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對他而言,似乎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身上沒有任何傷痕,連血迹都沒沾染一絲。
等走到近處,才聞見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焦糊味。
洛陽情不自禁的腦補出了數十名武裝分子被兩袖青蛇燒成灰燼的畫面,隻覺頭皮一陣發麻。
“裏邊都打掃幹淨了?”白海蟾看到洛陽完好無恙的站在巷道裏,身前身後橫七豎八的躺着好幾具屍體,他神情還很鎮定,頗有些意外。
“嗯。”洛陽點了點頭。
“那名無相者是你單獨解決的?”白海蟾又問道,之所以這麽問是因爲他身邊站着其他人。
洛陽點了點頭,姬罰則在旁一臉崇拜的看着白海蟾,前輩沒問到他,暫不敢出聲。
“孺子可教,沒枉費老夫的苦心栽培。”白海蟾笑眯眯的說道,而後瞥了旁邊的姬罰一眼,很不客氣的問道:“這胖子是姬家那幾個不知死活的東西?”
“呃……”洛陽不太好回答這問題,回答是與不是都得罪人。
姬罰看似莽撞,其實是一個挺有眼色的人,能瞬間秒殺兩名無我者的存在,便是指着鼻子罵他,也是給他長臉,他根本沒有因爲白海蟾這句話而生氣,反倒是滿心歡喜,笑眯眯的點頭,主動介紹道自己:“晚輩确實是青丘山姬氏弟子,前輩可以叫我姬罰,或者叫我小姬也可以,承蒙前輩高徒相救,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白海蟾被姬罰這谄媚的模樣弄得渾身不自在,趕緊擡手打住,“他不是我徒弟。”
“呃……”姬罰錯愕了半秒,很自然的又轉移到了新話題上,“怎麽稱呼前輩?”
“你的領路人是誰?”白海蟾沒有回答,反問了他一句。
“姬曉明。”姬罰回答道。
這回輪到白海蟾愣住了,“姬曉明是誰?”
“額,家師是不追求名利的一個人。”姬罰尴尬的說道,但發現這番委婉的說法将眼前這位前輩和洛绡都給弄蒙了,他趕緊停止兜圈子,“家師境界低微,常年居住在世俗之中,替姬氏打理一些俗務,前輩可能沒聽說過他。”
“那姬曉明的領路人是誰你知道嗎?”白海蟾刨根問底的問道,似乎想把姬罰的身世弄個明白才肯罷休。
“聽師尊說起過兩回,似乎是宗氏内的姬九岩長老,但他們關系好像不怎麽樣。”姬罰思忖了片刻,才回答道。
從這番回答中,洛陽推測出姬罰在青丘山的地位很一般,沒關系沒人脈那種,入門時間也晚,也難怪他會被當做棄子。
白海蟾則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一貫嘴毒的諷刺道:“旁支的旁支,難怪讓你來送死,你也夠實誠的,讓你來你就來,生了顆榆木腦袋,白瞎了你這資質。”
“不是宗氏派我來的,是我自願前來的。”姬罰笑呵呵的辯解道,并沒有被激怒,反倒是很開心的樣子,因爲他聽出來了,前輩其實是在誇他資質還算不錯。
白海蟾有些不能理解,像看待奇葩一樣看着姬罰:“自願前來?你怎麽想的?”
姬罰解釋道:“四大宗氏本不願管這事,從某種程度講,是默認了天衣派的行爲,我看不下去,才自發前來阻止,我也知道自己沒那本事,隻是想把事情鬧大,讓他們無法再繼續坐視。”
聽完這話,白海蟾對姬罰的看法不禁發生了些改變,收起了輕視和諷刺,詢問了一句:“和你一起來的人呢?”
姬罰神色頓時黯然下去,沉聲說道:“都死了。”
“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白海蟾問道。
“我得把他們的屍體帶回青丘山。”姬罰說道。
“你擅自行動,與天衣派發生沖突,還害死同門,你回去可能受到嚴厲處罰,這點你清楚嗎?”白海蟾問道。
姬罰點了點頭,神色之中并無恐懼,平靜道:“那我也得回去,我不能讓幾位族人死的不明不白。”
白海蟾眼眸之中難得露出一絲幹淨、不帶戲谑的笑容,看起來竟然有些慈祥,沉吟片刻之後,說道:“那你先回青丘山吧,過段時間,我會去青丘山找你。”
“前輩找我作什麽?”白海蟾滿頭霧水。
“找你談談人生、談談理想,怎麽?不行嗎?”白海蟾笑眯眯的問道。
“當然可以,晚輩隻是有些受寵若驚。”姬罰誠惶誠恐的說道,半天才鎮定下來,恭敬問道:“還不知前輩姓名。”
“現在還不想告訴你,下次見面你自然會知道。”白海蟾擺了擺手,而後盯着姬罰,神情突然嚴肅:“有件事,你能答應我嗎?”
“前輩請講。”姬罰也嚴肅認真起來。
“天衣派的人都是一群不要命的瘋子,我和我這位小友不想被他們當做仇人惦記着,所以今天發生的事情,希望你不要對任何人講,記住,是任何人!”白海蟾道。
姬罰回答的很是果斷,沒有一絲猶豫,“前輩放心,我絕不對任何人講今日之事。”
“如果有人問你如何脫身,天衣派的這些人又是怎麽死的,你如何回答?”白海蟾又問道。
姬罰沉吟片刻之後說道:“我根本就沒見到這些人,初次交手失利之後,我就跑了,我怎麽知道?”
白海蟾聞言不禁大笑,對他的回答很是滿意,而後揮了揮手,說道:“那你快跑吧。”
“前輩,洛绡道友,後會有期。”姬罰倒是挺有眼色,知道白海蟾和洛陽是有私事要談,需要他回避,立即按照白海蟾所言,落荒而逃似的跑了。
姬罰離開之後,洛陽再沒什麽顧忌,随口問了白海蟾一句:“你覺得姬罰會信守承諾守口如瓶嗎?”
“他守不守承諾也無妨,反正他也不知道我倆的身份。”白海蟾擺了擺手,沒有糾結這個問題,将昆侖劍用袖子擦拭幹淨之後,裝回了劍匣之中,而後撿起一把手電用作照明,走到了那兩具無我者的屍體旁,用腳将其中一具屍體翻了個面,露出了系在褲腰上的一個巴掌大小的黑色牛角。
白海蟾彎腰撿起牛角,遞給身後的洛陽。
洛陽接過牛角之後,由于燈光暗淡,隻粗略的看了兩眼,牛角内部镂空了的,頂部開有一小口,是一個号角。
做工并不算精美,沒有鑲嵌黃金珠玉,表面甚至都沒有打磨光滑,摸起來有些粗糙。
洛陽下意識的将号角放到嘴邊,便要吹氣,白海蟾眼疾手快,伸手将号角的出氣口給堵住了,并不是不讓他吹,隻是讓他不要對着自己吹,洛陽換了個方向,對準旁邊無人的地方,用力吹了一口氣,卻無任何聲音發出來,隻是莫名有些心悸,可能是呼氣太過猛烈導緻,他有些模棱兩可,問道白海蟾:“沒聲啊,這東西幹什麽用的?”
“你再用點力氣。”白海蟾說道。
洛陽依言照辦,猛吸一口氣,再次吹動号角,依舊沒聲音發出,但是号角對準的地方,牆面上凝結的那層薄冰,卻是咔嚓一聲裂開了。
“這号角能夠發出次聲波。”白海蟾解釋到原因。
“這是一件法器?”洛陽問道。
“算是吧?”白海蟾點了點頭。
“可我用盡全力,也就這點威力,沒什麽用啊,殺隻雞恐怕都困難,還不如一把手槍好用。”洛陽有些嫌棄的說道。
白海蟾将手電筒的光照在了牛角上,示意洛陽細看,一邊說道:“這件法器主要功能不是用來傷人的,而是讓人學習毀滅之音,你可以将它看做是一件教具。”
光線充足之後,洛陽凝神細看片刻,在牛角表面發現了許多浮雕着的圖案與文字。文字很像藏文,但洛陽知道印度人不會講藏語,因此推測這應該是梵文,兩種文字在寫法上極其相似。圖案則是發聲圖,描繪了氣流在聲帶、胸腔之中的流動、震顫的過程,洛陽雖然沒上過聲樂課,但是他精通人體結構,一眼就認出了圖案之中那些畫的有些抽象的聲帶、氣管、肺葉等器官。這些圖案和文字刻得如牛毛一般細,若不細看,還真以爲是普通的刮痕。
“我憑借這個東西,能學會毀滅之音嗎?”洛陽想起無我者那陣無聲的嘶吼,如今還心有餘悸。
而且白海蟾事先給他科普過,他清楚的知曉這門神通的厲害,能夠殺人于無形,隔空震破人的心髒,可謂天衣派苦行僧的最高密技!
如此神技,洛陽自是垂涎。
“毀滅之音是一門神通,很看先天造化,有些人聲帶結構特殊,不需要花費太多努力,就能掌握,而有些人,再怎麽努力,也學不會,跟唱歌一樣,有的人天生一副好嗓子,稍經訓練,就能成爲歌手,而有的人,天生一副破鑼嗓子,再怎麽練也沒用。被李長卿害死那名無相者,應該就是天生好嗓子這種。”白海蟾說道。
“原來如此。”
“所以能不能學會,得看你生沒生這麽一副嗓子,我很久以前就接觸過,我反正是不行。”
“那我現在試試?”
“現在你還試不了,發出毀滅之音需要對肺和聲帶有着精妙無比的控制,比腹語還難十倍,你至少得有周天境的修爲才行,這号角你暫時先收着吧。”
洛陽将号角收進背包裏,而後白海蟾又對那張白牛皮起了興趣,打着電筒走過去,将洛陽一個人留在了黑暗之中。
白海蟾盯着那張白牛皮看了一陣,随後又去那兩具無我者的屍體旁端詳了片刻,似乎在辨認兩人的身份,最後似乎是認出來了,眼睛裏流露出一絲意外。
随即他又回到了那張白牛皮旁邊,抓住一隻角,将其提了起來,用電筒光柱貼近照射。
白牛皮并不是很厚,有一定的透光性,在電筒的強光下,透光的部分中,呈現出了大量的陰影,像人民币上的水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