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五個字并不十分優美,仿佛是才初學數年之人的字迹,隻是勝在蒼勁有力,氣勢磅礴,皇帝很少有筆墨流傳在外,就是聖旨也多是身邊秘書郎、通事舍人等人代寫,錢氏還是第一次看到,馬上就确認這一定就是皇帝的筆迹。
錢氏臉上湧出一股暈紅,全身都興奮起來,仿佛這封信是寫給她一般。臉上露出一絲燦爛的笑意,将身子半倚在夏完淳杯中,嬌聲道:“夫君,不如拆開看看如何?”說完,雙手在火漆處摸索,大有馬上就将信拆開之意。
夏完淳吓了一大跳:“不行。”連忙将錢氏手上将信搶過,小心翼翼的貼身放好,若說夏完淳不想看信件的内容肯定是假的,牽涉到朝廷機密就罷了,這封信多半是皇帝寫給自己姐姐的情書,無關朝廷的什麽機密。皇帝的情書,又有誰能看過?
隻是皇帝對他非同一般的信任,所謂君視臣爲手足,臣視君爲腹心,皇帝親手将火漆封好,自然不希望外人看到,夏完淳下意識不願辜負皇帝的信任。
“夫君放心,妾身隻看一眼,重新封存後,保證讓火漆看起來完好無損。”頓了頓,錢氏擡眼悄悄看了夏完淳,見夏完淳臉上不以爲然,連忙又補了一句,道;“再說這信是給二姐的,你和二姐一向要好,即使被二姐發現也沒有多大關系。”
夏完淳頭搖的向撥浪鼓一般,正色的道:“篆兒,其他事我都可應你,此事可不能應你,不管二姐介不介意,我們私拆她的信件絕不可行,何況這還是皇上給二姐的信。”
錢秦篆心中暗想,若不是皇帝的信我才不行想拆,可是她深知丈夫的爲人,剛才沒有答應,那肯定不會再答應了,她眼珠一轉,臉上卻沒有多少失望之色,嘴角還帶着一絲笑意,隻是轉瞬即逝,嘟起了嘴,道:“夫君既然如此爲難,妾身不看就是了。”
夏完淳沒有注意到錢氏嘴角露出的笑意,以爲妻子當真放棄,心中松了一口氣,重新苦惱起來,歎道:“二姐連信也沒有來,不知什麽時候才能交到她手中。”
“夫君不用着急,二姐和我們到底是骨肉至親,總不能一直不回家,依妾身看,年後就是不回來也該捎信回來了。”
“但願如此。”夏完淳回道,這封信若是遲遲送不出去,恐怕自己都睡不着覺。
“别想那麽多了,瞧你,這幾天忙的,孩子連你的面也見不到。”錢氏埋怨了一句,向門外喊道:“小五,快,把孩子牽過來,老爺回來了。”
錢氏的話剛落,外面一個丫頭脆生生的應了一聲,不一會兒,幾個孩子的嬉鬧聲傳來,夏完淳臉上的神情頓時輕松起來,對于兒女,夏完淳無疑也是非常疼愛,隻是他難得有時間在家,趁着過年這幾天才有時間,本想和兒女好好親近。可惜今天剛要陪兒女玩耍就被叫到宮中,讓他大爲歉疚,夏完淳下定決心,下面幾天,不管如何,肯定要多抽時間陪陪自己一雙兒女。
事實證明,夏完淳實在低估了女人的好奇心,當第二天被“噼哩啪啦。”的鞭炮聲吵醒時,夏完淳一模身邊,妻子已經起床,他擡眼一看,馬上看到妻子就坐在床前的書桌上,手中正拿着一張寫滿筆墨的宣紙看得津津有味,夏完淳心中湧起一種不妙的感覺,問道:“篆兒,你看什麽?”
錢秦篆一驚,手明顯着一抖,嘩啦一聲,她手中的宣紙撕了兩半。一聲驚呼聲從錢秦篆小嘴發出,接着再無聲息。
夏完淳顧不得穿衣,直接掀開被子就從床上跳下,來到妻子面前,隻見妻子花容失色,臉上慘白一片。
“這是……”夏完淳咽了一口唾沫,下面的話卻不敢問下去。
錢秦篆回過神來,木然的點了點頭,夏完淳大腦傳來一種窒息的感覺,皇上托自己送的信不擔讓妻子偷看了,還撕成兩半,這下子就是有再大的辦法也無法複元。
事到如此,看着妻子望着自己可憐的眼神,夏完淳反而鎮定下來,從妻子手中接過信紙,又在桌子上找到信封,看到信封完好無損,将信紙折好重新放進去,交到妻子手中,道:“把信封好。”
錢秦篆呆呆的從夏完淳手中接過信封,找來工具,重新用火漆封好,從外表上看,這封紙和原先一模一樣,不拆開,絕不會知道裏面的信變成了兩半。
“夫君,若是被人發現了怎麽辦?”将信封好,錢秦篆總算恢複了一點意識,用顫抖的聲音問道。
夏完淳橫了妻子一眼,看到妻子總算知道害怕,心中又是惱怒,又有幾分憐惜,妻子與他成親後,兩人一直感情融洽,甚至他瞞着家人棄文從武也得到妻子的支持,這才能參加羽林衛,因爲瞞着兩位婆婆讓丈夫參軍,錢氏還受到過陸氏、盛氏兩人許多責難,直到夏完淳因功封爵,兩人才沒有再對錢氏冷眉冷眼。爲了夏完淳的偷偷參軍,這段時間,錢氏受了頗多的委屈。
“你不是說二姐是自家人嗎,即使發現了也沒有什麽?”
“可是,可是……”錢秦篆支支唔唔了半天,從理智上來講,這封信是給夏蘊貞的,信被偷看,夏蘊貞或者會惱怒,會生氣,但決不會說出去,隻是錢秦篆還是忍不住心慌,那可是皇帝的親筆信,她不但偷看了,而且還把信撕成了兩半。
“哼,剛才的膽子到哪裏去了,我還以爲你的膽子當真比天還大,哈欠……”最後卻是夏完淳打了一個哈欠。
錢秦篆這才注意到丈夫隻穿了内衣,這幾天,南京的氣溫正是最冷之時,連忙道:“夫君,天冷,小心着涼。”
夏完淳感覺到全身的涼意,打量了一下,才開始穿衣,錢氏則幫助夏完淳整理,她的臉色漸漸恢複正常,突然咕的一聲笑了出來:“夫君,你想不想知道信中寫了一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