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式手槍的金屬握把砸在他顴骨上,尖銳的棱角給他臉上開出一道半寸長的口子,鮮血當場就糊了一臉。
劉洪被砸的往後一仰,劇痛令他眼睛有些發酸,虛弱的身體支撐不住,險些倒在地上,但他并未吭聲、也未暴起反抗,隻是擡起肩膀,用衣領擦了擦流到唇邊的鮮血,平靜的忍受了這一切。
當他得知外面這群人來自于軍紀委時,便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倒不是軍紀委是如何讓人談之色變的一個部門,對于違反軍紀、軍令的普通軍人來說,它的威懾力甚至不如軍事法院下轄的憲兵隊。
他目前的情況也理當由軍事法院下轄的憲兵隊來處理,這才是正規程序,軍紀委那是查貪污腐敗的,不應該管這檔子事,越俎代庖明顯是有深層次的原因。
劉洪是搞情報出身的,很擅長分析,沒用多長時間,心裏就想清楚了。
餘敬安,1968年入伍,其後的四十餘年,都一直擔任政工工作,更曾在軍紀委任職八年,該部門的現任領導班子,全是其一手提拔起來的。
他之前便将懷疑目标鎖定到了軍委副委員餘敬安身上,這位身居高位的副委員長對洛神項目似乎有着一些說不過去的敵視心态,百般打壓、阻撓。
如今前來追捕他又是軍紀委的人,他愈發認定自己的推斷了。
隻是沒有足夠的證據,劉洪不敢斷定他是否與那幾名神秘的入侵者有關系,但不難看出,這位副委員存在着一些問題。
“給我老實點!”軍紀委那位便衣軍官砸了劉洪一槍托之後,抓住尼龍紮帶,将人拽過來,對着他膝蓋彎又是一腳,完全不管劉洪身上是不是有傷。
劉洪腿倒是沒事,但胳膊是斷了的,被這麽一拽,疼的臉上肌肉都繃緊了。
他依然沒吭聲,老實的蹲了下去。
走廊上那幾名被吓壞了的便衣警察看到劉洪被如此對待,無法置之不理,倒不是正義感泛濫,照顧好這位孫長春大校是縣局領導下的命令,他們如果沒做好,可能會面臨丢掉飯碗的命運,于是壯起膽子,上前喝止道:“你們到底什麽人,有沒有王法了?趕緊給我住手,當着警察的面,都敢動手打人。”
那位脾氣有些大的軍紀委官員似乎受不了這群小警察的聒噪,對身後的下屬揮了揮手,後者立刻會意,拉開上衣拉鏈,從側兜裏掏出了一疊證件和一份**簽署的拘捕令,給那幾名小警察遞了過去,生怕對方看不明白,還做了番解釋:“我們是軍隊紀律檢查委員會的工作人員,此人是部隊的一名逃兵,還挾持了國家重點國防項目的一位科研人員,我們奉命前來抓人,我不知道你們聽了誰的命令,要來保護他,但肯定沒**權限高,所以請你們讓開些,不要妨礙我們執行公務。”
幾名小警察被這番話給弄懵了,一方面是因爲沒搞清楚狀況,這位孫長春大校怎麽就突然成逃兵了?和縣局領導交代的完全不一樣啊。
另一方面,純粹就是給吓得,這群人執行的竟然是**的命令,這得是多大的事?
當然他們也沒被這三言兩語輕易的糊弄過去,還是檢查了一下對方遞過來的證件和拘捕令。
一翻開,裏面全是各種讓人眼暈的公章,每一個都是頂了天的部門。
尤其是那張打印在紅頭紙上的拘捕令,最下方更是簽着一個讓人不敢喘氣的名字,一個經常出現在新聞聯播裏的名字——餘敬安。
名字上方還有一行親筆書寫的批示:嚴肅處理,情況需要,可以擊斃!
幾名小警察平日裏接觸過最大的官就是縣局的領導了,第一次遇到這種層面的事情,短時間内完全消化不了,也無法判斷這些東西是不是真的。
例如軍委那個四四方方跟古代玉玺一樣的大印,他以前見都沒見過,又如何去辨别真僞?
那名軍紀委官員卻沒耐心跟他說太多,劈手将證件和拘捕令奪了回來,冷冰冰的道:“你若确認不了,便叫你們領導來。”
“好,好,我馬上通知我們領導。”幾名警察這才反應過來,目前究竟該幹什麽,匆忙掏出手機,跑到一邊,撥通了電話。
那名打人軍紀委官員見幾名礙事的小警察滾一邊去之後,也不再束手束腳的了,揚手便給了劉洪一記耳光。
“人呢?”
劉洪抿了抿出血的嘴角,知道對方是故意拿他撒氣,也不去觸這黴頭,老實回答道:“病房裏呢。”
洛陽這麽大一個人躺在床上,門也開着,隻要不是瞎子,都能夠看到。
那人見劉洪很老實,也不再下狠手整治,讓身後幾名下屬給人看好,然後走進了重症監護室。
離病床還有幾米遠的時候,他就發現不對勁了,床上那人安靜的連呼吸聲都沒有一絲,臉也白的不像話,簡直跟個死人似的。
而後他看到了床頭的心電監護儀,上面是一條綠色的直線。
“這是怎麽一回事?”這名軍紀委官員回頭問道。
劉洪正想作答,先前離開的值班醫生卻是回到了病房,他沒目睹剛才發生的事情,隻聽見外面有些吵鬧,于是從值班室趕了過來。
“你們是什麽人啊?”值班醫生看着病房門口堵着的一群來曆不明的人,還将病患家屬給打的滿臉流血,下意識的警惕起來。
之前負責向警察作解釋的那名軍紀委成員又給醫生做了遍同樣的解釋,後者将信将疑,但勉強被安撫住了。
“這位醫生,能告訴我這怎麽一回事嗎?”病房裏那位軍紀委官員,還算客氣的向醫生詢問道。
“病人剛才心髒驟停,經搶救無效死亡。”醫生被這陣仗弄得有些發憷,小聲的說道,并将手裏剛剛出具好的死亡證明遞了過去。
軍紀委官員接過單子一看,沒有起懷疑,再多此一舉的去驗屍。
順手将單子對折幾下,揣進兜裏,然後掏出電話朝着病房另外一頭走了去。
幾名下屬頗有眼色,立刻進行清場。
“唉,死亡證明你得還給我呀,那是給病人家屬的……”醫生見那人直接把死亡證明拿走了,趕緊想索要回來。
話還沒說完,兩名軍紀委便從身後走上來,将他強制性的請離了房間。
重症監護室的大門關上之後,那名軍紀委官員撥通了一個号碼。
電話很快通了。
“我是軍紀委副書記楊松,我找餘敬安委員長。”
電話那頭立刻傳來了答複:“我就是,人找到了嗎?”
一聽電話那頭不是秘書,楊松的語氣立馬放恭敬了起來,回答道:“找到了,但是出現了些情況?”
“又出了什麽情況?”餘敬安有些惱火的問道,這兩天接二連三的出現各種意外狀況,都是本不該發生的事情,讓他耐性都快被消磨幹淨了。
“洛陽死了,心髒驟停,醫院沒搶救過來。”楊松彙報道。
電話那頭的人明顯沒料到是這樣的情況,沒有立刻作出答複。
接着楊松聽到了一陣輕微動靜,然後聽筒裏就徹底安靜了下來,憑借常年打保密電話的經驗,他知道是電話那頭的人把話筒給捂了起來。
餘副委員長應該是要跟某人說話,而又不想讓自己聽到。
楊松不禁在心底猜測,他此刻是在跟誰說話,莫非他還需要向某人彙報請示不成?
等了大概一分鍾,捂在話筒上的那隻手終于拿開了,餘敬安的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了過來:“既然人已經死了,就直接拉去火化吧。”
“明白!”楊松沉聲應道。
“一定要全程盯着火化,不準再出任何纰漏。”電話那頭強調道。
“請委員長放心。”楊松認真回應道,而後又做了其他方面的請示:“劉洪如何處理?他目前還活着,但健康狀況看起來很糟糕,恐怕要及時就醫。”
“這人必須死……”
電話那頭傳來了一個模糊的聲音,緊接着話筒就被人捂住了,徹底安靜下來。
楊松聽得出來,那個聲音不是餘副委員長的,音色很稚嫩,像是個年輕人,而委員長本人顯然也不想讓自己聽到這個人的聲音,做了一些補救措施。
楊松忍不住在心頭猜測起來,這人到底是誰?身份太引人遐想了。
餘副委員長都沒表态,這人便搶先開了口,還這麽口無遮攔,直接就要劉洪死!
簡直就是一妄人!
便是餘副委員長,恐怕也不敢輕言一位大校軍官的生死,畢竟如今是和平年代,草菅人命不是件容易的事。
就算劉洪因爲某種原因,非死不可,在電話裏也應該隐晦的表達才對,哪有這麽直接的?就不怕被人錄音或者竊聽嗎?
很快電話又暢通了,餘敬安冰冷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了過來:“這種背叛國家的敗類就什麽醫,作嚴肅處理,明白我的意思嗎?”
楊松聞言沉默了下來,以劉洪目前健康狀況,若得不到及時有效的治療,多半是有生命危險的,現在非但不送他就醫,反而要作嚴肅處理,他恐怕很難挺住。
再加上餘敬安末尾刻意加的那句話: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楊松哪能不明白?
這不就是那個妄人的觀點嗎?劉洪必須死,隻不過餘敬安用隐晦、含蓄的方式表達了出來。
他本以爲餘敬安不會采納這種不靠譜的意見,沒想到他竟然是同意了。
究竟是妥協了,還是被那人說服了,亦或者被蠱惑了?
“你若是不明白,我便重新派人接手此事。”
這陣沉默很快便被電話那頭略帶不滿的人聲所打破。
“我明白。”楊松趕緊硬着頭皮表了個态,雖然這事肯定會給他帶來麻煩、甚至是風險,但真将餘敬安逼到臨陣換将的份上,他政治生命也就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