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套軟綿綿的太極拳還沒打完,洛陽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被扔進攪拌機裏,混着泥沙、碎石,絞了幾個鍾頭,皮膚像被剮掉,肌肉纖維也跟被撕裂了一樣。
到最後毛孔之中都往外滲出了污血,他才停了下來。
顫顫巍巍的走了兩三步,便一頭栽倒在了床上,像具屍體似的,直挺挺的躺在那。
姓白的老頭往床旁邊挪了挪,似乎怕洛陽這‘血人’胡亂伸手,摸髒了自己的衣服。
“你這資質,真是我生平僅見的啊。”老頭伸手戳了戳洛陽的腰肌,感受着指尖反饋來的驚人彈性,就像在戳一個灌滿氣的汽車輪胎,毫無疑問,其中蘊含着驚人力量,僅僅是十來分鍾的修煉,還是用的極爲簡單的方法,就有如此明顯的效果,實在是聳人聽聞,老頭感覺自己的認知都要被刷新了,什麽天才在他面前,都黯然失色。
洛陽渾身疼的厲害,躺在那裏一絲力氣也使不上來,含糊不清的問道:“我是不是哪裏練錯了,走火入魔了,感覺身體好難受啊。”
他現在不僅身上疼,還明顯感覺到體溫急劇升高了很多,最起碼都有四十多度了,口幹舌燥,五髒六腑像要燒起來一樣。
“若是走火入魔了,你現在也不會與我說這些了,隻不過是天地靈氣将你血肉都淬煉了一遍,如電爐煉鋼,鍛出了雜質,你吃顆蛇靈丹,補充損失的精元,再稍稍休息幾個鍾頭,也就沒事了。”
“什麽蛇靈丹?”
“就是你今天在車上吃的那東西……你從李長生那搶來的。”
“哦。”洛陽現在才知道這種綠色小藥丸的名字,艱難的爬到床邊,從放在床頭櫃上的背包裏将小瓷瓶掏了出來。
吃下一粒之後,不到兩分鍾,就感覺一股溫熱的暖流從腹部擴散開來,疼痛感覺随之消減着。
洛陽的精神好了很多,翻了個身,問到姓白的老頭:“我要多久才能跟李長生一樣強。”
“李長生都死在你手裏了,你還跟他比,也太沒出息了。”
“話不能這麽說,我能夠殺他,運氣占了很大成分,真比實力,我差他還遠呢。”
“看你吃得了苦不,另外外部條件占了很大因素,如果兩方面都沒問題,也就三四個月的事情。”
“要三四個月……”
“你還嫌慢?修行一事,資質雖然起着至關重要的作用,但畢竟是個循環漸進的過程,你要是知道李長生修煉到這種境界用了多久,你就不會這麽說了。”
“我跟他不一樣。”
“哪不一樣?”
“他不作死,沒人管他,我都躲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來了,還有這麽多人追殺我。”
“人最本源的動力就是恐懼,恐懼使人上進,恐懼使人尋求改變,你能清楚的認識到自身的處境,看來也不用老夫來提醒、督促你修行了。”
老頭将一盤醬牛肉吃的渣都不剩,去到衛生間洗幹淨了沾有油漬的雙手,然後回到床邊将劍匣取了出來,用一塊銀色的方巾輕輕擦拭起劍身。
洛陽有幾分好奇,轉過頭看着,老頭也并未避諱,繼續手中的工作。
那銀色的方巾不知是什麽材料織成,質感既不是棉麻,也不像化纖材料,很像綢緞,有一種光澤感,但不似綢緞柔順,擦拭劍身發出沙沙的聲音,就像金屬摩擦一樣,而後洛陽看到那銀色方巾輻射出了漣漪狀的電磁波,影響範圍很遠,将老頭整個人都包裹了起來,就像一個巨大的蛋殼。
這東西能夠導電!
洛陽心中立刻有了結論,這銀色方巾是用銀線織成。
“你在幹什麽?”
“養劍。”
“不懂,你說明白一點。”
“消磁。”
“還是不懂。”洛陽仍舊一頭霧水。
老頭專注于手中的工作,一邊于洛陽解釋道:“飛劍的工作原理跟磁懸浮列車一樣,隻不過磁懸浮列車是與導軌互相發生作用,而飛劍是與地球磁場,因此飛劍必須與地球磁場割裂開來,成爲兩個物體,這樣才談得上互相發生作用,但地球上的任何物體,長時間處于地球磁場中,都會被同化,成爲一個整體,如同一塊完整地磁鐵,因此修煉飛劍術的第一步就養劍,把這塊完整的磁鐵敲碎,使飛劍擁有獨立的磁場量,具體做法就是将自身生物電流導入其中,循環流動,使之與自身磁場同化。”
“就這麽簡單?”
“原理簡單,但實施起來,并不容易,要想将飛劍與地球磁場完全割裂開來,必須要将地球磁場完全屏蔽,如我現在這般,用自身電流進行外循環,構建一個‘法拉第籠’(電磁屏蔽裝置),單是這一點,世間能做得的,就寥寥無幾,依靠科技手段倒是不難做到,但是那樣養出來的劍,不會聽你控制,沒有任何意義。”
“所欲隕鐵是制造飛劍的絕佳材料,因爲是天外之物,沒被地球磁場同化,養劍時可以省很多的功夫,老夫這柄劍,就是隕鐵鍛造的。”
“最難的還是禦劍,禦劍不僅要達到劍與人的合一,還要人與自然的合一,你得準确感知自然磁場的分布和形态,才能精準調節飛劍的相應量,形成完美的相互作用,從而控制飛劍的運動向量,對神識有着極高的要求,其間還涉及龐大的運算,并不是飛劍随你心意而動,要想運用于瞬息萬變的戰鬥中,需要巨量的經驗作爲支撐。”
聽老頭詳細這麽一說,洛陽就領會到其難度了,感覺頭皮陣陣發麻。
暫時也不想這事了,太遙不可及了。
洛陽隐約覺得自己上了這老頭的當了,他雖說答應教自己飛劍術,可這東西對于自己而言,就好像小學生面對一堆高數題。
“我能問一件事嗎?”洛陽發了半會呆,才說道。
“你說。”
“你是怎麽追蹤到我的?别說是巧合,我不信,雖說你今天先上車。”
“李長安能追蹤到你,我爲何不能?”
“李長安憑借的那隻鷹,老先生你憑借的什麽?”
“天機不可洩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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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川省,s45省道,永安市靈池縣境内,羅家灣。
漆黑的夜色給荒野渡上了一層未知的恐怖,運送洛神遺體的裝甲車隊在路邊停靠了下來,進行短暫的休整和補給。
車隊主要由十二輛96式主戰坦克和八輛輪式步戰組成,火力十分兇猛。
洛神的遺體在車隊中間的那輛裝甲卡車上,全程被坦克和步戰車保護着。
由于96式主戰坦克最大行程隻有四百公裏,車隊還配備了兩輛油罐車。
從淩雲市出發,經過長達六個多小時的機動,車隊裏的96式主戰坦克油箱已經見底了,油罐車行駛上來,給停靠在路邊的主戰坦克逐一進行油料補充。
除了搬運油管的兩名士兵,沒有一個人離開車輛。
車輛的發動機也并未熄火,沉悶的轟鳴聲在死寂的荒野中聽起來有種莫名的壓抑感。
突然,一陣刺耳的氣笛聲從前方彎道處響起,兩輛水泥攪拌車從車隊迎面的方向急速駛來,超亮的遠光燈直射過來,像是給這靜谧的夜色撕開了一道讓人眩暈的裂縫。
駕駛水泥攪拌車的司機似乎被前方道路邊突然出現的一排坦克車驚吓到了,猛打了一記方向盤,想要躲開那黑洞洞的炮管,結果車身重心偏移,頓時發生了側翻,沉重的水泥罐朝着車隊首排的主戰坦克狠狠壓去。
車毂與路面摩擦的聲音、卡車鋼梁與坦克履帶對撞的聲音,坦克懸挂系統不堪重負發出的彈簧扭曲聲、金屬水泥罐被坦克裝甲的棱角頂破的撕裂聲,反應裝甲爆炸的聲音,種種刺耳的聲音混合在一起,構成了異常慘烈的車禍現場。
緊接着,第二輛水泥罐車也追尾發生側翻。
由于車速過快,載重過大,慣性使其翻滾了十幾米遠,沿途撞擊了好幾輛坦克,罐體破裂,大量水泥傾瀉出來。
這些水泥沿着公路肆意流淌,淹沒了路邊坦克的履帶。
車禍發生之後,那兩名負責搬運油管、給坦克添加油料的士兵并沒有驚慌失措,也沒有沖上前去救人,而是迅速的關閉了油閥、收起加油管,回到了車上,駕駛油罐車向後倒車,駛離車禍現場,以免發生爆炸,遭到波及,展現出了優秀的軍事素養,車隊中也沒有任何人下車,對兩名水泥罐車司機實施救援,表現的近乎冷漠。
緊接着,發動機的轟鳴聲由沉悶變得響亮,整隻車隊迅速的啓動起來,準備脫離現場。
車隊首排的主戰坦克開足了馬力,黑煙直冒,想要頂開壓住自己的水泥罐車。
然而96式主戰坦克隻有八百左右的馬力,在面對重達四五十噸的障礙時,顯得心有餘而力不足,轟了五六次油門,隻将側翻在路面上的水泥罐車頂開不到兩米遠。
後排坦克一見這般情況,想要駛上前來幫忙,卻發現履帶被水泥陷死在了路面上。
水泥罐車裏裝的竟然不是普通水泥,而是用于搶險救災的快速凝固水泥。
車隊中有好幾輛主戰坦克的履帶都遭水泥這般陷死,失去了機動能力。
整隻車隊就像一條兇悍的毒蛇,被釘死在了砧闆上。
側翻的兩輛水泥罐車的駕駛室内,兩名肇事司機都被安全帶緊緊的固定在座椅上,因此隻受了輕微的傷勢,很快便從震蕩帶來的眩暈中清醒過來,臉上沒有流露出一絲驚慌和害怕,這場激烈的車禍似乎是精心預謀的,兩人迅速的解開安全帶,用腳踹開碎成網狀的擋風玻璃,從駕駛室内鑽了出來,然後立刻朝着公路兩側的密林間跑去。
速度極快,宛如兩隻敏捷的猿猴。
兩米多高陡坡,都能一躍而上。
如此快的速度,加上逃逸之舉有些出人意料,按理說是能夠順利逃脫的。
然而剛跑出不到十來米,幾輛輪式步戰車上的重機槍,便對準兩人的背影噴吐起了火舌。
沒有任何警告,也沒有任何遲疑,冷酷無情。
7毫米的機槍子彈,仿佛一陣金屬風暴,将兩人的身影撕扯的血肉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