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老夫人心疼女兒,自然不會真的讓女兒累病,立刻又喚金氏到跟前去,說道:“你手裏兩三家藥鋪,各種藥材都齊全,生意一向極好,聽說最近做了那什麽玉雪膏,更是興旺紅火,既是那藥膏好用,便送幾盒給姑太太!瑤兒生病也是爲方兒,原該你們多照應些才是——你吩咐那藥鋪掌櫃,明兒姑太太過去提用藥材,隻管挑最好的拿出來,不許怠慢!”
金氏頓了一下,笑道:“母親想是忘了?府裏倉庫也放有很多味好藥材,是我經手入庫的,如今帳冊都在大嫂那裏。我記得有幾十年份的人參和靈芝……補品也不少,還有血燕呢!總不吃,放久了也怕會潮掉,不如就先給姑太太和瑤兒補身子用吧?哦,年前從赤州帶回來的不少粗糧,說是東山米糧對身子很滋補,可吃得多了,母親嫌硌嘴膩味,又換上往日吃慣的精米,不如也送些給姑太太?還有幾斤猴頭菇幹,世子爺如今也不大吃了,是不是……”
羅老夫人看了金氏一眼:“府裏倉庫有什麽,我心裏清楚!雖是你經手進來,那也拔用了公裏不少銀錢!家中老的老小的小,且得留着些日後應急,你藥鋪裏有,就讓姑太太先取用吧!”
“母親說得是,兒媳知道了!”
金氏低頭答應,心裏暗恨,又想左右羅秋明天才去拿藥,等一會她就派人去藥鋪知會掌櫃的:提前将貴的好的藥材先藏起來再說!多年姑嫂,她深深了解這位姑太太,貪得無厭,拿人的可從不手軟!放姑太太進藥鋪任她自己挑選藥材,那可是多少都不夠她抓的!
羅秋心滿意足,一臉得色,也顧不上吃正餐了,隻待鄭氏回來說給姑太太的東西已經打包好送上馬車,便好言好語哄告羅老夫人幾句,帶上林瑤告辭回去。
羅老夫人體諒女兒要把粽子捎回去,好讓大女兒在婆母那兒充臉面,自是沒有多作挽留,隻囑咐母女倆得閑就回國公府來。
林珂方才跟着外祖父和幾位表兄去了外院,派個人過去跟他說一聲,讓他在二門上等着就行了。
金氏見羅秋匆促離開,暗道不妙,擔心羅秋今天就會跑到自己的藥鋪去胡亂搜刮,想要派個嬷嬷出府,無奈羅老夫人隻管找她說話,金氏脫不開身,隻得咬牙隐忍着,心頭越發不安。
錦繡對國公府婆媳之間的互動不感興趣,實在沒什麽打發時間的,就窩在一邊聽馬氏論說育兒經,倒也能解解悶。
羅姝坐在一旁,時不時也插兩句進來,好奇地問東問西,馬氏耐心答的話,錦繡卻裝不甚懂,隻聽着并不吱聲,更不去搭羅姝的腔。
林瑤一走,羅妍就挨到羅姝身邊來,她也隻是光聽不作聲,錦繡卻總能感覺有兩道毒蛇般充滿惡意的目光,伺機要朝自己襲來。
這股惡意自然是從羅妍那邊來的,羅妍本就對錦繡有敵意,前陣子爲想接近南安郡王府的人,聽了金氏的勸勉強和錦繡套近乎,到如今好事沒成,反而讓冤家對頭賈慧給搶了南安郡王府世子妃位,羅妍此刻可說是滿心恨怒、怨氣全開,暗搓搓都對準了錦繡,恨不得怒火化作利箭,把錦繡射成篩子!
好在也不用跟這姐妹倆做一堆坐很久,羅秋母子告辭得一會兒,又有客人進府,這次來的是個錦繡沒見過的姑娘,鄭氏的娘家侄女,鄭六姑娘,羅方的未婚妻!
得到傳報,鄭氏十分高興,要親自走到二門上去迎接,羅老夫人也很給面子,讓金氏帶領馬氏和錦繡、羅姝羅妍一起迎出二堂!
鄭六姑娘約莫十六七歲年紀,明眸皓齒,端莊秀麗,面龐五官有幾分像鄭氏,圓圓的臉蛋未褪嬰兒肥,穿着鵝黃繡花襦衫,玉色八幅羅裙,看上去一團和氣,像老人們常說的,很是福相。
鄭六姑娘見人就笑,溫婉柔善讨人喜歡,更難得是還生得一張巧嘴兒,有一把脆甜嗓音,幾句話就逗得羅老夫人笑不攏口,隻把她攬抱在懷裏不舍得松手。
侄女兒來了,又這般得老太太歡心,鄭氏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好,也走到近前去湊熱鬧,姑侄倆一唱一和,說相聲似的,更是惹得羅老夫人樂不可支,無比開懷。
錦繡瞧見羅姝羅妍反應平平,對未來的二少奶奶不冷不淡,心裏猜着可能這位鄭六姑娘與她們姐妹倆的交情遠不如林家和金家的表姐妹來得親近吧。
目光流轉間,發現金氏竟然在不廳裏,随口問馬氏:“這個可算是嬌客呢,未過門的媳婦兒,老夫人、大太太如此高興,怎麽三太太卻要避而不見?”
馬氏笑道:“瞧你說的,哪有這種事?太太在外頭廊下,交待嬷嬷幾句話,很快就來!”
果然,話音剛落,就見金氏從廳門外走了進來,臉上堆起笑容,如釋重負似的。
錦繡想到剛才羅秋離去時金氏的表情,心裏一動,借口去更衣,走出廳堂,招手喚站在廊庑下的蔣燕,附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蔣燕領命而去。
錦繡輕抿唇角:雖然有點後知後覺,這時候才想起來要告訴羅松,但他羅松不是有暗衛嗎?暗衛不是本事大嗎?他想爲葉姨娘謀十幾二十瓶玉雪膏,又不好強搶自家夫人的藥鋪,如今有姑太太做了急先鋒,羅松完全可以派暗衛混水摸魚,等藥鋪裏發現玉雪膏少了那麽多,也隻會以爲是姑太太拿走的!
這樣,金氏會和姑太太對上,日後發現了葉姨娘的古怪,還會轉移目标,朝羅松和葉姨娘開火!
由着他們幾方人去狗咬狗互相扯皮,怎麽熱鬧怎麽玩,都不關自己的事,隻不要看到羅松死皮賴臉來找自己制玉雪膏,就行了!
走回到廳裏,鄭六姑娘正在派發禮物,給府裏的禮物另有清單,這裏是額外送給老夫人、兩位太太和少奶奶、姑娘們的小禮物!
其他人都收了禮物,鄭六姑娘見錦繡進來,便拿了隻小錦盒雙手奉上,笑容嬌羞不失大方,語氣很真誠:“這對兒雙魚佩玉,是我專程挑選,同樣請玉昆山寺高僧誦了祈福經文開光加持過的,送與三奶奶,願三奶奶健康福樂、笑口常開!”
錦繡客氣道:“怎麽好意思要姑娘的禮物?”
鄭六姑娘執意要給:“我前些時随母親去了肅州外祖母家,住到現在才回,直擔心與姐妹們都疏遠了呢!肅州有玉昆山,母親說山上寺廟的佛祖菩薩是極靈驗的,因而我特地爲姐妹們帶回這些經高僧在佛前開光的小玉件兒,能保平安,也會給三奶奶帶來福氣……是我一片心意呢!”
鄭氏也走來幫忙說話:“真兒媳婦收着吧,以後成了一家妯娌,相處的日子且長着呢!”
錦繡便沒再推辭,道了謝,接下錦盒交給香茶,心想等哪天也趁她生辰日什麽的,回送一樣禮物就行了。
有了能說會道、讨喜乖巧的鄭六姑娘,羅老夫人和鄭氏的注意力便都在她身上,堂上笑聲不斷,時間倒是過得挺快。
終于到了傳飯的時候,錦繡松一口氣,就盼着吃完這頓飯,好趕緊回保定侯府去,在國公府呆着總覺得不得勁,無聊得很,也沒心情在府裏亂走,連過年時住的澄風院她都沒去看看。
倒是看守打理着那院子的孫媽媽帶幾個婢仆過來給她磕頭請安,讓香茶一一給了賞。
全家團聚的宴席依然設在大花廳,分男女席,中間隔着透雕五福吉祥隔屏,妾室們也有一桌,不過她們得先各自站在自家主母身邊去服侍,得到允許,才能回去坐席用飯。
成國公府幾個男人,除了成國公和羅真、羅容沒納妾室,其餘三個都有,羅松一個貴妾,羅端兩位良妾,各生有子女,羅方的江侍妾倒是從不露面,據說是被金氏嫌惡,不準她出來,不過今晚居然也來了!
馬氏大概是不耐煩管兩個妾生的庶子女,隻讓她們自去管孩子,不用侍候她;金氏卻不聲不響,由着葉氏站在身後替她布菜、盛湯,而葉氏布的菜盛的湯,她動都沒動,自有小丫頭取走,再由貼身大丫頭另行布菜,她才吃!
江侍妾應該是被人吩咐過,磨磨蹭蹭要走不走地想過來服侍鄭六姑娘,結果被鄭氏身邊婆子攔住,叫她自己席上去老實坐着!
江侍妾俏臉蒼白,咬着嘴唇,幽怨哀婉的目光透過隔屏,直往外間男席上看。
鄭六姑娘也用眼角悄悄地往男席看,面色有點緊張,鄭氏安撫地輕拍她的手,輕聲說着什麽,鄭六姑娘紅着臉,低下頭偷笑。
男席上的男人們此刻倒是表現很端正,目不斜視并不往女席那邊看。
這府裏也講究食不言寝不語,不過涵義應該跟詩禮之家的不一樣:年輕一輩還好說,保持着優雅從容的吃相,國公爺就不敢恭維了,風趕殘雲般先把肚子填飽,然後才來慢慢地、有滋有味地品着幾盞小酒!
羅松喝下兩盞牛眼杯的酒,便被羅端勸住:“父親要保重身體,此時尚不宜多飲!”
國公爺卻道:“别的酒我不知道,但這個酒很不同!你們不是說那猴頭菇能止病痛藥效如何如何神奇麽?實話說,我既不喜猴頭菇的氣味,也感覺不到它的好處!但這酒,真兒孝敬的特制秘釀,我喝了多次,隐在身上大半輩子的暗傷,每每陰天便發作的那些腫脹酸痛,倒像是都好了!松兒,你上次不也得了一壇子?不妨每日一小杯,慢慢飲用,應比猴頭菇要好!”
國公爺說話聲音洪亮,中氣十足,整個廳裏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一番話落,男男女女所有人目光都朝羅真和錦繡投注!
羅真面無表情,淡定如常,錦繡挾菜的手頓了一下,十分無語:這羅老頭,你有吃吃有喝喝不好麽?嘴巴要這麽多!得了,以後給你喝些平常的,百果酒什麽的,想都别想了!
羅松咳了一聲,扭頭透過隔屏,看見别的妾室都能坐下吃飯了,葉氏還得站在金氏身後,沒來由地就窩火起來,本不待說的,這下索性一吐爲快:“真兒送來那壇酒,兒子知道是難得的美酒佳釀造,能通筋舒骨,滋補養身,就派人送去葉氏的娘家,孝敬長輩了!”
國公爺:“……”
葉氏唇角翹起,笑容淺淡卻遍布甜蜜,她很快側過臉,朝羅松送去含情脈脈的一瞥!
對面羅姝羅妍看着,一個眼神冷厲,一個雙目光噴火,恨不得把眼珠子都給瞪出來!
金氏舉起絲帕擦拭嘴唇,遮掩住扭曲的面部,但那緊握的手微微顫抖,陰沉泛紅的眼眸,透露了她内心的傷痛和恨怒——
葉氏不過是個妾,葉家算他什麽長輩?自己是正頭夫人,自己的娘家才是他的嶽家、他該當孝敬的長輩!怎麽,他居然……如此毫不留情地打臉,羅松,他到底想幹什麽?爲一個低賤妾室,要與她夫妻決裂麽?
金氏低頭眨了眨眼,幾滴眼淚落下來,楚楚可憐地朝着羅老夫人喊了聲:“母親!”
羅老夫人平日沒少得金氏好處,此時也覺得自己兒子過份了點,原本要替金氏說句話,擡眼看見葉氏還站在那,又見立馬口風便改了:“”
羅老夫人平日沒少得金氏好處,此時也覺得自己兒子過份了點,原本要替金氏說句話,擡眼看見葉氏還站在那,又見立馬口風便改了:“”(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