蹬蹬蹬蹬——
夜色下。急促的腳步聲在依舊歡呼雀躍的風吹沙中蔓延。
一個女孩裹着鬥篷,遮掩住自己的身形,焦急的在那些喝的酩酊大醉的人群中穿梭。
這些人,因爲雄鹿躲過了一場大難而高興。
而她,也在爲一個原本以爲這輩子再也見不到的人再次出現,而流淚……
神聖恩寵,小樹叢。
沿着那已經長成一棵大樹的繩梯爬上,這個女孩甚至來不及敲門,就迫不及待的開樹屋的門。她甚至連喘氣也顯得十分焦急,不斷的掃視着房間内的一切,尋找着那個人。
終于……
當她看到那張床上躺着的,全身都裹着厚厚繃帶的男孩之後,她再也法抑制内心的歡喜,眼淚奪眶而出。而她,也是不顧身份的撲了上去,趴在床邊,抱住那個男孩的頭,大聲的哭了起來。
“白癡!白癡!嗚嗚嗚……白癡!你沒有死……嗚嗚……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不會死的!嗚嗚嗚嗚……對不起……對不起!那天是我不好……我不該放棄你不管……我應該讓船長再回去,再好好的找一下的!嗚嗚嗚……不過太好了……你沒事……嗚嗚……實在是太好了……!”
胡桃痛哭着,這些喜悅的淚水不受控制的渲瀉而下。她抱着白癡的頭不斷的跳着叫着,哭着笑着。現在。她已經什麽都不管了。哪怕這個男孩會繼續用那種冰冷的眼神盯着自己,自己也完全不管了!
“嗚嗚……白癡……你……你沒事……就好!”
胡桃抹去眼淚,将懷中白癡的頭取出來,看着。這一刻,白癡的眼睛睜着,略顯疲憊的和她對視。但沒有區别的是,那種冰冷和看不出表情,依舊和半年前一樣。
“對不起……我……我太激動了……”
胡桃将白癡好好的放在床上,但似乎是覺得一旦沒有肌膚相親就法體會到白癡還活着這件事的真實感,她又再次拉住白癡的手,緊緊握着。可就在這一刻……
“…………咦?白癡……你……你的手……?!”
以往,不管白癡傷的多重。哪怕是他重傷昏迷,胡桃握着白癡的手時都能感覺到這雙手中所傳來的力量。
可是現在……現在,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爲什麽白癡的手……竟然會是如此的軟弱力?
“白癡……白癡!”
胡桃不敢相信,再去抓白癡的另一隻手。要是換做以往,她的這些動作不會換來白癡的反抗才怪呢。可是現在,他竟然就這麽躺着任憑自己去抓?!再摸摸白癡的雙腿,依舊軟弱力。也就是在這一刻,胡桃終于确定了一件事。在這突如其來的驚慌中,她退後,雙手捂住自己的嘴。
“主人他……有一年的時間會癱瘓在床……”
一個溫柔,又帶着三分清冷的聲音從耳畔傳來。胡桃轉頭,這才發現白癡的床邊始終站着一個帶着骷髅面具的人。那一頭淡藍色的齊臀長發被一根草繩束成馬尾,垂在腦後。
而在床鋪的另一邊,小面包則已經是哭成了個淚人,手中拿着寫有《叭叭對不起》的牌子,頭枕在床鋪上。雙膝卻跪在地闆上,睡着。可即使是在睡夢中,這個小丫頭的眼睛裏也是依舊在流着眼淚。
牆角,化爲陰影的蜜梨奈的看了一眼床上的白癡,随後,又充滿疑惑的瞥了一眼那邊的藍發面具人,朝着影子裏又深入了一點。…。
“你……你是誰?白癡在這半年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他爲什麽……會癱瘓一年……?”
也許是在大悲之後遇到大喜,可大喜之後再次大悲的原因,胡桃現在已經完全亂了方寸,看到那張骷髅面具後甚至連害怕也忘了,隻顧着抹眼淚。
面具底下的淡藍色瞳孔溫潤,其中,也夾雜着些許的淚水。他看了一眼床上慢慢合起眼睛的白癡,說道:“我叫托蘭艾諾。在主人法自我保護的一年之内,我會負責照顧主人的安全問題。”
“照顧安全?嗚嗚嗚……我沒有問你這個啦!我是問你,爲什麽白癡會癱瘓啦!還有,你到底是誰啊?爲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面具下的那張臉由于胡桃的不斷發問,顯得有些緊張了。那張蒼白的臉龐微微一紅,連忙搖手,說道:“公主……我……我叫托蘭……是主人的下屬……死亡騎士……”
“你到底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
“這個……那個……咳……上來。”
面具人礙于分辨不來,隻能拍了拍手。片刻之後。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慢慢的從樹屋外傳來。
是誰?
在這種夜晚,除了自己之外還會有誰來這座樹屋?
…………坎帕校長?
不,不可能。坎帕的腳步聲不可能那麽重。而且從外面的腳步聲聽來,似乎有十幾個人。
伴随着這十幾個人出現的……還有一陣像是關節僵硬,而發出來的嘎嘎聲……
這一刻,門打開。
在這月黑風高的夜晚之下,門外的場景突然間映入這位天生膽子就小,尤其不喜歡鬼怪故事的胡桃公主的眼簾之時……
胡桃的臉,青了。
而下一刻,她就撲通一聲,暈倒在地闆之上。
“這……這可真是……!”
托蘭取下臉上的面具,露出底下那張秀美的瓜子臉。他快速來到暈倒的胡桃身旁,看着公主,再看看門前站着的一大堆已經腐爛,不少地方還露出白骨的死亡士兵一眼,幹着急。而那些死亡士兵也是互相看了看,其中領頭的伸出隻剩下掌骨的手指撓了撓自己的腦殼,“嘎”了一下。
“我看,我們這間樹屋越來越不是普通人呆的地方了。”
胡桃昏過去,蜜梨重新現形。她瞄了一眼那邊閉着眼睛的白癡之後,款款在托蘭的面前跪下,說道:“騎士大人。聽說過您很多的傳聞,今天有幸見到,實在是女奴的榮幸。”
托蘭已經急的焦頭爛額了,他叫過幾名死亡士兵,将蜜梨擡起放在旁邊的桌子上,說道:“帝路哈剛?上次戰争時沒見過你……哦,新出生的?對了。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我現在該怎麽辦?我……我竟然把這個人類女孩子吓到了……怎麽辦?怎麽辦?”
“……………………你們,認識。”
就在蜜梨準備回話之時,那邊的白癡卻是突然開口。這下子,托蘭顯得更爲緊張了,連忙帶着那些死亡士兵一起跪在白癡床前。房間小,一些死亡士兵就跪在外面,稍一不慎,有一個從高處摔了下去,摔掉了一條胳膊。
白癡緩緩的睜開眼睛。随着蜜梨爲他墊高枕頭,他才能看着房間裏的情況。
“主人……您看……這個人類公主……她……她那麽關心主人您……可是……可是屬下卻把她吓到了……”…。
蜜梨看了一眼面前的這個據說是上等惡魔的存在。由于她年幼,所以對于一千年前的戰争進行理解的情況最多的都是故事。在那些故事裏,惡魔一族的強大曾經讓年紀幼小的她産生過很多的幻想,有很多時候,她甚至爲自己帝路哈剛的力量偏向魔族而非神族這一點,感到高興。
可是現在……
跪在她眼前的上位惡魔,序列第三十二的魔族竟然如此的哭哭啼啼,外形不僅沒有故事中丁點的可怕,反而還如此女性化。這叫她怎麽能不驚訝,怎麽能不失望?
白癡瞥了一眼蜜梨,就沒有再去管她眼神裏的歎息和搖頭。
對于白癡來說,看一個人,他不太喜歡光看表面。
沒錯,如果光是從現在托蘭的慌亂來看。他的确很糟糕。
可是,真正和他交過手的白癡卻知道,他的實力之強悍實在是讓人匪夷所思。
現在仔細想來,幾天前在沙漠上,如果不是他因爲自己是暗滅的主人,而總是不對準自己的緻命部位下殺手的話,現在的自己,恐怕絕不是簡簡單單的癱瘓,那麽輕松了。
“别管她。”
白癡冷冷的扔出一句後,注視着下方的托蘭。
“你,爲什麽總是戴面具。”
托蘭抹了抹眼淚。說道:“這是……是因爲屬下的臉……不适合上戰場……敵人看到了……都不會怕……”
說到這裏,他又用手指拭去眼角上的一滴淚滴。
白癡呼出一口氣,這時,旁邊的蜜梨開了口,說道:“陛下,女奴還是服侍您先睡下。這兩天您實在是太累了,有什麽事情,等明天再商議,好嗎?”。
白癡搖了搖頭,看着天花闆,精心思考。畢竟,眼前這個死亡騎士說要爲自己效忠一年。但條件是自己想辦法結了雄鹿對死勉國的威脅。這樣的話……如果自己法達成這個目的,那他還會不會繼續對自己效忠?
還是說,會立刻殺了自己,然後重新跑回去,成爲死勉帝國的将領呢?
思索良久,白癡低下頭,再次看着托蘭。隻見他身上的衣服早就在和自己對戰時破破爛爛,露出裏面那些長久不見太陽,而顯得十分柔滑白嫩的肌膚。
蜜梨見白癡看着托蘭的衣服,立刻會意。她走到托蘭身邊,躬身說道:“騎士大人請起。您身上這麽破爛,對陛下實在是不敬。如果允許,請至一旁更衣。隻是陛下的衣服長年隻有兩套,女奴的衣服,請問能夠将就一下嗎?”。
托蘭低下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看過之後,他有些臉紅的捂住自己的肩膀,點點頭。随後,他朝那些死亡士兵努努嘴,那些士兵再次下樓,重新躺進他們自己挖好的洞窟,等待主人下一次的召喚了。
托蘭進入蜜梨的樹藤屋,蜜梨則陪在白癡的身旁,随時聽候命令。
片刻之後,托蘭從樹藤屋内走了出來。他穿着一套比較中性的衣服,袖子和肩膀處略有斷開。露出一小截肩膀的肌膚。下身則是一條茶色的長褲,從長短來看,将托蘭的小半截小腿都露了出來。
“衣服不太好,請騎士大人見諒。”
蜜梨笑笑,施禮。
“嗯……還算好啦。就是胸部和腰部這裏有些松,屁股這裏又太緊了……”
托蘭帶着幾分愁容,拉開寬松的腰身。而這些話停在蜜梨的耳朵裏,則是讓她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了。…。
……
…………
………………
更衣完畢,托蘭再次跪下。看看旁邊的蜜梨還沒有醒,白癡張開嘴,冰冷的聲音從中吐出——
“現在的你,一次可以叫起多少死亡士兵。”
“主人,大概……五十上下。”
“既然有這種死亡士兵,那爲什麽還要我的幫忙。不死的軍隊,就是敵的軍隊。”
白癡的問題沒有錯,但是他這一問,右手臂上的暗滅卻是哈哈大笑起來。
“沒錯沒錯,不死軍團的确是敵的。不過,那也要在能夠召喚的情況下嘛~~~”
“……………………”
“呵呵,我的意思是,我們的死亡騎士雖然早就已經覺醒了記憶。也能夠随時召喚死亡士兵。但是,他卻沒有這個權限。”
“作爲正統的惡魔力量,其必須在得到其主人,也就是你的同意之下,他才能召喚。不然的話,他盡管可以召喚,也不會去召喚。”
“……………………他,爲了救死勉國,爲什麽不破例。”
“呵呵,我不是說了嗎?他忠心。”
“我的這位死亡騎士很忠誠,所以在這種大方針上,他是不會罔顧你的允許的。…………怎麽?突然想起這件事來。是和打退雄鹿對死勉的反擊有關嗎?”。
有關。
當然有關。
既然隻要自己的允許就可以,那麽要拖延住雄鹿反擊的步伐,那豈不是簡單的可以?
“托蘭。”
“屬下在。”
“我允許你使用惡魔的力量。今晚,你就率領你的軍隊攻擊風吹沙東方的雄鹿屬地——飛鷹村。”
托蘭所需要的,隻是主人的允許。
隻要有了允許,一頭惡魔要想阻止人類做一些事,那實在是太簡單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