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嬷嬷笑道:“咱們從京城帶來的好東西可不少,也讓他們鄉間人看個稀罕!”
羅妍等幾個姑娘掩唇而笑,羅方微微皺眉,想起馮掌櫃來信說馮錦繡将自己送的那三口箱子全數搬到喜福酒樓去放着,應是打開看過覺得太貴重不敢收受。兩個人見面幾次,她的淡漠疏離并不像假裝出來,若是貪慕虛榮,她就不會對他用那種态度。
不過,那時羅真也到了州城!
難道是因爲羅真的保定侯身份,她才推拒了自己的好意?
羅方抿緊薄唇,其實他内心深處也認同羅嬷嬷她們的說法:女子大多愛慕虛榮,一個鄉下村姑,她眼界能有多寬?!
這裏鄭氏正招來管事婆子準備列出禮品清單,卻見靈芝走進來,對羅老夫人道:
“三爺身邊的寶良,說是三爺傳了消息回來!”
屋裏人都頓住,一緻看向靈芝,圓桌邊金巧月倏然站起來,林瑤奇怪地擡眼瞧她,金巧月尴尬地笑笑,輕聲道:“在屋裏呆久了,感覺有些熱呢!”
羅老夫人躺靠在羅漢床上閉目養神,紋絲未動。
鄭氏剛要開口,羅方已經走向前:“叫寶良進來回話!”
“是。”
靈芝走出去,便有兩名仆婦過來,垂下左右和正中三面湘妃細竹簾,從門外進來便隻能見着廳堂裏人影綽約,容貌五官卻是看不真切。
這也是有姑娘們在,若隻是羅方、老夫人和鄭氏,那就不必。
寶良跟着靈芝進屋,先沖着正中那挂竹簾跪下磕了個頭,問老太太、大太太和二爺安,再朝側邊竹簾躬身行禮,問姑娘們安。
這是國公府的規矩,寶良是家生子。做起來娴熟自如,一絲不拘。
鄭氏問道:“寶良,你三爺可是要回到了?”
寶良垂着頭回答:“是,三爺已在路上。快到赤州城了!先前小的将老太太來到的消息傳給三爺,三爺知道後,便使人趕往方石鎮爲老太太取新鮮猴頭菇,剛剛那人從方石鎮趕到了!”
羅方走出竹簾:“猴頭菇呢?”
寶良指了指外頭:“裝在籃子裏,翠兒拿着!”
“拿進來看看!”
梳着雙垂髻的綠衣小丫頭捧着個藤籃進來。藤籃不大,裏頭再塞墊着些稭杆,隻裝有四五朵幼兒拳頭大小的猴頭菇。
羅嬷嬷砸嘴:“才這幾朵?品相也不夠上回的好,這怎麽了呢?一次不如一次的!”
羅老夫人皺着眉歎氣:“算了,再不好,總歸是送來了!”
鄭氏笑道:“我瞧着倒是挺好嘛,水靈新鮮的,或許煮出湯來更好喝些!”
她抿了抿嘴唇,那次喝猴頭菇湯是在自己娘家,真的很美味!後來羅方弄回不少幹蘑菇。其中也有猴頭菇幹,因不是方石鎮馮姑娘采的,老夫人和三老爺吃了沒用,大家便拿來做湯做菜吃,味道也不錯,但終究不及第一次得的那些鮮美!等羅真再寄回來馮姑娘用暖房種植的猴頭菇,便全歸老夫人和三老爺專用,任何人都不舍得嘗一口,自然不知其味道如何!
羅老夫人隔了好些天沒喝到猴頭菇湯,這會又看見這樣新鮮水靈的猴頭菇。想到那種美味,真的饞了,揮着手讓羅嬷嬷快拿下去弄。
寶良道:“送猴頭菇的陳六說,馮姑娘家暖房裏的蘑菇差不多都摘完送去京城了。隻留着十幾朵小點兒的……嗯,讓它慢慢長!如今是陳六負責從方石鎮運送蘑菇到州城來,老太太以後天天都能吃到新鮮的!”
“能天天吃到新鮮的?那感情好!”鄭氏笑。
“早該這樣,我就說嘛:賈家二老爺在那頭天天吃着呢!”羅嬷嬷說完,抱着藤籃到廚房找人煮湯去了。
羅老夫人放下茶盞,撩起眼皮道:“先頭不是說從方石鎮到赤州城要兩天路程嗎?五六天了。都不見個人影來,這天天吃新鮮猴頭菇,能成麽?可莫哄我白高興一場!”
那邊羅妍接話:“對啊,既然這麽近的路,那馮家怎不帶着馮姑娘來拜見拜見祖母?可别說待嫁姑娘不見人,難不成鄉下規矩倒比城裏還大?祖母可是大老遠來到她家門口了!”
“表妹說得是,這鄉下人,就是不識禮數!”
“我也有鄉下親戚,愚蠢着呢!”
金巧雲和林瑤跟着議論。
寶良低頭站着,雙手垂放在身側輕輕抓握了一下,心裏暗道:姑娘們呐,這些話我就權當沒聽見,可是日後要是你們管不了嘴巴,讓我們三爺聽見了,那就自求多福喽!
寶良雖沒見過馮姑娘,但從陳良陸彪的言語中,以及三爺的行爲中揣度得出來,三爺是十分中意十分寵愛這位馮姑娘的!
置買的兩處宅院全是寶良整理修葺,很明顯給關家那棟宅院更好更精緻,而且三爺親自看過給三位姑娘尤其是馮大姑娘房裏擺放的家俱物什,換了三四次才算滿意!
三爺自己的東西也全搬放到關宅去了,似乎羅宅不是他家,關宅才是!
之前聽陳良陸彪講笑話說三爺那些天是去做人倒插門女婿了,寶良堅決不信,等聽到爺讓他搬東西,他才懵了:天下間真有這麽便宜的倒插門女婿?都還沒成親呢,自己就這麽上趕着搬過去了!
羅方看了看垂頭不語的寶良,心知他定是沒去過方石鎮,便對羅老夫人解釋:
“方石鎮在幽江邊上,水路通暢,南北客商多在那裏上岸歇腳。但到底是處于山窩裏,比較偏僻,從方石鎮到赤州城水路繞太遠,陸路不算平坦,馬車行走要兩天,若是騎術了得的再配上健壯駿馬,快馬加鞭大半天就能到!”
羅老夫人聽了,複又閉目養神,羅妍哼了一聲:“就算她家馬車慢,走三天好了,那也該到了!”
鄭氏道:“不說正擴建府宅麽?家裏事兒太多拌住了也是有的,且等着吧!”
金巧月伸手扯扯羅妍的衣角,輕聲道:“妍妹妹就少說兩句吧,馮姑娘應是有她的苦衷……”
羅妍白了表姐一眼:“你也有點出息好嗎?雖說祖母會爲你做主,可原該做正室的是你,到最後卻落個妾室,你就甘心?”
金巧月嘴唇抖了抖,白着臉垂下眼簾,睫毛尖上很快滑下兩滴淚珠,羅妍恨鐵不成鋼地瞪着她,隻覺惱火又無奈。(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