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真聽見車裏傳出幾道輕微的驚呼聲,馬上意識到自己魯莽了,忙示意車夫把車速緩下來,一邊靠近車廂溫言軟語地賠不是,又問有沒有碰着哪裏?要不要緊?
錦繡知道他被羅大奶奶招惹得壞了心情,不想讓他再擔心,撩開窗簾讓他瞧見自己并沒什麽事,順嘴道:“不想跟人家說話咱們走就是了,犯得着生氣嗎?”
羅真滿眼寵溺地看着嬌妻,唇角抽動兩下終是沒作聲,他不會告訴繡繡,其實真正讓他突然間火大的原因是羅大奶奶提到了羅方!
在城外羅方就想摒退侍衛靠近馬車去跟錦繡搭話,侍衛态度強硬,羅方卻是拿出了國公府二公子的身份,還是羅真走過去攔住他,若不是當時人多眼雜,羅真鐵定會狠狠揮他幾個鐵拳!
沒想到他回家之後竟然跟祖父提出讓錦繡先進國公府!他羅方憑什麽?管天管地管哪裏不好,用得着他一個伯兄來管弟媳婦?
羅真微微眯了眯眼,眸色幽暗:這個混蛋!分明就是不懷好意,敢惦念自家繡繡,饒不了他!
保定侯府坐落在翠華街,與榮華街相距一條街巷,中間再隔着個太師府,從侯府到國公府,步行估計要半個時辰,坐馬車自然會快些。
這是禦賜府宅,占地三十多畝,雖比不得成國公府将近百畝的宏偉寬闊,但處于地價極貴的京都城中,那也算很不錯的了。錦繡和羅真一樣,并不介意屋宅多寬多大,隻要是自己的家,住着舒适安甯就行!
早在成親的時候羅真就傳信回來,指示管家将侯府主院好好地裝修整理一番。從赤州動身進京之前又特地派一批人先行返京,務必做好準備迎接少夫人,因而錦繡跟着羅真進入侯府,走進自己居住的正院。明眸四顧,絲毫沒有不習慣或是陌生的感覺,就好像這地方她前幾天剛住過,現在又重回故地了。
再仔細觀察幾下,她忍不住笑了:這裝修風格。分明盜用了田宅主屋樓上的一些細節,難怪她覺得這麽熟悉,原來那些窗格子裏雕琢鑲嵌的一朵朵桃葉桃花,安全跟她的閨房一模一樣!
羅真也是笨得可以,他到底明不明白啊?人家沒出嫁的姑娘想要桃花運,才會雕琢桃花做裝飾,這都成親做夫妻了,還要桃花運幹嘛?是嫌生活情趣不夠勁爆,再添點佐料鬧得雞飛狗跳不成?
錦繡隻是自己好笑,沒打算跟羅真解釋。就由着他這麽懵懂無知好了!
見自家媳婦兒笑得高興,羅真在一旁跟着傻樂,爲了能哄得媳婦兒心甘情願跟着他,陪伴在他身邊,用點心機花費點精力算得了什麽!
成親前他确實是存了心欺騙媳婦兒,直說自己願意随她在赤州娘家那邊落戶生根,可現如今他哪有那個條件?預計至少在南宮照順利登基之前,他是不可能爲了小家随心所欲挂官甩手跑掉,就算南宮照不會扛刀追着他砍,他自己也不甘心過意不去。身爲男兒,有些承諾和責任必須得擔負起來!
要建功立業,也要把心愛的妻子牢牢攏在身邊不分開,這樣的人生才是有意義的!
羅真往日在府裏是個單身主子。身邊服侍的人從來就隻有吉祥和寶良兩個,前院有總管,後院也有管事婆子和婢女,卻都歸兩個長随管,他并不多嘴問什麽,如今有了少夫人。府裏所有事務自然要交給少夫人打理,但少夫人剛回府,一切得休息好了再說,因而羅真隻讓内管婆子和錦繡禀報了些最基本的事情,就把人都打發走,教她們先照着以前的規矩行事,等少夫人歇息好,召她們過來詢問了再說。
行李陸續搬進内院,自有香桃香茶打理,香枝先去察看了淨室,再讓小丫頭們備熱水,這一路回來早已習慣了侯爺和少夫人的鴛鴦浴,索性也方便她做準備,順手兒就把兩個人要更換的衣裳全都取拿搭配好了。香菱則走去廚房,給侯爺和少夫人準備些香熱食物。
羅真知道錦繡對烹調感興趣,沒事總喜歡領着她兩個妹妹自制點心,暗想這也算是一種玩法,他不在家時由着她怎麽打發時間都好,就讓管家在正院給少夫人建了個小廚房,說是小廚房,卻比侯府正經大廚房還大,足有三間寬,裝修得清清爽爽幹淨敞亮,竈台廚具一應俱全,配備了會做南北菜肴的廚娘,香菱初見那廚房時唬了一大跳,還以爲從此後正院得負責全侯府人的吃食了呢!
羅真是奉皇命外出辦差,若在以前,他一到京城連家都不回,直接先進宮去交旨觐見皇上。但如今有錦繡在,他總要陪她回到家,讓她熟悉一下環境才好走開。
錦繡知道他還要進宮觐見皇帝,心想當前眼下這種皇朝帝國多少都有點變态,皇帝可以對你恩寵有加,也可以一個腦抽就尋你個莫須有罪名,沒事最好不要招惹皇宮裏的人不高興。
于是讓香菱做了碗熱熱的香菇雞絲面來,催着羅真先吃,自己親自走去檢查了熱水,等羅真吃完,幫着他從頭到腳沐浴一番,換上幹淨衣裳,将他清清爽爽地送出門去。
自己在家又不急去哪裏,愛怎麽弄都好,看小丫頭們擡水吃力,便隻要了兩桶熱水,也不用人服侍,關緊淨室的門直接閃進葫蘆洞天,痛快淋漓地洗了個溫泉浴。
趁着羅真不在家,可以躲在淨室裏久點,順手就把洞天裏成熟的糧食和水果收割了,現在她心經練到四層,還做不到身處洞天之外用意念控制葫蘆洞天,但進了洞天就完全沒有問題,一個眼神一個意識便能将想做的事情做好!隻是要看着這些糧食果實入庫儲存,也得花費點時間。
至于那些喳喳亂叫的雞鴨鵝,收拾起來費手續,暫時還做不了,就先留着罷。
等錦繡走出淨室,坐到梳妝台前去讓香枝幫着梳理頭發。就見香桃走來說:“林水清家的求見少夫人!”
錦繡聽羅真說過,當年婆婆賈氏的嫁妝和陪嫁奴婢不算少,但後來都慢慢地不見了,剩下不多的幾個還是原先放到莊上去才保留下來。這林水清和他媳婦原來是賈氏陪嫁的小厮和小丫頭,兩人配了親,如今成爲侯府管事,林水清在外頭管鋪子,他妻子管着内院事務。
錦繡讓領了人進來。方才已見過一面磕過頭,此時再來,那三十歲出頭的婦人便隻是行了福禮,微微垂着頭,不急不躁極有條理地禀報起來。
錦繡聽她說話,一面再細細打量她兩眼,暗自點頭,這模樣倒是很符合侯府管事的範兒。
原來國公府那邊派了人過來,不是别人,還是那羅大奶奶。
林水清家的道:“少夫人走了遠路回來。才進家門,自是很疲累需要休息,況且侯爺也交待過,說少夫人感染了些風寒……奴婢把所有該說的能說的都說了,可大奶奶她就是不肯走,非要看一看少夫人,還帶來一位太醫,說是侯爺年輕不知道厲害,他自去了宮裏,把少夫人獨自扔家裏沒人陪伴。算什麽事兒?她做嫂嫂的哪能任由這般,總要關心關心妯娌的!說話間,就要走進來,奴婢們自不敢使勁阻擋。方才到了正院門口,正好兩位侍衛姐姐在,她們倒是敢上前攔着了,可看大奶奶那臉色陣勢,着實吓人呢!”
錦繡說道:“這裏是保定侯府,又不是國公府。有什麽好怕的?今日且不怪你們,但以後絕不可以這樣!各家有各家的規矩,如果是住在國公府,我的人攔不住她倒沒什麽,在保定侯府還能任由别人橫沖直撞,那不隻成了笑話,更讓别人認爲我是個軟弱可欺的!你們希望我是那樣的嗎?”
林水清家的搖搖頭:“咱們侯爺英明神武,少夫人也該很有威信才對!”
“威信麽,我不知道,但我不允許被人輕看!尤其是在自己家,我不願意見的人,她還能随意闖進内苑,你說我該怎麽辦?”
林水清家的臉上現出惶恐之色,急忙低下頭:“是奴婢的錯,請少夫人息怒!内院兩位管事,今兒當值的是奴婢,奴婢不敢強攔着,原是聽大奶奶那樣說話……怕妯娌之間生了誤會!”
錦繡點了點頭:“我說過,今天就算了,往後絕不允許再發生這樣的事!保定侯府,隻有我和侯爺說的話才算數,誰來都沒有用!哪怕是國公府那邊的國公爺,也是如此!若不是門口兩名女侍衛早就明白這點,攔住了大奶奶,不然讓她跑這會兒來吵擾我不得安甯,可就誰也讨不着好去了!”
林水清家的連聲稱是,因太過惶恐,又跪下磕了個頭,這才退下。
香茶跟了出去,不一會轉來說道:“原還覺着林水清家的不靠譜,料不到竟是個狠的,力氣也挺大,隻她一個人,就把大奶奶半攙半拖地弄走了!”
香枝笑道:“她剛才出去啥也不說,就将人拖走了?”
“倒是低聲下氣地勸了幾句,大奶奶隻是端着不理會,一徑讓領她來看少夫人。林水清家的就動手了,邊拖着走還邊嚷嚷‘大奶奶您别掐奴婢喲,奴婢這是怕您累着扶您走路哪’!那大奶奶也是一聲大過一聲,都不知道是誰掐了掐!這林水清家的,是個人物!”
錦繡道:“做了幾年管事,哪會真的很簡單?初時她不敢攔,應該揣摸不到我的态度,怕做錯事。如今她弄明白了,自然就分得清楚。”
香桃道:“這衰人,還試探起少夫人來了!該不會有别的心思罷?那可要防緊她!”
錦繡白她一眼:“莽撞丫頭,還是一副小辣椒性子,能不能學學香枝香茶,說話悠着點兒?上次在羅三小姐手裏白吃虧了!林水清家的原是過世的夫人的陪嫁,再怎樣總要看夫人面子,不過瞧她剛才的表現,她以後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了。并且都用不着我怎麽做,整個侯府的人自明天起,想必都明白了我對國公府的态度,這也算省事了。”
京城氣候比赤州還要冷幾倍,好在屋裏燒起了地龍,外間滴水成冰,屋裏卻暖烘烘如同三月天,隻是暖過頭了就有些幹燥,錦繡沐浴過後吃了些東西,看看沒什麽要緊事,就讓幾個丫頭也早早下去洗浴歇息,自己從洞天裏取了幾盆泉水來,分置于各個屋角,當作給空氣加濕了。
坐在桌子旁剛吃完一個洞天特産皺皮大柑橙,就聽見房門一響,外間傳來羅真的輕喚聲:
“繡繡?”
錦繡忙跑到擱在架子上的銅盆裏洗了洗手,嘴裏一邊答應着迎出去,看見羅真站在門邊含笑看着她,挺俊的劍眉下一雙黑曜石般的雙眸猶如星子閃爍光華,玄色貂皮大氅上滿是雪花,他卻不急着脫掉,而是張開雙臂在那兒等着。
錦繡無奈地翻他一個白眼,這家夥是寵不得的,他不僅會依賴成性,還會得寸進尺,隻要是錦繡能爲他做的事,他就絕不自己動手!
還沒走到近邊就聞到一股酒氣,錦繡皺了皺鼻子,居然是自家酒坊釀的高梁酒!這可是烈酒呢,怪不得笑得跟個傻冒似的,看來是醉了!
這家夥不是進宮去面聖嗎?難道還給皇帝獻酒,然後皇帝請他一起喝?不應該啊,自家夫君又不傻,吃的東西怎麽會随便帶進宮?
羅真抱住錦繡又聞又親,錦繡嫌棄他身上的酒氣,一邊抵抗一邊掙紮着替他除去貂皮大氅,然後牽了他去到銅盆邊,洗過手的水也不管了,好歹是洞天泉水,絞了帕巾替他仔細擦抹手臉。
羅真老老實實任她擺布,錦繡剛笑着贊了句“真乖”,就被那人打橫抱起往床帳走去,一路迫不及待地低頭張口将那水潤粉唇吞了進去,這一吻就再放不開了:香香甜甜的柑橙啊,好吃又解酒呢!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