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多小時，從京畿趕到雲川境内的偏遠山區，可謂兵貴神速了，接到電話的第一時間恐怕就動了身，自然沒時間換裝。
常服的硬胸标上有這位中将的姓名——楊凡，人如其名，平凡的一塌糊塗，毫無棱角的相貌，體形偏瘦、不高，戴着一副金屬邊框眼鏡，若不穿軍裝，指不定會被人當做某中學的語文老師，但平素裏對誰都一副高冷模樣的劉洪，在這位名叫楊凡的中将面前，卻表現出了一種近乎謙卑的恭敬，并不單純是下級對上級的尊重。
楊凡，總參二部部長，共和國建國之後最年輕的中将，劉洪的頂頭上司，也是他進入情報系統時的導師。
屏幕上正播放着從監控系統調出來的錄像，從三名入侵者出現到三例實驗體的順利逃離，整個過程不到十分鍾，便是中間暫停、回放了幾次，也沒花多長時間。
全程這名中将都站着，除了讓薛濤暫停、回放錄像，也沒有說一句話，甚至連表情都沒有任何變化，讓人無法猜透他内心的想法，看完之後，他沉默了大概半分鍾，然後扭頭對身後那名同樣挂着總參臂章的大校軍官做了幾句吩咐：“給西南軍區司令部打個電話，全軍區進入一級戰備狀态，包括兵民組織，以便随時應對突發狀況，并通知省人民政府，西南七市縣，即日起實施宵禁，在不引起騷亂的情況下，最好能實行戒嚴，另外讓州林業局，在川東地區噴灑強效殺蟲劑，不要怕破壞生态。”
臨時扮演秘書角色的大校軍官愣了一愣，明顯被這幾道命令給唬住了，便是國家進入全面戰争狀态，也不必如此興師動衆吧。
而且其中有幾道命令已經逾越了權限，總參二部隻是情報部門，根本無權對大軍區和省政府發号施令。
“立刻去辦，給軍委辦公室也發份通知，盡快獲得授權。”見身後的大校軍官半晌不動，楊凡催促道：“記得先打電話通知執行方，報我的名字，别延誤了軍情。”
大校軍官這才明白楊凡是認真的，也體會到了事态的嚴重性，竟然到了要先斬後奏的地步。
那名大校軍官拿着加密衛星電話離開之後，楊凡又對身後另外一名大校軍官說道：“你們陸航大隊有730近防炮嗎？”
這名大校軍官挂着西南軍區的臂章，并不是總參方面的，是這442陸航特種大隊的大隊長，神經不如搞情報的那麽大條，此刻已被錄像的内容震驚的說不出話來了。
楊凡問了他半天，他才反應過來，“首長，你剛說的啥？”
“你們陸航大隊有730近防炮嗎？”楊凡用手推了推眼鏡框，将問題重複了一遍。
“我們陸航都是直升機，防空壓力不大，就配了幾輛自行高炮，沒有這東西。”陸航大隊長陳仲彬略顯尴尬的說道。
楊凡微微沉默了片刻，說道：“去雲都飛行實驗基地借兩套過來。”
“人家肯借嗎？”陳仲彬問道。
“我的面子他們還是會賣的，事後我自會向他們解釋。”楊凡胸有成竹的說道，而後揮了揮手，讓陳仲彬快點去辦這事。
入侵者的恐怖他已經是見識到了，單靠人員布防，根本沒用。
隻有拉兩套730近防炮來，他心裏才安穩。
這種安裝在大型軍艦上的近防系統連超音速導彈都能攔截，也隻有這樣的利器，才能抵擋那群非人的存在。
“這位首長，你知道入侵者的身份嗎？”等楊凡将該下達的命令都下達了，王岚清終于忍不住問道，這位年輕的中将從頭到尾都表現的太過于平靜，這很不正常。
楊凡不出王岚清意料的點了下頭，承認道：“知道一些。”
“是哪個國家率先将基因重塑技術應用于人體方面了嗎？”王岚清試探性的問道，他先前已經檢查了三名入侵者的屍體，發現他們的生理構造迥異于常人，那頭人形怪物自不必說，便連那個和正常人看起來沒什麽區别銀發女子，其實也有着巨大的問題，她皮膚光滑如荷葉一樣，沒有毛孔汗腺，也就意味着新陳代謝系統和人類完全不同，這不是基因優化可以辦到的，必定要在基因上做出大幅度的修改，這也正是他想不通的地方：“可他們沒有基因藍本，怎麽可能做到這一切，目前隻有我們具備這條件啊。”
基因重塑不是畫畫，信手塗鴉便能成爲藝術品。
基因是一串複雜的密碼，堿基的排列組合的方式甚至比整個宇宙的星辰還要多。
人類目前對于基因的認識，還隻是冰山一角，就像一個連字都沒認全的孩子，站在國家圖書館那個恢弘的方形大廳裏。
就這樣的水平，沒有參照物，憑空編造出一段有正确含義的基因片段，根本不可能。
甚至有基因序列作爲參照，也難以實現，因爲現有的科技根本無法制造基因，隻能進行基因移植，這就好比嫁接，必須要有一段原始基因作爲芽胚。
而洛神，隻有一個，目前在項目組手中。
“這倒不是，在您開創基因修飾這門技術之前，這些怪胎就存在了。”楊凡搖了搖頭。
這句話讓王岚清着實有些吃驚，楊凡這話的意思就是，這些怪胎不是科學技術制造出來了，而是天生的。
也就是說，地球上不止人類一種智慧生物，還存在着其他文明物種。
洛神雖然超凡，可她是地外生命，尚可接受，可這些怪物，卻是一直隐藏在人類的社會中，太颠覆人的認知了。
他不由想起了洛陽的那篇論文，也許他的猜測沒有錯，傳說中的‘鬼神’有可能真的存在。
連劉洪也流露出了幾分詫異之色，将信将疑的道：“我怎麽從沒聽說過這些。”
他在總參二部呆了也有十幾年了，而且一直在核心部門任職，擔任情報的分析、歸總工作，什麽樣的機密沒接觸過？然而楊凡說這些，他一無所知。
“以前咱二部有個九局你知道嗎？”楊凡問到劉洪，同時挪動腳步，朝着大廳中那個銀發女人的屍體走了過去。
劉洪跟在他身後，思索了一陣子，才記起來，總參二部确實有個九局，但已經裁撤了有很多年了，還是他剛進二部不久的事情，他當時隻是一個小小的辦事員，自然不清楚每個部門的職權是什麽，更何況九局還是幾個局裏最爲神秘的存在。
楊凡在銀發女人的屍體旁蹲了下來，一邊打量着，一邊将九局的曆史娓娓道來：“九局成立于1969年末，69年中旬，美國阿波羅登月計劃成功，人類科技的發展曲線在這一年呈現了一次爆發性上揚，這是很不合常理的，要知道登月的難度可非載人航天可比的，即便現在，世界上也沒有哪一個國家做到同樣的事情，何況是在那個年代，因此當時有這樣一個傳聞，說是美國得到了外星人的科技，當時**特别重視這件事，就下令成立了九局，專門調查各種超自然神秘現象，特殊時期期間開啓的尋找外星人的‘紅岸工程’就是由九局牽的頭，後來這部分檔案解了密，有人依據這個寫了本書，叫什麽《三體》，還挺火的……還有九十年代的氣功熱，也有九局推波助瀾的因素，但後來證明都是瞎雞|巴扯淡的，但當時糊弄了不少人，還發展出了一堆邪教，九局因爲這事挨了不少批判，就被裁撤掉了……”
“給我拿個手套。”楊凡目光落在了銀發女屍的脖頸間，盯了半晌後，扭頭與陸紫心說道。
陸紫心正聽的有些入神，她也是三體的忠實書迷，沒想到背後還有這麽一段故事，愣了一刹，才反應過來，趕忙去手術室拿了一雙醫用橡膠手套來。
楊凡将手套帶上之後，便開始在屍體身上摸索起來，一邊仍繼續講：“但九局存在幾十年，确實發現了不少科學難以解釋的怪事，真實的怪事，不像九十年代那次氣功熱，全是一群裝神弄鬼的神棍，像當時被8341部隊聘爲武術教官海心禅師，就是九局網羅到的一位奇人，那真是奇人啊，面壁坐禅十二日夜，水米不進，出關之後還能以一敵衆，擊敗十幾名特種兵，還有老先生練的一指禅，81杠上鋼芯穿甲彈都打不穿的特種防彈衣，老先生一指頭一個窟窿，這是人能做到的嗎？”
“而且老先生有一次還無意說漏了嘴，講過這麽一番話，說師父名下六七人，他是最不成器的那個，隻能算記名弟子，但後來九局暗中調查海心禅師的背景，卻根本沒查到他有這麽一位師父，老先生當然不可能信口開始，因此隻有一種可能，這位奇人的師父隐藏的太深……以九局的手段，什麽也查不到。”
“所以這世上，的确存在着一些我們無法理解的奇人異事。”
楊凡一邊說着，一邊拉開了銀發女子緊身皮衣的拉鏈，露出了一對潔白高聳的乳|房，場面變得尴尬起來。
然而楊凡神色淡定的就好像翻看一本書的扉頁，讓人無法懷疑他的動機，他的目光最終落在銀發女子的左肩鎖骨上。
在她右肩鎖骨處，有一個十分精緻的紋身——是三個首尾相連的血滴，顔色十分漂亮，像紅寶石一樣，在燈光下灼灼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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