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璀璨,今日的冬夜,似乎沒有下雪。
坎帕帶着白癡離開監牢,在夜幕的掩護下,将他偷偷的送出戒備森嚴的風吹沙。有了坎帕的護送,白癡的離開之路比起進來時方便太多,沒有花費任何的功夫,那座被層層懸崖保護的城市就已經在他的身後。而腳下,則是被月色染成銀灰的沙漠……
“我相信你能夠成功的。”
在護送之後,坎帕冷笑一聲,背着雙手。
“風吹沙的四周雖然平坦,但對于你來說,恐怕早就将附近地形、風向,甚至哪裏的地下水充沛,哪裏有蠍子毒蛇出沒都摸得滾瓜爛熟了?不少字要想拖延時間,隻要動動腦筋,相信對你來說絕對不成問題。”
一陣風。吹過。将白癡臉上的鬥篷吹開。也将他披着那随風拂動的鬥篷站在寒冷的沙漠中的身影,顯露在月光之下。
坎帕說完,随即轉身,在白癡的注視之下進入了風吹沙。他沒有再去看背後的那個孩子會怎麽做,因爲他相信,爲了小面包,這個男孩一定會幫助自己……幫助自己的朋友。
“(未知語)…………你比魔帝,更卑鄙。”
一團水珠浮起,從中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未知語)不。”
坎帕笑了一聲,一抹血絲漸漸從他的嘴角溢出。
“(未知語)一旦出現差錯,那個孩子可能就會失去控制。和他比起來,剛才的我,才是最害怕的一個。”
水珠中的藍色瞳孔看着坎帕扶着牆壁,不住喘氣的樣子。即使沒有親眼看見,它也能夠多多少少感受到剛才白癡那故意轟偏的一拳。
僅僅是轟偏了,就能讓坎帕吐血……那如果……真的被他的拳頭轟中身體的話……?
水珠落下。皎潔的月光之下,隻剩下坎帕還在扶着牆,吐出血絲的聲音在回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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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
月垠,沙疆。
冬天的沙漠之夜很冷,冷到零度都不到。
但即使是如此的嚴寒,也法讓惡魔爲之顫抖。
白癡的胯下,是那頭再次被重組的黑色駿馬。
他拉着鎖鏈做成的缰繩,任由它向着自己指定的方向走去。
魔馬的眼睛裏,閃現着猩紅的光澤。不管月光多麽純潔,也不會讓其有絲毫的改變。
其嘴裏吐出的呼吸依舊冰冷,比這寒冬還要冷。那不像是呼吸,更像是吐出冰霜。
也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少距離。
隻知道當這匹馬停下腳步隻是,四周已經全變成了沙漠。風吹沙的影子,卻是不知……到哪裏去了。
蹭。
白癡跳下馬來,這一次,他沒有讓這匹魔馬消失。
他站在這塊廣闊垠的沙漠中央,默默的環視了一圈。再看看天上的星辰。判定這裏的确是自己所需要的地點之後,才默默的點了點頭。
“你真的要替雄鹿守城?呵呵,這可真是一個有趣的決定。”
手背上,暗滅冷笑。
相比之下,白癡卻是沒有發言。
“不過,這也不能怪你。畢竟那個小丫頭不知怎麽的被蠱毒了,這次竟然打死她也不肯跑,硬是要和風吹沙共存亡,去救那些反正遲早都要死的人類。害得你也不得不奉陪,前來參與這場根本和你關的戰争。”…。
呼…………
吸…………
呼…………
吸…………
白癡,隻是在呼吸吐出嘴裏的寒霜,宣示着空氣的冰冷。
“現在,你不覺得那個丫頭純粹是個累贅嗎?她強迫你做出這種你根本不願意做的事,去執行這種根本就可以拒絕的命令。我想,有了第一次,她就一定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如果她今後仍舊由着性子,要保護那些根本和你們關的人,累壞自己,卻得不到任何的贊揚和掌聲的行爲的話,你是不是要跟着一起發瘋?”
“……………………”
“呵呵,我知道,我知道。她不肯走,爲了保護她,你也必須要保護風吹沙,不能讓它被攻陷。這樣的舉動在我看來實在是太過愚蠢,和你一直以來的行爲處事根本就不和。”
“……………………”
“憑什麽?憑什麽這座城市裏的人的死活要你來照顧?憑什麽你要爲了他們賣命,來做這些拖延時日的事情?他們會給你錢嗎?會給你掌聲嗎?不會?既然如此,爲什麽還要做這種‘白癡’才會做的事?”
“……………………”
“呵呵呵,人類小子。放棄。該是你看開的時候了。”
“那個丫頭已經不再那麽可愛了。她已經開始不按照你設想的路線走下去了。這樣的她,難保将來不會被人利用,然後反過來和你反目成仇。現在,該是你抛棄她的時候了。這樣,才是目前對你來說,最正确的決定。”
白癡,閉上眼……再睜開。
他的胸部微微起伏,伴随着冰冷的空氣再一次的呼出。
那些白霧化爲冰晶,在空氣中緩緩漂浮。再又一次的确定了方位之後,白癡蹲下身子,将自己的右手……狠狠的插進了沙子。
這一瞬間,手背上的暗滅睜大了瞳孔!
可也僅僅是那麽一瞬間。
在這一瞬間之後,這把劍卻是充滿了嘲笑,充滿了諷刺,将一個事實丢給了白癡。
“有趣,你想怎麽做?人類小子。在這半年裏面我将你的血全部換過,這樣才能讓你将第三獄完全的掌握。而且在這半年内我注入你體内的力量,隻要省着點用,可以保證你使用很長時間。可是,你現在竟然想要一次性的全部用掉?”
“你不覺得可惜嗎?就爲了這座和你毫不相幹的城市?”
白癡閉着眼,讓手中的數條鎖鏈伸入沙漠,任由其在這塊土地内部穿梭。
“呵呵呵,可以。完全可以。力量是你的,我也沒有什麽阻止的權力。不過在你執行之前我還是要最後提醒你一句。你這一次輸出的力量實在是太大。我敢保證,在使用完這次的第三獄之後,你會在接下來的整整一年内都形如癱瘓。”
“輕的,你會坐輪椅,力量盡失。”
“重的,恐怕連生活都不能自理。隻能在床上躺上一年。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可是比你在深海之下被壓半年還要殘酷的事情。這樣的結果,你願意嗎?”。
暗滅笑着,因爲它有這種自信,相信白癡絕對不是一個感性的人。他會去思考,去掂量自己用一年的虛弱來換取這座城市的安全到底值不值得。他更會掂量,自己一年的虛弱,到底會給自己帶來多麽巨大的危險。
是的……白癡會思考。
可是思考的結果,卻是……
“………………暗滅,還記得。你當初對我說過的,有關第三獄的真正力量嗎?”。…。
“啊?你說什麽?”
在暗滅還沒回過神的瞬間,埋入沙中的手臂卻是更爲迅速的抽出鎖鏈。
也就是在這一刻,四周的沙子,開始了翻騰。
在這月光之下……
魔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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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後……
震耳欲聾的聲音響徹雲霄。
一支巨大到恐怖的軍隊,逐漸出現在沙漠的邊緣,迅速向南方逼近。
這是一支裝備精良的騎兵,每一名騎士都是身經百戰的戰士。
五十萬大軍帶着碾碎一切的鐵蹄浩浩蕩蕩的前來,那閃亮的铠甲閃爍,即使是太陽,也會被它的光芒給逼退。
騎兵雖然經過了長途跋涉。但是卻沒有絲毫的淩亂。軍容齊整。一看,就知道經過了嚴格的軍事訓練,不是一般的烏合之衆。
這樣的一支鐵騎,恐怕能夠輕松戰勝悲傷大陸上的任何軍隊。碾碎他們經過的任何一座城市,任何一座房屋。
這不是一支活人的部隊,而更像是一支死亡大軍。
帶着确鑿疑的死亡……前來收割生命的死亡大軍。
這隻軍隊有着數千名将領級人物。其中擔任總指揮的,是一名年紀大約四十歲的中年騎士。他臉上的刀疤充分顯示出戰場的經驗豐富,嚴峻的眼神更是充滿了數不清的智慧,不會落入任何的陷阱之中。
而在他的兩邊,則稍後走着許許多多的将領級騎士。在這排騎士的右邊第三十二位,卻是一個萬分眼熟的人。
一頭淡藍色的長發紮成馬尾,垂在腦後。和其他的軍官比起來,他身上的铠甲明顯要纖細許多。
從铠甲下露出的手臂肌膚也顯得有些蒼白,肌肉也不像其他的軍人那般粗壯。
這名軍人的腰間挎着兩柄長劍。而臉上,則和以前一樣,帶着一副恐怖的骷髅面具。面具的瞳孔之下,露出的卻是兩隻溫潤而不帶絲毫殺氣的淡藍色眼睛。
軍隊奔馳,揚起的塵沙遮天蔽日。
可即使是如此的聲勢浩蕩,爲首的将軍卻沒有顯得絲毫托大。每隔三小時,就會派出一支輕騎前往探路。随着逼近風吹沙的日子越來越近,這個時間也就越來越縮短。
而這一次……
“停!”
随着一聲令下,浩浩蕩蕩向前奔馳的軍隊立刻停下。其軍容之齊整,讓人贊歎。
将軍擡頭仰望,讓其喊停的并不是敵人的襲擊,而是一片黑雲。
放眼望去,在地平線的末端有着一片黑雲,籠罩着這隻部隊的去路上空。但這些雲層卻不像是雨雲,而且等了片刻之後,也不見其移動。
“探。”
将軍發令,立刻有一支輕騎離開大部隊,向前即行而去。而這一刻,這位将軍卻是少有的發出軍令,命令所有部隊就地休息十個小時,等到下午的太陽過去之後,再做行動。
不管怎麽說,即将逼近風吹沙,節約體力是勢在必行的工作。
當下。浩浩蕩蕩的大軍立刻開始原地駐紮,搭帳篷,做早飯。取出充沛的水源開始解渴。而将軍在看了看那還在東邊,不算太過炎熱的太陽之後,和幾名同樣等級的騎士一并鑽入一間大型帳篷之中,一邊喝水,一邊開始商議軍情。
一切,都顯得井然有序。沒有任何的問題。可是,有一個人,卻是呆呆的……站在了隊伍的前方。…。
那位骷髅騎士。
剛開始,這個騎士并沒有對将軍的命令有着任何的疑問。可是在他下馬之後,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立刻對着遠處的黑雲不斷眺望。
越是眺望,他似乎也就越是确定了心中的那團疑惑。可越是确定,他就顯得越是害怕。過不了多久,他竟然抓住自己的右臂,身子略微顫抖了起來。
他就那樣眺望着,觀察着……内心,也在猶豫着……
就這樣足足眺望了半個小時,這個人心中的忠誠終于還是克制住了内心的不安,立刻轉身,朝着大帳走去。
到達大帳,這名騎士剛想踏入,兩名守門的士兵就交錯落下手中的長矛。左邊那名士兵客氣的說道:“很抱歉,托蘭艾諾騎士。現在威廉将軍正在舉行最高會議。隻有身爲第一騎士的騎士才可參加。您身爲第二騎士,請允許您在此止步。”
骷髅騎士看了一眼兩名士兵,雖然他的内心十分着急,但還是服從的點了點頭。
“那就請勞煩通報一聲,就說我有緊要的軍情要向諸位騎士大人說明。”
他的聲音軟軟的,對于這些地位比自己低的士兵,幾乎是習慣性的用商量的口吻說話。
“請問是什麽軍情。”守門士兵繼續執行着自己的職責。
“希望……我軍能夠改道,從其他的路線前往風吹沙。而不要走這條路。”
守門的士兵略顯奇怪的看了一眼骷髅騎士,但還是應承了一聲,分了一人入内說話。半晌之後,裏面傳來一陣哄笑聲。再過不到一分鍾,那名士兵重新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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