍,她又有什麽資格去參與魔帝,與手下的惡魔之間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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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癡踩着積雪,雪地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所有的一切就像是計算好的似的,白癡繼續沒有發現背後的小尾巴,依舊雙手插在口袋裏,走向自己的目的地。
托蘭跟在後面,仔細的盯着。此時此刻,他是多麽的希望自己隻是多心,隻是多疑。事實上主人要去的是另一個地方,他隻是恰好今天出來而已……
隻是……恰好……
走向了……貝克街的方向……罷了……
白色的地毯,依舊發出嘲諷般的嘎吱嘎吱聲。
由于寒冷,街上的行人看起來顯得相當稀少。即使是一些形單影隻的旅人,也是緊緊的裹起身上那厚厚的衣服,避免被白色的亡靈所侵襲。
白癡低着頭。那頭略顯長的頭發遮住了他的前額。從後方看,根本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他是很甯靜?還是很興奮?還是處于殺人之前的焦慮?
法猜測……在看不到白癡的臉的時候,根本就法猜測他現在究竟是在想什麽。想要怎麽做。
暴風雪依舊是如此的殘忍。不管托蘭有多麽衷心的祈禱,這些雪就像是故意在和他作對似的,繼續卷起。除了将所有的一切都帶入白色的朦胧之外……
也将那各黑色的身影,送到托蘭最不想看到的地方………。
貝克街,3号。
在飛雪下,白癡敲了敲門。
當大門打開,裏面露出那張深藍色頭發和眼睛的臉之時……
白癡原本一隻背在身後的右手。這一刻,卻是緩緩的……拉了出來……
“不!”
身爲死亡騎士,忠誠是托蘭的本份。
對于主人決遲疑的效忠,甚至也是他自己的榮耀。
可是這一次,他卻是奮不顧身的充了出來,猛地将前面擡起右手的白癡撲倒在地,在他倒地的那一刹那,許許多多的白色雪花紛紛揚起……
風,依舊在吹着。
在倒白癡之後,托蘭才回憶起來自己到底作了一件多麽大逆不道的事情。
他驚恐的從白癡身上離開,目光閃爍的看着白癡,開始爲自己剛才那禮的舉動而懊悔。要知道,平白故的開自己的主人那可以是大罪,更何況,現在竟然是爲了阻止主人做一件完全正當的事而開他?
“對不起!但……但是……但是我……!”
白癡緩緩的直起身。那張臉在冰雪之中,卻顯得比冰雪更爲寒冷。
這一刻,托蘭卻看到了。白癡的右手中拿着的并非什麽匕首,而是一份報紙。在他白色的呼吸之中,這份報紙就這樣緩緩升高,服現在托蘭的面前。
“哦!這不是你那漂亮的女朋友嗎?呵呵,還真是親熱啊。在這麽大風雪裏也不忘記親熱,在我面前都能打起滾來。”
托蘭紅着臉,跪坐在雪地上,一聲不吭。倒是白癡很簡單的将報紙遞給佛羅倫之後撇了托蘭一眼,緩緩道:“我,能進去休息一下嗎。”
“可以可以,當然沒什麽問題。”
佛羅倫沒有拒絕。或者說,他表現的非常好客。這個男人上前親手扶起托蘭走進房間後,才關上了大門,将那些冰冷拒絕在門外。
“好了,讓我看看……今次賽馬的成績結果如何呢?呵呵,我買的‘皇冠’一定赢了,對?不少字”
托蘭站在門口,開始不住的打量這間房子。這是一座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廉價公寓。僅僅十幾個平方的房間沒有客廳和卧室的分别,所有的一切都擁擠在這麽一個小小的房間裏。
房間的東南角是一排水槽和爐竈,西北角則放着一張大衣櫃,看起來似乎是這間房間裏唯一算是有點價值的東西了。在東北角的一張折疊起來的單人床旁放着一些老舊的相片,僅僅是看那發黃的框架,也可以知道至少已經是十幾年前的東西了。
“他祖母的,又沒有中!那個算命簡直就是在胡說八道嘛,我明天就去找他!”
在托蘭打算前去看看那些相片的時候,佛羅倫猛地将報紙一扔,躺在地上,顯示出一副百聊賴的樣子。
白癡拾起報紙,折疊好,放在房間一旁專門堆放舊報紙的地方。他看了看這間邋邋遢遢的房間,再看看嘴裏叼起煙,打算點起來的佛羅倫,沉默了半晌。
“你的生活。真的很拘束。”
“呵,什麽叫拘束?對我來說,沒有所謂的拘束可言!”
“……………………你不工作,整天考賭博爲生。這樣下去,遲早山窮水盡。”
“切,我還以爲你是誰呢。原來又是政府派來的義工。”
佛羅倫叼起煙,吸了一口之後,悠悠然的朝着白癡吐出,露出些許的痞子樣,說道:“怎麽?政府的工作人員。你拿了他們多少好處?要替他們來做這種吃力不讨好的活?不妨老實的告訴你。在你之前已經有三個來勸我人來勸我不要賭博,要好好工作了。可是你知道他們的下場嗎?”。…。
佛羅倫湊近白癡,用一種鄙視的目光看着他,哼道:“其中的兩個,現在渾身骨折,到現在還在醫院裏面。另外一個雖然已經出院,但是我估計他的雙手這輩子算是廢了,即使是拿起一些重點的東西都拿不動了。”
白癡沉默着,靜靜的看着眼前這個人流露出一副小流氓凱子的姿态。旁邊的托蘭見到佛羅倫這樣的行爲則是吓了一跳,連忙上前站在白癡和佛羅倫的中間,強顔歡笑道:“好了好了!艾諾先生,請您息怒!那個……我男朋友并不是有意的,他……他隻是……”
“并非有意?嘻嘻嘻。”
佛羅倫伸出手,捏住托蘭的下巴。湊近臉,讪笑了兩聲,說道:“那麽,他要如何賠償我精神上的創傷呢?這樣,不如把你留下來,伺候我,怎麽樣?”
背後的寒冷越發凄厲,托蘭已經是急出了汗水。他連忙掙脫佛羅倫的手,拉着白癡躲到這間小房間的角落去,不斷的向佛羅倫道歉鞠躬了。
“哼,沒意思。現在。請你們離開這裏。我這裏不太歡迎政府的人。”
轉眼間,佛羅倫随即下達逐客令。托蘭還想說什麽,但白癡卻是毫異議的點點頭,率先站了起來,朝門口走去。
……
…………
………………
室外,風雪依舊在半空中彌漫。
托蘭默默的跟在白癡的後面,一副想說些什麽,但又不敢的樣子。
腳下,隻有那雪地嘎吱嘎吱的聲音在回響。
就好像是在傾訴着什麽似地,也像是在呻吟,在哀嚎……
“主人……”
跟着白癡的托蘭猶豫了好久,終于還是走上前,鼓起勇氣,發出聲音。
白癡沒有停步,甚至也沒有回頭。這是他的習慣,但托蘭也知道了他的習慣,小心的說道:“主人,屬下想知道……您拿到的那張照片……上面的人……真的是他嗎?”。
“……………………”
“主人,一定不是的,對不對?這一定是在哪裏搞錯了對不對?!您之所以來這裏……完全是因爲想要來調查一下對嗎?那個不小心得到‘豺狼’的人根本就不是佛羅倫琴艾諾,而是另外一個毫關系的人對不對?”
“……………………”
“一定是這樣的!那個毫關系的人一定是暫時住在那間房子裏的,所以才被調查到的!現在那個人離開了,就隻剩下佛羅倫一個人住了!一定是這樣的對?不少字那張照片上的人……根本就不是他……對?不少字”
托蘭笑着。
滾燙的淚水順着他的臉頰滾下,被冬日的寒風一吹,就凝結成水晶,粒粒落在下方的雪地之中。
他的祈求就和這風中的雪花一樣,柔軟又力。白癡根本就沒有任何理會他的意思,繼續朝前走着。不管身後的托蘭如何祈求,希望他能夠把那張照片拿出來給他看一下,白癡都沒有任何的反應。
小酒館,很快就到了。
這裏是白癡的下一個站點。
白癡抹了抹懷裏的錢袋,徑直走了進去。看門的大漢隻是對這個十六歲的男孩瞥了一眼,就什麽都不管,放他進去了。
酒館内閃爍着昏暗的光芒,空氣中充斥着刺耳的風琴音樂。人們杯盞交錯,開始提前慶祝這還未到來的聖夜祭,也向過去的一年表達敬意。
白癡坐在酒的台前。取出懷裏的兩個伊奈爾放在桌子上。酒保接過伊奈爾,随手倒了一杯黑啤酒放在他的面前。但白癡沒有任何去觸碰的意思,他隻是在這裏坐着,低着頭。被頭發遮住的臉龐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哈哈!今天的賽馬我赢了一大筆啊!各位不用客氣,我請客!”
一個屠夫模樣的人大聲笑着,捧着大桶酒杯在這裏到處撞來撞去,不斷的和那些熟人們碰着杯,将手中的黑啤酒一飲而盡。
“不過你的運氣還真是好呢!我們已經見過你連續赢了三次賽馬?不少字你的運氣怎麽會那麽好?”
他的朋友中有人笑了,說道。
請客的那個人哈哈大笑了一聲,将手中的啤酒喝光,讓酒保在旁邊的木桶中再倒出一杯。接過酒杯,這個人再喝了一口,說道:“怎麽?你們想知道我獲勝的秘訣嗎?哈哈哈!”
“說啊!讓我們也沾沾好運傑克的運氣啊!”
“哎,什麽叫好運傑克?今天我高興,那我就實話告訴你們!我的好運氣其實多虧了另一個人。你們知道他是誰嗎?”。
“誰啊?”
“那就是壞運氣艾諾啊!哈哈哈哈!”
壞運氣艾諾,是這裏一片的人對佛羅倫的外号。
“壞運氣艾諾?你指的是那個住在貝克街的那個叫佛羅倫琴艾諾的家夥?你的運氣和他有什麽關系?”
好運傑克再次喝了一杯,說道:“當然有關系!你們想啊,那家夥的運氣那麽差,每次賭馬都是注定輸的。這樣的話,我隻要每次知道他看中哪幾個号,然後在選号的時候完全避開他,那我不就是穩赢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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