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班室裏一名熱心腸的實習護士用一個一次性紙杯給他端了些熱水來,并邀請他到值班室内去坐,房間裏面有電暖爐,比坐在這兩頭通風的走廊裏實在要強太多了。劉洪接過紙杯,卻是拒絕了對方的邀請,而後向其詢問了收費處的位置,得知在一樓大廳之後,便提起腳跟前那個黑色的旅行包離開了。
到了走廊拐角處,劉洪回頭看了眼身後,見那名護士并沒有熱心腸的跟過來給他指路,便停了下來,将旅行包放在了地上,蹲下身去拉開了拉鏈。
旅行包裏有兩把**,以及數個壓滿子彈的彈匣,還有幾大摞現金、幾部手機、幾套證件。
劉洪抽了幾千塊現金,放進衣兜裏,然後又取了一套證件出來。
最外層是一個戶口本,用橡皮筋捆着,裏面夾着護照、駕駛證、軍官證、持槍證等等證件,最裏面是一張身份證。
劉洪将軍官證和持槍證抽了出來,放進貼身的衣兜,身份證就直接拿在手上。
身份證上的照片是他本人,名字卻是孫長春。
劉洪拿着這張身份證去收費處挂了一個号,過程很順利,醫院的聯網電腦順利的刷出了這張僞造身份證的信息。
其實這張身份證并不能算是假證,因爲它是通過公安部門的正規渠道辦理的,公民信息庫裏确實有孫長春這麽一個人,甚至還有成套的檔案。
從收費處回急診科大樓的途中,劉洪回了一趟車上,将旅行包放回了後備箱中,并将車子稍稍挪了挪,免得一直占用着救護車通道,剛熄火停車,幾輛警車從醫院大門行駛了進來,過門禁時也沒有減速,一打方向盤,朝着急診大樓這邊直拐過來,在離三菱越野十幾米遠的地方,幾輛車同時轉向減速,将三菱越野圍了起來,并打起了遠光燈。
刺目的遠光燈晃的劉洪一時間什麽也看不清了,車裏的一切也被照的清清楚楚,無所遁形。
對于這樣的突發狀況,劉洪表現的很平靜,老實的舉起雙手,讓對方看清自己手裏并沒有武器,然後打開車門下了車。
四輛警車都是二十萬左右的車型,來的應該不是普通民警。
劉洪走下車,對面的一輛suv型警車也打開了車門,車上下來一個穿着夾克的中年人,個子不高,但挺有領導派頭。
中年人見劉洪舉止溫和,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消除了幾分戒心,轉身與幾輛警車打了個手勢,遠光燈變回了近光燈。
“我是君山縣公安局局長袁和平,剛急診科的何主任打了一個電話過來,說明了一些情況……你應該就是那位軍官吧?”中年人走上前兩步說道,習慣性的想要伸出手與劉洪握手,但看到劉洪那有幾分瘆人的臉色,又想起急診科何主任在電話裏說明的一些情況,剛想要伸出去的手又不動聲色的收了回來。
“是的。”劉洪回答的很簡潔,然後從衣兜裏掏出軍官證和持槍證遞了上去。
袁和平頗爲小心的接過兩本證件,翻開一看,微微動容,沒想到對方竟然是一名大校,比自己級别還高。
雖然軍隊和公安不是一個體系,相互之間很難比較,但大校一般都是副師、正旅級的,對應的行政級别爲縣處級,例如縣武裝部長,就是縣委常委,他還要差上半級。
随後他仔細檢查了一下證件上的圖章,沒發現任何問題,應該不是僞造的。
接着他翻開了第二本證件,一看竟然是一本持槍證,頓時慎重起來。
轉身将兩本證件合起來交給了随後走下車的,一名剃着平頭看起來很精幹的男人,後者接過證件又回到了車上。
透過擋風玻璃與前排座椅之間的縫隙,劉洪看到那名男子回到車上之後,打開了一部手提電腦,似乎在通過數據庫查證着什麽。
“他是國安駐派我局的辦事員,這都是一些必要的程序,請孫大校理解。”袁和平客氣的說道。
劉洪點了下頭,沒有說話。
大概一兩分鍾之後,那名平頭男人合上手提電腦,從車上下來了,将證件交還袁和平,說道:“證件都是真的。”
袁和平倒吸了一口涼氣,如果證件都是真的,那孫長春所說的情況也可能是真的了,問題似乎有些嚴重啊。
“孫大校所在的核研究所是發生了洩露事故嗎?”
“這是機密,無可奉告。”劉洪将證件放回衣兜裏,冷冰冰的回答道。
話說的越多,破綻也就越多,這個道理劉洪自然明白,這時候沒必要再編什麽故事,隻需要用這萬金油的借口搪塞過去就行了。
“是我市境内的核工業部二二一廠研究院嗎?”袁和平又試探性的問道。
“這我也不能告訴你。”劉洪依舊保持緘默。
袁和平仍爲死心,繼續問道:“那對我縣的居民會有影響嗎?”說完又趕忙追加了一句,聲音壓得很低:“您放心,就算有,我也不會到處聲張,這點覺悟我還是有的。”
劉洪眉頭皺了皺,如實回答道:“沒有任何影響,這點請袁局長放心,其他問題我就不方便再回答你了。”
聽到這話,袁和平終于是松了一口,也轉移了話題:“孫大校需要我們公安部門提供是什麽幫助嗎?”
“這次事故涉及到許多方面的問題,上面要求低調處理。”劉洪沒具體說要袁和平去做什麽,隻提了一個要求,後者立刻會意,稍作思忖之後,回答道:“我讓縣醫院劃出一塊單獨的區域,供孫大校和您的同事養傷,另外再派幾名警員看守病房,阻止無關人員接近,急診科何主任那裏,我會去給他打招呼,讓他們保密,你看如何?”
劉洪對袁和平的安排沒什麽意見,完全拒人于千裏之外,也是不現實的,隻補充了一點:“記得穿便衣。”
“好,我這就去辦。”袁和平讓一個穿便衣的年輕警員先跟着劉洪,幫忙打下手,然後離開去做安排了。
劉洪與那名便衣警員一同回到了急診大樓裏,在樓道裏坐了一會,急救室門打開了一道縫隙,那位姓何的老醫生從裏面遞了一個處方單出來。
不待劉洪起身,旁邊的便衣警員便起身幫忙接了過來。
劉洪此刻身體十分的虛弱,确實不怎麽想動了,見這年輕的小警察辦事挺有眼力,幹脆将挂号單和錢交給他,讓他幫忙去繳費拿藥。
年輕警員拿起兩張單子以及和那一疊現金,立刻就去辦事了。
不到四五分鍾,他便提着一大口袋藥和幾袋血漿回到了急救室前,敲門給送了進去。
完事之後,這名年輕警員又借着上廁所的機會,跑醫院外面的夜市上買了兩大碗熱騰騰的冒菜回來。
劉洪沒與他客氣,确實是餓了,與他分着吃了些。
八點過,急救室的大門再一次打開了,姓何的老醫生揉着脖子從房間裏走了出來。
在他摘掉口罩的瞬間,劉洪心裏懸着的那塊石頭終于時落地了,他臉上沒有哀悼之色,隻有一絲絲疲憊,想來沒出什麽意外。
“血勉強止住了,但還沒有脫離危險期,經不起折騰,先住進icu觀察一段時間,如果情況穩定下來,就可以轉院了。”
說話的時候,幾名護士已将洛陽從急救室推了出來,動作格外的小心。
劉洪看了一眼擔架車上的洛陽,他臉上那些黑色的血線已經消退了許多,看起來不如開始那般明顯了,但鼻孔還在出血,好在量不是很大。
袁和平與醫院方面已經協調好了,清空了一間icu病房,供洛陽單人入住。
位于住院部四樓的走廊盡頭處,十分的安靜。
洛陽被推進病房,安頓好之後,劉洪便将所有人都請了出去,袁和平派來的幾名便衣警察也沒能留下來。
他反鎖了門窗,在洛陽旁邊的病床上側身躺下,沒有蓋被子,方便随時起身。
眼睛也一直睜着,視線始終停留在洛陽的臉上,如果洛陽蘇醒,他第一時間就能知道。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着,夜漸漸深了。
深冬的夜晚,一絲蟲鳴聲也聽不到,靜的讓人心裏發慌,就連門外走廊裏的便衣警察發出的輕微鼾聲,也像從極遠處傳來。
病床上的洛陽,卻比這夜還要靜,始終沒有一絲反應。
盯了兩個多小時之後,劉洪再也抵擋不住如潮水般襲來的睡意,眼皮好像灌了鉛一樣沉重,不知不覺的就睡了過去。
淩晨四點多,洛陽臉上的最後一道黑色血線也消褪幹淨了,他皮膚又恢複了那種如雪般的蒼白。
而後詭異的一幕發生了,與洛陽靜脈血管相連的輸血袋,突然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捏住了,迅速幹癟了下去,又像是有人含住了針頭,在使勁的吸允,刻度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降着,短短幾分鍾内,大半袋血漿就空了,全部流進了洛陽的身體裏,然後他枯槁如柴的面頰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豐盈起來,整個人似乎恢複了生機。
緊接着與洛陽身體相連心電監護儀卻是出現了問題,屏幕上的曲線以驚人的幅度波動了起來。
上下起伏的波峰竟然超過了顯示屏的邊緣,無法完全顯示出來。
此刻洛陽體内的生物電,無論是電流還是電壓,都達到了正常人的幾十倍水準,也遠遠超過了心電監護儀的承受範圍。
幾十、幾百毫伏的電壓對于一般電器而言,可以說是微不足道的。
但心電監護儀是精密醫學儀器,平時用來檢測的都是幾毫伏或十幾毫伏的電壓差,洛陽此時體内上百毫伏的電壓,對其而言簡直就是毀滅性的。
在短短一兩秒鍾之内,儀器中的一些精密電器元件便被燒毀了。
然後屏幕上的線條開始斷裂、抖動,最終成爲了一條直線。
刺耳的警報聲随之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