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幾輪抛磚引玉,在座大多數人的門戶之見早已抛開,尤其是在姬十夜獲得端粒酶後。
“我來吧。”立即便有人接過了話題,說話之人是血族那位臉色灰敗如紙的親王,阿德萊德·該隐,他站起身來,沒有講任何長篇大論,直接解開了自己的衣襟,露出了肋骨都看得清的胸膛,他薄處的皮膚隐隐透着紫色,被光線照及的地方,更爲明顯,布滿了絲瓜絡似的紫色脈紋,異常的詭異可怖。
而他接下來的一個近乎自殘的行爲,更是讓衆人屏住了呼吸。
阿德萊德·該隐用他那尖厲如爪的指甲劃開了自己胸膛,沿着一條肋骨的縫隙,手法娴熟的就如同主刀醫生一般,而且連血都沒有流出一滴來,随後他用兩指将肋骨撐開一條縫隙,露出了胸膛裏的器官,肺葉和心髒,顔色奇怪,如同紫羅蘭一般,但看起來異常健康、強健,沒有一絲因爲老化産生的皺紋。
“我今年一百五十多歲了,還受過無數次緻命傷,心髒都被利劍貫穿過,但諸位看我體内的器官,可像一位風燭殘年的老人?”阿德萊德·該隐平淡的說道,甚至臉上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仿佛胸膛被剖開跟他毫無關系,這隻是一場視覺魔術。
與在座衆人都一一展示清楚之後,他才不緊不慢的合上衣襟,而且就在他合上衣襟的同時,胸膛上那道傷口,也如一張嘴似的,悄無聲息的合攏了,連痕迹也沒有留下一絲。
“你如何保持的?容貌倒是容易,但器官卻很難逃過歲月的侵蝕。”有人問道。
“我并沒有逃過。”
“那你的器官?”
“這已經是我的第七顆心髒了。”
“器官移植?”
“可以這麽認爲。”
“不對。”斯特蘭奇搖了搖頭,對此似乎有些難以置信,“器官移植一次兩次或許可以成功,但移植七次,就算你運氣再好,總會出現一兩次意外,這是概率上不可避免的,畢竟排異反應從技術上無法消除,何況我們覺醒者與普通人在基因上有巨大差異,想要找到匹配的器官,概率也是微乎其微。”
“我身體裏的任何一個器官都更換了不下三次。”阿德萊德·該隐認真地說道。
“這聽起來更加不可思議了,來自不同捐獻者的器官之間也是會相互排異的,就算你的免疫系統有海納百川的包容性。”斯特蘭奇苦笑道,但他内心深處已是相信阿德萊德所說一切,畢竟他的态度不像在說謊。
“這就是我血族最爲核心的秘密了。”阿德萊德說道。
“你說說看。”斯特蘭奇笑道。
“首先,是器官貢獻方的培養,如果臨時需要更換器官,才去找匹配對象,就算在俗世有再大的财力、勢力也難以辦到,哪怕是你基石聯盟,也是一樣,如你所說,我們覺醒者跟凡夫俗子的差異太大了,覺醒者跟覺醒者之間的差異其實更大,所以我們血族都是未雨綢缪,平時便爲自己準備若幹血俑,血俑的器官移植到本體之中,幾乎沒有排異反應,至于血俑的養成方法,這裏就不細說了,誰有興趣,可以私下問我。”
“血俑,以活人養成?”慈眉善目的蘭頓七世生硬的問了句。
阿德萊德望向他一眼,皺眉緘默了片刻,才承認道:“是的。”
“撒旦的信徒!”安頓七世面露厭惡之情,口中咒罵了一句,卻也沒有更激烈的反應了。
“凡人皆有一死,如塵土蝼蟻,成爲我永恒生命的一部分,他們應當爲此感到榮幸。”
“萬物的生命都是上帝賜予的,我們無權竊取。”
“說的倒是冠冕堂皇,難道你來此不是聽候楊曦仙子的召喚,準備與人類爲敵的嗎?”
“……”蘭頓七世無言以對。
“人類弱小時,你們教會将其當做信徒、财産、奴隸并無不妥,但現在人類已經強大起來,智慧也在爆炸性的增漲,對力量的理解、掌控和運用,甚至還超越了我們覺醒者,他們已經對我們構成威脅了,觀念該變了,不要總把自己當成人類的守護神。”阿德萊德·該隐繼續說道,見蘭頓七世不吭聲了,方才言歸正傳:“血俑的養成隻是其一。”
“我們血族長生不死最關鍵的秘密其實是始祖之血,培養血俑離不開始祖之血,始祖之血同時賦予我們血族無與倫比的自我恢複能力,隻有擁有這種恢複能力,才能經得起一次又一次的器官更換,尤其是替換脊椎時,風險和損傷大到無法想象,沒有始祖之血,根本無法完成這一過程。”
“始祖之血會反噬寄主,沒錯吧?”有人質問道。
對始祖之血,在座衆人倒都有一些了解,畢竟血族也算惡名在外了。被普通血族抓傷咬傷都會患上狂犬病一般的瘋病,連覺醒者都有不少人着道。而始祖之血普通血族體内的那點病毒厲害千萬倍。
“看個人的意志了,始祖之血有強大的求生本能和繁衍擴張本能,求生本能使得它會賦予寄主近乎不死的自我恢複能力,畢竟寄主死亡,始祖之血也就失去了生存的土壤,而繁衍擴張本能,使得它會貪婪的寄生寄主身體内的每一個細胞,從而導緻寄主的死亡,這其中自有平衡和控制之道,我血族也是無數人前赴後繼爲之獻身,才摸出一絲門道來。”阿德萊德·該隐解釋道,說罷環視衆人一眼,目光在李如意身上停留的尤爲的久,道:“感興趣可以找我私下談,李宗主應是有興趣才對,畢竟您已經領略過始祖之血的好處了。”
阿德萊德指的顯然是李長卿那事,顯然雙方還有芥蒂。
不等李如意發作,他便坐回了位置上,長袍合攏,眯上了眼睛,宛如岩洞裏沉睡的蝙蝠一般。
“你覺得他這辦法如何?”斯特蘭奇湊到洛陽身邊,小聲問了句他的意見。
洛陽搖了搖頭,對這種在身體裏養病毒,或者養真菌的法子都不感冒,甚至還有抵觸,他還沒到爲了長生不擇手段的地步,或許是他還年輕,跟在座這些已入垂暮之年的老人心态不同。
還有,在他的觀念裏,長生絕不是進化的唯一目地,能活一千歲的人和一百歲的人,如果其他方面沒有差異,在他看來沒有本質區别。
在座這些宗師泰鬥,似乎追求的方向便錯了。
“不感興趣?如果真像他所說這樣,壽命起碼能延長一倍。”
“他總不能把腦袋都換掉,而且每換一次器官,便意味着他身體各項機能都要大幅下滑一次,跟個病人一樣苟延殘喘的活着有什麽意思?”
“也對。”
就在洛陽與斯特蘭奇低聲談論時,又有人開口了。
這人聲音雄渾異常,未作嘶吼,卻震得人耳心發麻,口音也極重,一口漢語像是剛學會不久,生硬無比:“我婆羅門教的長壽秘法是《紅蓮古瑜伽術》,這門秘術練至極境能溝通梵天神力駐身,洗髓換血,連身體的細胞結構都會發生相應改變,最終成就金身,如我現在這般,壽命能達兩百五十歲以上,而且體質也有巨大提升,不似那些有副作用或有各種犧牲的方法,是梵天大神傳下的正道。”
旃陀羅笈多雖然漢語極差,但仍将《紅蓮古瑜伽術》的功效描述的十分詳盡,也極其動人。
連洛陽都覺得,這可能是今天聽到最靠譜的一門秘法了,在場也有過半之人對此感興趣。
不過這門秘法洛陽已經掌握,因此也沒做任何表态。
随後發言的是蘭頓七世,他似乎沒什麽可講的,和藹的:“我對修行沒什麽想法,隻是恪守教義,堅信上帝,上帝是宇宙萬物的締造者、主宰者,而神愛世人,隻要心誠,終會降下救贖,我如今所擁有的一切也都是上帝賜予的。”
洛陽起初覺得他這是敷衍,不願公布秘法的托辭,但見他神色虔誠,卻又不得不改變看法。
對此也感到有些費解,普通人信神很正常,但覺醒者本身就自視爲神,再信仰神明,怎麽都有些不合常理了,尤其他本身還是教廷的高層,想必對宗教那些套路更了如指掌才是,就跟政治一樣,隻是統治工具而已,他自己還真信那一套虛無缥缈的東西?
他信仰上帝究竟是什麽?更高級的生命體?還是上古時期已到更高境界的修行者?
反正絕不是普通人認知中的上帝。
洛陽念及此處,不禁提問一句:“你所說的上帝是什麽?”
聽起來似乎是個很傻的問題,而且蘭頓七世似乎也覺得這問題很傻,詫異的看着他:“難道你沒有看過《聖經》嗎?”
“看過,但《聖經》中的上帝應該不存在吧。”
“如果不存在,我的力量從何而來呢?”
蘭頓七世望着他,和藹的眸子燃燒起光明。
洛陽與之對視着,隻覺意識一陣恍惚,而後眼前虛空裂開一道口子,無窮光明從中迸現出來,一個翅膀燃燒着金色火焰的天使從中顯現出來,似乎那道縫隙之後便是天堂。
但不到兩秒鍾,洛陽眼前所見一切都消失了,全是幻覺而已,他心中冥想宇宙全息圖景,巨大到需要天文單位計量的尺度将這光明天堂直接吞沒了進去,轉瞬便無蹤影,如同大洋中的漩渦吞沒一枚珍珠似得。
“好強大的精神力。”洛陽回過神來,心中暗道。
這蘭頓七世先前精神力強大到了一種不可思議的地步,并不是說他神識強大,神識強大與否,更多是取決于精度,因爲腦電波的發射功率受限于體質,提升終究是有限的,能夠大幅提升的隻有精度。
譬如靈微境與六識境,區别隻是靈微境能夠看得更細微。
而蘭頓七世的精神力強大是功率上,仿佛千萬人的腦電波交彙在一起,密密麻麻如暴雨中的湖面一樣。
而且這些意念不知從何而來,反正不是他腦海中發出,似乎是他背後那道光圈,而道光圈又連接着另外的時空。
不過洛陽是物理學家出身,絕不相信有時空通道這種幻想小說裏的東西,就算真的有,創造它所需的能量也絕不是區區一個覺醒者所能擁有的。
他不由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甯待曾與他說過的,願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