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氏和金氏雖覺郁悶,卻也無可奈何,那對夫妻什麽脾性她們又不是不知道,連老太太都治不了,伯母和嬸娘更是拿捏不着,隻能先隐忍着罷了!
賓客絡繹不絕,送來的禮物也源源不斷,因說的是補請新婚喜宴,大家不約而同封雙份禮金,送的禮物更是裝飾得大紅大紫,直把整個府宅襯得花團錦簇喜氣洋洋,好不熱鬧喜慶。
錦繡看得一陣無語,怎麽感覺像是趁機攏财似的,其實自家夫妻完全沒有這樣想法。
京中請客向來泾渭分明,武官請的大多是武官,但這次保定侯羅真的酒宴,不但顯赫知名的勳貴都來了,還有不少文官摻雜其間,少數幾位文官是持請帖而來,其餘的盡是沒有請帖臨時來的,還在大正月裏,況且這場酒宴挺特殊的,羅真交待下去:來的都是貴客,一律恭敬延請進門!
女眷也很多,夫人太太少奶奶小姐們,還有不少小孩兒,錦繡在洞天裏榨了新鮮果汁出來,香茶香菱幾個早學會做蛋糕和各式餅幹,并用牛乳調制各種飲料乳酪,招待小娃娃最合适,姑娘少婦們也都十分喜歡。
南安郡王妃帶着兩個女兒還在城外躲清靜,一邊給女兒嘗試吃用猴頭菇幹,沒試出效果自然不會回京,南安郡王世子倒是來在前院,捎了一封郡王妃的親筆信給錦繡,無非就是說明情況并緻歉意。
聽到香桃禀報說甯國公夫人帶着媳婦女兒來了,錦繡忙走去親迎,甯國公夫人慣常應酬宴席,知道剛成家的小媳婦初次辦這麽大個酒宴不容易,很會替她省事,直接在二門上集結得六七位國公府世子夫人、侯伯府夫人,一邊談笑風生,一邊漫步走進來,錦繡迎上去正好合适。
将衆位夫人請入内廳坐下,丫環們奉上熱茶和點心,大家看到精美别緻的蛋糕點心,都贊歎不已,甯國公夫人拉着錦繡的手笑道:
“你們都不知道,當年她婆婆在的時候,也是最會做奇巧又可口的小吃食,如今得個媳婦也這樣,算是有傳承了!”
一位夫人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忙傾身到窗下,将茶杯對光細細瞧看,驚訝道:“這是雲山毛尖吧?怎麽……我竟是生生喝出不一樣的味道來?”
甯國公夫人忙端起茶杯聞了聞:“挺香的啊,你吃出什麽味道來?”
那夫人笑道:“可不是一般的香,這香醇的!你再嘗一口看,回甘清爽,如飲甘霖哪!”
甯國公夫人便抿了口茶慢慢咽下,柳眉輕揚,嗔笑道:“你這女人,好茶不知讓你喝了多少去,偏在這咋咋呼呼!我還當保定侯夫人是拿了不好的茶來惹你不高興了呢,人家可是新媳婦兒,你可不準吓唬人!”
衆夫人都笑起來,細品香茗,紛紛點頭贊歎。
那位夫人是廣甯侯夫人,和甯國公夫人是遠房表親,也上來拉了錦繡的手說話:“你别信我表姐的,我不過說話有點直,卻不是咋咋呼呼,你以後會知道我是怎樣的人!你家的茶确實好喝,我家的毛尖卻沏不出這樣清香甘醇的味兒來!”
坐在邊上的威遠侯夫人笑着接話:“這沏茶啊,也是講功夫和道行的,一樣的茶葉沏出兩種味道,這種事尋常得很,你家毛尖沏不出香味來,那得問你自己,可不能沒完沒了糾纏人家保定侯夫人!”
“誰沒完沒了?我取經,取經不行嗎?”
廣甯侯夫人朝威遠侯夫人翻白眼,大夥兒見狀又是一陣哄笑,廣甯侯夫人被打趣也不惱,繼續拉着錦繡說話,甯國公夫人扯她走:“老實去坐着,想喝好茶改日再來,今兒不止你一個客人,她忙着呢!”
廣甯侯夫人這才放開錦繡,錦繡笑着道:“其實沒什麽特别的,我并不擅茶道,沒有威遠侯夫人所說的功夫和道行,大家知道城外五十裏外有個翠屏山,山腳下的紅楓山莊是我親婆母留下的嫁妝,翠屏山上有一股清泉非常好,四季不竭,今兒大家喝到的茶,吃到的食物,全是從山莊裏運回的水烹制的!”
衆位夫人恍然大悟,頻頻點頭,内心暗贊保定侯夫人有誠意,爲了辦個酒宴,專程從效外運泉水回來,也不知花費了多少人力财力。
錦繡說的是真話,确實有讓男仆們運了兩天的泉水,隻不過她還是忍不住在其中摻了點洞天靈泉罷了。
廣甯侯夫人道:“果然好主意!山泉烹茶,豈有不美的?哎呀呀,我倒也有個山莊,可惜那莊裏沒泉水!改日我能不能也去你們家莊子上運點泉水?”
錦繡笑着點頭:“自然是可以的,就是有點遠!”
“沒事沒事,我也就是實在饞了想喝這樣香美的茶才去,總不能天天叫人運水!”
甯國公夫人無語地瞪着廣甯侯夫人:“你這嘴養得忒刁了,好吃好喝還能讓你挑出花兒來!”
廣甯侯夫人笑:“這吃喝也是有學問的,其中妙處你不懂,說了你也不明白,索性省下我一點口舌罷!”
甯國公夫人就伸手去擰她,正笑鬧着,金氏由一群衣飾講究的婆子和花枝招展的婢女簇擁着走了進廳來,臉上笑容燦爛,見人就招呼問好,嘴裏說着“招待不周,請見諒”之類客氣話,主母姿态擺得足足的。
轉臉看見了甯國公夫人,金氏吩咐身邊婆子和婢女退下,隻留一名貼身侍婢相随,滿面春風地朝這邊過來。
甯國公夫人不屑地撇了撇嘴,扭過頭去和鄰座夫人們談論起今年春帏的八卦:
“我聽說了,今年北邊的才子們比南邊來的實力要強,所以啊,我也打算随他們投點銀子下去,就押北邊才子中狀元!若是赢得了,回頭請你們吃茶!”
夫人們有的笑,有的當了真:“可看得準了?我也跟着!若是落空,就找你要彩頭!”
“诶诶!哪有這樣的?你講點道理好不好?”
金氏笑着湊上去,說道:“這事我也聽說了呢,還是聽一個頗有準頭的鐵嘴講的,隻不過與甯國公夫人聽到的有所不同——那位鐵嘴猜測,今科狀元的出處跟三年前一樣,來自南邊!而且,想捉狀元女婿的可要失望喽,這位狀元已近而立之年,不是小夥子了!”
“真的?”
“你在哪裏聽說的?是哪個鐵嘴啊?”
“哎呀,那咱們要不要相信呢?”
女人們八赴起來可以不分國際,即便是不喜金氏的甯國公夫人,也免不了和她談論起來。
錦繡微笑着悄然走開,往姑娘們所在的側廳去看一看,内心裏暗暗琢磨金氏說的話:今科狀元出自南邊,并非年輕小夥,是位而立之年的男子!
能重生,無疑是得到了上天垂憐,相信沒有任何人會老老實實按照上一次的印迹行走,肯定要有所改變,将壞的變成好的,将逆境轉爲順境,人同此心,但也應該是在不損害到無辜的前提下,如果盡知先機卻又要耍心眼妨害别人,可就辜負了上天一番美意了!
金氏絕不是良善之輩,否則她就不會搶了賈氏的夫婿,逼死賈氏虐待羅真,她重生,偏又多行不義,顯然是個貪心不知珍惜的!
女客太多,分别安排在三處廳堂用茶點,錦繡先走近右邊花廳,聽見裏頭傳出鄭氏的笑聲,還有阮氏的聲音,心想原來賈府的人已經來了,有阮舅母在這邊,還有鄭氏在,等會再來也不遲。
便返身去了左側小廳,走進門就看見甯國公夫人的兩個兒媳婦與七八位二十歲出頭的少奶奶們坐在一起,說說笑笑好不熱鬧,這是幫着自己招待應酬客人呢,另一邊是十來個**歲到十五六歲小姑娘,也在談論着什麽,一個個态度認真,正說着話的是甯國公府三小姐許玉婷,她是甯國公夫人幼女,剛及笄不久,身量高挑,五官秀麗端莊,瞧着娴靜溫婉,卻沒有太多閨閣女子的羞澀,想是常跟着國公夫人外出赴宴見慣場面的緣故。
錦繡心裏一暖:甯國公夫人母女幾個是來做客的,此時卻爲自己受累了。
看看桌上的果汁飲料和小點心已吃得七零八落,錦繡示意香茶再給小姐們上些開胃的珍品果脯,點心就不上了,很快要開宴,别點心吃多了,一會上桌吃不下食物可怎麽好。
錦繡在許玉婷身邊坐下,和姑娘們說笑幾句,再到少奶奶們那桌去應酬一二,許三奶奶扶着她的手臂道:“這些姐妹都是平日裏多玩在一處相近的,認識一下就行了,知道你今日忙,咱們改天再找時間閑談,你還要去哪裏就趕緊去吧。”
其他少奶奶少夫人也表示理解,紛紛催她:“誰家宴客不是這樣忙前忙後的?不用管我們,我們自己顧得來,好得很!快去吧!”
錦繡客氣一番,這才走出小側廳,往右邊花廳去。
右花廳也是滿一屋的人,鄭氏還在這裏,看見錦繡來了,便領她一一與各位客人相見,有長輩帶着确實省事,不用繞彎子立刻就分出彼此輩份、屬于哪種關系,還有一樣,也不知算是好處還是什麽,省了不少口舌——基本上都是鄭氏在說話,錦繡除了行禮,應答一兩句,之外就沒她的事了!
感覺回到了成國公府,鄭氏是當家主婦,她馮錦繡不過一個不知事的小媳婦兒。
衆多客人面前,錦繡當然不會表現出什麽來,溫婉、順從地跟着鄭氏轉了一圈,來到阮氏跟前,鄭氏就放下她,自顧走了。
阮氏拉着錦繡的手,指給她認識同座的幾位夫人,又問她累不累,幾位夫人也憐惜地讓她坐着歇口氣,喝杯茶,錦繡笑着道了謝,剛和大家說得幾句,聽見那邊透雕隔扇隔開的小裏間隐隐傳出争執聲,便扭頭看了過去。
阮氏輕聲道:“那裏邊坐着幾位姑娘,方才我們來的時候遇見成國公府兩位小姐也正好過府,你家大伯母便拉着她們進去招呼姑娘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時不時就吵吵幾聲,也有大人進去瞧過,又好像沒什麽事。可總那樣也不成樣子,你慧表妹與成國公府的三小姐自來不對盤,就擔心她們會真吵起來……要不你瞧瞧去?”
錦繡點了點頭,起身往那邊小隔間走去。
賈慧和羅妍豈止是不對盤?這兩人也是成仇了的!
原因呢,自然還是因爲羅真!
羅真回到京城那年,得皇帝封侯、禦賜侯府并田莊,本應該在侯府擺酒慶賀的,但成國公不允,執意在成國公府設席請客,賈府本就沒什麽人了,賈霆又病卧在床動彈不得,隻阮氏一個婦道人家領着十四五歲弱雞似的賈玉和十歲出頭的小姑娘賈慧來赴宴,那情形瞧着多少有點凄涼,舅家家勢不振,被成國公府輕慢,連羅妍那樣小的丫頭片子也看不起他們,夥同幾個小夥伴騙賈慧到花園湖邊,然後推她下湖,誰知賈慧也不是那麽軟弱可欺的,她反手抓住了羅妍,兩人同時跌進湖,掙紮中,賈慧死命推開了踩着她往水面上竄的羅妍,羅妍雙手劃拉着飄往湖心,離岸邊越來越遠,賈慧卻抱住了聞訊跑來的家仆扔下水的一段幹木頭,往岸邊劃。
那時羅真正和幾位舊時一起玩過的公子少爺在另一面亭子裏說話,聽到禀報,七八個人就跑了過來,羅真隻瞧了瞧即将下沉的羅妍一眼,便蹲下伸手将表妹賈慧提溜上岸,又脫下外袍細心将表妹包裹住,而在他救自家表妹的時候,另有會水的男子已跳下湖,将羅妍撈了上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