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滅掃過這間已經破爛不堪的暗室。用悠揚的口吻說道——
“以你現在的情況來看,第三劍雖然變得更爲兇暴,更爲狂亂,卻始終沒能練成呢。在群衆心态稍有平複的現在,你有把握能夠一擊必殺嗎?嘿嘿,畢竟,現在可不比幾天前,那位拉幕人的警惕性會因爲身邊護衛的減少,而變得更爲警覺呢~~~”
白癡知道。
白癡,當然知道。
他把自己關在這裏已經足足10天了。
明天,也就是這場瘟疫即将爆發的第一天。
但,他的第三劍卻始終法更進一步。
劍664。
或者說,在這10天裏他已經有過幾次打出劍665。但距離那完成的最後一式卻始終差了一點。
他數次聯想當日雪山的對峙,更是數次的描繪出劍帝蓋亞在那一戰中所表現出來的完美劍法。可這依舊不足夠……
如果是靠想象的話,他完全可以幻想出十個劍帝向自己圍攻,而自己輕松取勝的姿态。但,這不可以。這樣沉浸于幻想中的代價就是在實戰中的落敗,在一刹那間的松懈而死亡。
他絕不會忘記劄特曾經說過的那句話。
他……已經學盡了六劍的全部。
先不去管他的這套說辭到底有幾分真實存在,就光是說浸yn這套劍法的時間,在實戰上的經驗,自己就遠遠不及對方。
要想獲勝。就隻有依靠自己埋下的那一顆種子……
那……最後的一式!
至于時間這一點……
“明天,會有人站出來的。”
白癡睜開雙眼,已經維系了長達十天的空洞瞳孔依舊沒有絲毫的焦距。
“至少……她們,會把人給逼出來的。”
暗滅在笑。
它在笑又一個跌宕起伏的開始。
從古至今,這把劍的笑聲從來都不會帶來什麽幸福。它隻會帶來災禍和厄運,以及毀滅和破壞……
第二天,就像是爲了應征這個笑聲一般,一些不和諧的事情,開始出現了。
門診口,那漸漸排起的長龍。
“醫生……我……我嗓子啞了……我的頭好痛……身體好不舒服……”
“咳……咳咳……醫生……救救我……!”
“我……我先來的!我從昨晚開始……就一直上吐下瀉……!醫生……醫生……!”
就仿佛得到了什麽口令似的,第二天一早,威尼茨城内的各個診所門前全都排起了長龍。這些有着輕微感冒症狀的人開始拼命拍打診所的大門,希望能夠得到緩解。而醫生們也因此忙碌了起來,隻是今天的他們卻沒有了因爲生意好而展開的笑容。反而,卻是愁容滿面。
“喂,可娜姐姐……這些讓人感冒的病菌……真的沒問題嗎?”。
胡桃躲在一旁的角落裏,看着那些排隊等候就診,顯得很幸苦的人群。有些擔憂的說道。
“從大緻上來說,是沒有問題的。隻是稍稍提升人類的體溫,降低免疫力。但……”可娜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說道,“這也有可能殺死人類體内原本的抗病毒細胞,讓原本還可以再撐兩天的人……今天就死。”
“什麽?!”
胡桃驚了一下,随後立刻拉住站在她身後的星璃,有些焦急的說道:“魯尼答!你……你知道這件事的對?不少字有可能讓人死得更快唉!你……你竟然還進行這麽危險的計劃?!”…。
今天的星璃,臉上沒有了微笑。
她的金發用一根紫色的絲帶紮起,垂在身後。臉上冰冷的宛如嚴冬的寒霜。不帶絲毫的溫暖。
“啊……也許,的确會死人。”
星璃淡淡的看着那些排隊等候的人群,她的眼神沒有了往日的關懷,就好像在看着一群試驗用的白老鼠似的,漠不關心。
“不,或許說,真的死幾個,事情反而會變得更方便。”
同樣甜美的聲線,此刻卻吐露着滲人骨骼的寒冷,繼續在這個清晨蔓延——
“隻有在眼前死了人,人們才會真正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才會更快的産生危機意識,重新抱成團,振作起來。就好像前幾天,正是因爲有人在和士兵對峙中被誤殺,所以,才能更快的讓查爾頓被絞死,鑰匙組織的成員被遣走。”
甜美的聲音呼出一口氣,繼續——
“這個世界上,救人,有時候并不等于可以全部都救。有時候,我們必須做出一些選擇。去逼死幾個人,才能拯救其他更多人的性命。像是那種‘連一個人都救不了,怎麽能救全部人’的荒謬說法,在兵法和戰略上隻是完全的一廂情願,公主。”
這一刻,胡桃算是明白了。她沒有再去問上次那個被“誤殺”的人到底是怎麽被“誤殺”的。因爲從星璃那冷漠的眼神中,她似乎已經知道了一些事實。
這一次,胡桃咬着嘴唇,一言不發。
她沒有像以前那樣激動的高呼正義。因爲已經有着太多次的經驗告訴她,在你沒有想出更好的辦法來處理這件事情之前,不管你所抱持的主觀是多麽的正确,你也隻有閉嘴的份。
所以這一次,她閉上了嘴,盡管不甘,但還是緊緊的閉上了嘴……
“你這又是何必?”
蜜梨不知什麽時候走了上來,她在星璃的耳邊輕聲說道。
“主意是我出的。那個死者其實已經是肝癌晚期,你是将所有的錢都給了他的家人才換來他的自願一死。現在,你爲什麽又要說這種話?”
星璃轉過頭,在胡桃看不見的地方,重新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可盡管在笑,卻還是難以掩飾她那雙瞳孔深處的疼痛……
“可以說……是對我的懲罰……”
“不管理由多麽的冠冕堂皇……我都是在利用他人的人命……”
“我不想當以後回想起這件事時,自己給自己一個足夠的理由來告訴自己,這樣做沒有錯……而且,我也不想讓今後的我,形成這樣的習慣……”
“形成這種……隻要找到合适的理由,就可以放任自己的智慧,去随意的陷害他人性命……這種讓我惡心的習慣……”
這一刻,蜜梨不說話了。她隻是淡定的看着星璃那雙充滿了痛苦與自責的眼睛,轉過身。拉着那個綠發女孩,起步就要走。
“另外,還有一件事……”
在蜜梨離開之前,星璃再次微笑,叫住了她。
“我希望你也可以不要再做這種事了。你躲在小白先生身邊,究竟是喜歡他多一點?還是純粹想利用他當你的擋箭牌多一點?”
星璃站住。卻沒有回頭。
“如果是後者……希望你能夠重新考慮一下,将所有的事情都和小白先生說。這樣……會更好一點……”
星璃的話結束了。
但蜜梨卻沒有迅速回應。
這個女孩在沉默了很久之後,才終于重新踏出腳步,同時,冷冷的笑了一聲——…。
“你在說什麽啊?我怎麽一句都聽不懂?就這樣。爲了我們那僅剩下不到幾天的性命,我去預設地點埋伏了。”
也不等星璃再說話,蜜梨就已經拉着綠發女孩,飛也似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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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全盤托出?
那麽可怕的事情,如果和人說了,會有人願意幫我嗎?
在奔赴預設地點的途中,蜜梨拿出面具,戴在臉上。她抱起綠頭發小女孩,左後背的衣服突然間裂開。一隻漆黑色的龍翼沖破她那白皙的肌膚,展現在這陰沉的天空之下。
蜜梨沒有理會路上的其他人。反正現在是屬于化妝舞會,就連胡桃的那種貓耳都沒有人在乎,自己的龍翼當然也會被人看作裝飾。
隻是,她的翅膀卻是在拍動着。那比她的身體還要長的寬闊翅膀閃動。讓她有着更快的速度,撲向目的地。
“沒有人會幫我的,不是嗎?”。
透過臉上的龍形面具,蜜梨那雙金色的線性瞳孔直視懷中的綠發女孩。
“即使是你,一旦我告訴了你我在未來所要面對的‘敵人’,你也一定會舍我而去。呵呵,如果你能夠随意的離開的話,是不是?”
蜜梨摸了摸懷中封着杜蘭樹枝的密封水囊,嘴角殘忍的笑了一下。她超前沖出一步,在雙腳着地的那一刻,背後的單翼振翅一拍!這名少女。就這樣躍上了半空,飛越過了一條十米寬的河道。
“所以,我現在必須躲在他的背後。用他來當我的擋箭牌。畢竟……在這個世界上,是絕對不可能有人主動願意幫助我,去面對那些危險的。”
“沒有人……”
翅膀扇動中,黑色單翼割破天空。隻留下一道漆黑色的殘影,延伸向那看不清前路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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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啊————————!!!”
随着一聲爆喝,原本以爲被暫時壓下的暴動竟然再一次的被掀起!
隻見整座城市内到處都是人頭攢動,幾乎每一個在街上走動的人手中都拿着武器或火把,開始到處縱火,齊齊聚向那位國王的行宮,開始了新一輪的暴動。
“死了!死了!”
“今天早上有三個人死了!又有十幾個人相繼倒下了!病毒的事情是真的,是真的!!!”
已經被死人吓昏了頭的人群們終于不受控制,他們沖向行宮,沖向聖馬可廣場,沖向每一處政府機要。而那些負責守衛的士兵們在看到這樣的大陣仗之後也是慌了手腳,将鐵門關上,在門後拿着長矛抵着,喝令衆人退後。
在所有地方中鬧得最兇的,當然要數國王行宮。此刻,外面再次響起的震天喊殺聲讓那位王者縮在被窩裏,不斷的發抖。而劄特卻是捏着劍,面對下方随時可能變成流血沖突的情況更是一籌莫展,咬牙切齒。
“這怎麽可能?!雖然退定的誤差有前後兩天的時間,但這所謂的兩天撐死也就是第一天有一兩人出現些微症狀,第二天才會病倒,然後在第13天才會死亡?不少字這種在第一天就接連出現那麽多病患的情況是完全不可能的!”
“古斯諾……古斯諾先生!先……先别去管什麽可能……不可能!現在……我們……我們該怎麽辦?!我……我該怎麽辦?!”…。
古斯諾看着下方的情況,隻見一名士兵終于經受不住挑釁,舉起長矛透過鐵栅欄刺向外面的人群。随着一個人的倒下,群情終于激憤!這些戰士們立刻奮力搡着那堅固異常的大門,許多的縱石師則是拿起導力石劃出路線圖,将一個個的火球或冰柱射向行宮的庭院内了。
“**!”
劄特在陽台上心懷怒火。他轉頭一看,隻見和自己一起來的傻蛋竟然依舊端坐在一旁,擺弄着棋盤。看到這個渾身上下沒事就綁成木乃伊樣子的家夥劄特就來氣,立刻上前,再次掀翻了他的棋盤,大聲喝道:“下棋下棋!你就隻知道下棋!有時間下棋。你怎麽不想想接下來要怎麽做?!”
傻蛋緩緩擡起頭,蒼白的眼神微微描了一眼劄特。随後,他默默的端起地上的棋盤,将手中那還未落下的兵卒,放在棋盤的中央。
“還下?你——!”
“我的老師曾經教過我一句話。”
在劄特想要再次伸手掀之時,傻蛋看着棋盤。那張許久未開的嘴唇,也開啓了——
“陰謀,就是欺騙。欺騙,就是在對方最不設防的地方下手。”
“街頭巷尾的那些靠行騙發财的人,并不是說他們的智慧有多麽的高。而是在于他們在用謊言欺騙被害者時,被害者的心裏根本就沒有設防。”
“對付一個心理不設防的人,即使再拙劣的詭計也可以成功。可對付一個心裏設防的人,即使再好的陰謀也不可能成功。”
在外面那震天的喊殺聲中,傻蛋彎腰,拿起地上散落的棋子,一步一步的恢複棋盤。擺下一子,說一句話——
“就好比你手裏有塊奶酪,而我肚子餓,卻沒有錢。在你不知道我肚餓之時,你對我壓根就不會設防。可如果你知道我肚子很餓,本能的就會将奶酪保護起來,任憑我花言巧語,你也不會動心。”
“所以,所謂的欺騙,就是專門攻擊對方心裏不設防的地帶。誰先知道對方對哪些事情不會設防,那勝負的走向,從開始就已經注定了。”
擺好棋,傻蛋舉起城堡,向前直接拉到黑方陣營的牆角——
“可是在這一次的對局中,你對與自己的病毒戰術太過自信。所以,在這上面完全沒有設防。你完全沒有去料想過萬一失敗會怎麽樣。萬一被敵人反利用會怎麽樣。因此,你才會處處受制,鬧成現在這幅局面。可以說,這次的事情弄到這種地步,完全是你……”
“夠了————!”
終于,劄特忍受不住傻蛋的分析,再次将棋盤掀翻。這次,他還擡起腳将那棋盤踩碎,讓傻蛋再也不能拿來下棋。
“傻蛋,我告訴你。别以爲你那個混賬老師曾經赢過我這麽一次,你身爲他的徒弟就能對我喋喋不休!老實說,我很讨厭你。讨厭你們這對師徒倆同樣的自作高明!你給我好好的看着。我不能用智力壓制住他們,你是這個意思嗎?很好,沒關系!”
唰的一聲,劄特将腰間的佩劍拔出,直接抵在傻蛋的脖子上。
“但我要告訴你,在劍刃之下,誰才是真正有權利說話的人!你和你的老師一樣,不能長時間動武。而你,更是連一丁點的武技都不能用!在這種情況下,誰才是強者?!誰才是???!!!”
劍刃寒冷,傻蛋那蒼白色的瞳孔略微低下,望着劍身上自己那布滿繃帶的臉的倒影。終于,他點了點頭:“您……是。”…。
“呵,呵呵呵哈哈!好!今天我也不用什麽計謀了,我就讓你開開眼界,讓你知道,我劍身上所能舔舐的血,和你的陰謀中所能坑陷的命,到底哪種更多!士兵,跟我上!反正這些人全都要死,索性今天就開始大殺四方!!!”
劄特看了一眼放在床邊的魔帝之劍,哼了一下。他沒有去搶奪這把劍。因爲這個國王也沒有幾天時間好活,哈雷路亞的話什麽時候都能搶。既然如此,那就先去開開殺戒,發洩發洩心頭的郁悶!
開房門,劄特義反顧的帶着那些士兵從行宮内沖了出來。這位六劍傳人猶如猛虎撲食一般,手握佩劍殺向人群。恰好此時大門終于被人們轟開,那密密麻麻的人群立刻成了這位劍術大師眼中的饕餮大餐。他的劍尖指地,第一劍“殇”,就帶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橫貫半空,洞穿多少人的喉嚨。
“來啊!今天,也算是驗證我最完美的六劍的時刻!”
劍身反轉,夾在腋下。伴随着一道凄厲的海風刮過。那足以以一敵萬的第三劍,夏岚。
就在那還沒來得及閃避的人群之中……
刮起腥風血雨。
……
…………
………………
“……………………終于…………來了。”
暗室之中,血腥味,從氣外飄來。
這濃烈的血腥味,也終于将在這裏閉關十一天的男孩喚醒。
不管是天意,還是自我意識。
但,伴随着這個男孩的站起。這也象征着一件事——
六劍,将再次履行它的詛咒……
隻準一個人,活着看到下一個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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