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腹下方的四個引擎猛烈噴射出氣流,将玄意殿頂上的青瓦都吹飛了不少。
昏迷在殿前的那幾百名覺醒者也順帶遭了大罪,被吹得滿地亂滾不說,衣服都被撕扯的稀爛,有些人驚醒過來,起身卻見飛機已經升空,忍不住仰天哀嚎。
上升一陣之後,機翼下的四個引擎也一并啓動了,飛機速度愈來愈快,老君山在舷窗内迅速縮小,數息之後,窗外便隻剩下黑壓壓的雲層,陰沉如鉛塊一般,已是進入了老君山的護山大陣之中。
又過數息,窗外景色豁然開朗,隻見茫茫雲海,白日當空。
沒有人知道飛機将去往何處,位于平流層中,放眼望去都是一樣的景色。
飛機向東南方向一直飛行,足足飛行了六個小時才從平流層降下。
一陣颠簸過後,飛機穿過雲層,衆人透過舷窗,看看到了一望無際的深藍大海。
和洛陽猜測的一樣,飛機飛到了太平洋上空。
但太平洋茫茫之大,此處究竟是哪,洛陽心中也沒數,隻知應該是南太平洋。
放眼望去,不見一座島嶼,或是任何的參照物。
但飛機卻一直在下降。
很快,空客A380便下降到了隻有五六千米的高度。
這般飛行了七八分鍾,洋面上終于出現一些不同尋常的痕迹,洛陽看到了一道巨大的白色尾流,長達七八公裏,應該是大型船隻航行過後留下的。果不其然,在尾流的起始端,有一艘巨大的油輪正在海面上航行,看長寬,排水量應該超過二十萬噸,從幾千米的高空看去,依舊很顯眼。
洛陽凝聚目光,想要看清這艘油輪的舷号,遠洋輪船,一般都有固定航線,隻要弄清是哪艘船了,就不難推測出現在所在的位置,對那華胥國的方位,也就大緻能猜測出幾分了。一路上,他都在想此事,這華胥國究竟在哪,竟然能在世間隐藏如此之深,覺醒者找了幾千年找不到,滿天的衛星也尋不着任何蛛絲馬迹。
不等他看清,卻發現自己乘坐的這架空客A380正朝着那油輪飛去。
“看來這艘船就是目的地了。”洛陽歎了口氣,先前的想法落空了,這艘船若是楊曦控制的,自然不會按照正常航線航行,要想弄清方位,恐怕隻能冒險開啓定位了。
空客A380在油輪上空兩三千米的地方懸停了下來,未再往下降,艙門直接打開了。
“下去吧。”
穆斯塔法起身走到艙門口,對衆人冷冰冰的說道。
聽到這話,飛機上起碼一半人傻眼了。
這還在兩三千米的高空呢,怎麽下?而且連降落傘也不給一具。
最主要的是,飛機正下方是油輪,不是海面,萬一落到甲闆上不得摔成肉泥?
“快沒油了,給你們十分鍾時間,不下飛機的就跟着機組一起返航吧。”穆斯塔法以蔑視的目光掃過衆人,而後率先踏出了機艙,雖然會禦空懸浮的仙術,但踏出機艙的一瞬間,還是被正向下方的引擎氣流直接卷走,宛如一枚炮彈般,呼嘯着向地面轟去。
就一轉眼的功夫,穆斯塔法便不見蹤影了。
有膽大者探頭從艙門往外看,卻隻看見那火柴盒大小的油輪在海面上孤零零的飄着,跟個縮小版的棺材似的。
“怎麽辦?他會飛,掉下去肯定摔不死,我們就不一定了。”那人回過頭來,向機上衆人征求意見。
“沒事,跳,看這高度還有兩三千米,足夠調整姿态了,盡量往海面飄,掉海裏就沒事。”接話之人是李長卿,他在部隊時曾參加過跳傘訓練,此時倒一點不亂。
“要是掉船上呢?”
“掉船上就該你倒黴!”
李長卿懶得多言,走到艙門前,不假思索,直接一躍而下。
呼啦一聲,整個人也被勁風卷走,瞬間沒了蹤影。
洛陽見狀,也緊跟上去,跳下飛機。
有了兩人開頭,加之時間一點點流逝,更多人開始跟上,不到十分鍾,飛機上的人便都走幹淨了。
在湍流中身不由己的亂飄了一分多鍾,洛陽逐漸适應,并開始熟練,已經能夠控制方向,讓自己向斜下方墜落,不至于倒黴的墜落在油輪甲闆上,不然就是鋼筋鐵骨,也得摔成血肉模糊的一灘。
兩三分鍾過後,油輪在視野之中急劇放大,距離海面應該是近了。
洛陽迅速調整姿态,讓身體垂直于海面。
屏息數秒過後,他感覺自己像是一枚炮彈砸進了水裏。
下沉了十幾米,這股勁力才被海水緩沖殆盡。
飄出海面一看,距離油輪應該有兩三公裏的樣子。
他雙腳在水下猛地一踩,巨大的力量直接将他托出水面,而後一路狂奔,借着禹步之利,竟然不往水下沉,隻花了兩三分鍾,便到了油輪的水線旁,然後抓着船上抛下的纜繩迅速登上了甲闆。
甲闆上,已有幾人先到,但除了穆斯塔法,其餘人都跟落水狗一般狼狽,也有一位更倒黴的,已經分辨不出來是誰了,摔在甲闆邊緣處,成了一灘碎肉,幾個神情呆滞的水手正拿着桶跟刷子在清理,距離洛陽登船的地方也不過七八米。
洛陽晦氣的繞過那位不知是誰的仁兄,朝着人群聚集處走去。
走到近處,才看到穆斯塔法正卑躬屈膝的侍奉着一位小主,完全沒有在飛機上對待衆人時那種冷血、孤傲的神情,宛如變了個人似的,那位小主穿着漢唐時期的衣裙,挽着一個的發髻,雖是個粉雕玉琢不及人腿高的女娃,卻有一種如淵似海般的氣質,眼神也潔淨空靈到了極點,仿佛不是這塵世間的人,随便往那一站,便讓人大氣不敢喘。
李如意心氣極高,此刻也是噤若寒蟬。
他半年前曾見過楊曦,但那時她都不是這種氣質,那時的她雖然同樣深不可測,但心性卻如孩童一般,古靈精怪,讓人沒有望而生畏之感,但此刻她眼神都變了。
不僅成熟穩重許多,更有一種視世間萬物如塵土蝼蟻的感覺。
簡而言之,就是無情。
然而對于這種變化,李如意卻有這樣一種感覺,這才是楊曦本來的面目,不是她變了,而是她找回了某些曾經失去的東西,比如說記憶,以前她那樣子,才是不正常的。
這位小主的身份,無需人點破,洛陽已是心中肚明,她便是楊曦了。
“見過巡察使。”洛陽走到近處,禮節性的拱了拱手。
“你就是徐瀛吧,沒想到覺醒者之中也能出你這樣的人物,讓我很意外。”楊曦将目光從海面上收回,落到了洛陽身上,這還是她首次開口回話,先前李如意等人也向她行禮問好,但她根本沒有理會,隻顧望着遠處海面,似在守候着什麽。
“巡察使言重了。”
“不言重,聽說你身上有三百多靈竅,這等資質,在我族之中也是罕見。”楊曦說道,目光在洛陽身上上下打量着,那空靈的目光似乎能将人身上所有秘密都看穿。
洛陽尚能鎮定,點頭一笑,不再言語,作謙遜之态,其實心中卻在琢磨楊曦那句話,什麽叫做‘我族之中’,難道真應了斯特蘭奇的猜測,這楊曦跟覺醒者不是同一種族,而是另有族類,若是這樣,也能理解她對待覺醒者爲何那般冷血無情了。
隻是不知她所屬的族群,是怎樣的一種存在了,敢将覺醒者都視做蝼蟻。
這群人又生存于何處,爲何從古至今,都未在世間留下過存在的痕迹。
就連現在這種關頭都不肯現身,露面的隻有楊曦一人,簡直是神龍見首不見尾。
半個小時過後,飛機上跳下的人也都陸陸續續爬上了甲闆,但一清點人數,隻有一百六十多個了,還有十幾個不見蹤影,楊曦也沒打算等下去,直接下令,讓油輪起錨航行,或許對她而言,這也是考核的一部分。
航速起來之後,楊曦望着甲闆上如落水狗一般狼狽的衆人,開口說道:“諸位有些可能認得我,有些還認不得,我自我介紹一下,我乃華胥國人間巡察使楊曦。”
“巡察使,不知能否說明白一些,這華胥國究竟是什麽地方?您又是什麽人?”
衆人不約而同的朝說話之人望去,竟然有人敢插楊曦的話,而且這口氣聽起來如同質問一般,膽子真不是一般的大。
“斯特蘭奇,我認得你。”楊曦微微一笑,竟然沒有遷怒于他。
斯特蘭奇愣了一下,敢問這話,他便做好了一切心理準備,但萬萬沒想到楊曦會是這般回答:“不知我與巡察使何時見過?”
“十幾年前的事了,在爲歐洲核子研究中心舉辦的一場捐款晚會上。”
“我卻不曾有印象了。”斯特蘭奇搖了搖頭。
“那座強子對撞機說來都有我們的一份心血,本以爲這些凡夫俗子能借助這座神器研究出一些東西來,但這十幾年過去,依舊所獲甚少,甚至可以說一無所獲,當初想借凡人之眼,一窺大道玄妙,現在想來,實在有些天真了。”楊曦感歎道,不知不覺就岔開了話題。
“也不能說一無所獲,還是有些重大發現的,隻是無法爲我們現階段所用……”斯特蘭奇說道,恍然一回神,才發覺跑偏了話題,又生拉硬拽了回來,“巡察使還未回答我先前的問題。”
楊曦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面向所有人,說道:“我猜各位都想知道他這兩個問題的答案,華胥國究竟是什麽地方?我又是什麽人?對你們諸位而言,華胥國隻存在于傳說中,有認爲是仙境的,有認爲是天堂的,其實都不是,華胥國隻是一個避難所。”
在場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種呆滞的沉默。
“至于我的身份,如今也無需再隐瞞,我的族人,不日便将重臨人間。”
“與你們不同,我不是覺醒者,我是傳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