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金星飛快的轉着念頭補救:“皇上,眼下明軍已經将鞑子驅出關外,又一戰滅了吳三桂,我朝處境極爲不利,正需用同舟共濟之際,微臣才會爲高侯爺說話,若是皇上對高侯爺有所懷疑,一怒之下,高侯爺若是真投了明軍,那對我朝可是大大不利呀。”
懷疑一旦開始,就不會輕易消除,身爲皇帝更是如此,牛金星看似說的合理,李過的懷疑反而加重,看到李過臉上懷疑的神色沒有消除,牛金星大爲懊惱,隻是轉念一想,反正大順朝也不知還能有多少日子,神色又輕松起來。
李過雖然對牛金星剛才的表現懷疑,隻是懷疑歸懷疑,剛才牛金星說的不能讓高一功真的投降明軍卻是正事,他踱着走了幾步,終于下定了決心:“拟旨,高一功爲國守疆,功鄖卓著,特加封爲晉國公。”
“是。”若是換了以前,牛金星肯定會忌妒萬分,可是此時心中卻是無憂無喜,他很快将聖旨寫完,交給李過過目,李過看了一遍,馬上蓋上大印,叫來内侍,讓其将聖旨以最快的發往平陽府。
将聖旨發下後,君臣兩人又閑聊了一會兒,牛金星向皇帝告辭而去,出了皇宮,外面早有一輛大轎等着牛金星,八名轎夫和數十名家丁正在旁邊恭恭敬敬的等着,見到牛金星一過來,連忙都彎腰行禮:“老爺好。”
“快,馬上起轎,以最快的速度回家。”牛金星說完,馬上掀開轎門,一名家丁連忙彎腰匍匐在地上,牛金星不客氣的踩在那名家丁背上登上了大轎,将簾子一拉,又開始催促起來。
家丁臉上都閃現出驚異之色,牛金星出入排場極大,坐轎時也是慢慢悠悠,很少有這樣着急之時,八名轎夫不敢怠慢,等牛金星一坐穩,馬上健步如飛,向丞相府趕去,雖然如此,牛金星還唯恐不快,連連在轎中催促。
路上的行人看到一頂八擡大轎在街上如飛一般奔來,急忙閃避,大街上頓時一陣紛亂,等到轎子過去,。看清是丞相府的轎子時頓時愕然,一些人忍不住擦了擦眼睛,不敢相信的道:“老天,這是奔喪麽?”
“也不知丞相府死了哪個人?”有人惡毒的咒道。
從京城敗下來之後,牛金星就看得清楚,大順朝不可能持久,在剛逃到山西時,牛金星甚至有悄然逃走的念頭,好在大明突然之間竟然翻身,不但擋住滿人的攻勢,還把滿人南下的大軍全部殲滅,這讓大順朝也獲得了喘息之極,牛金星才最終沒有一走了之。
當上了大順朝的丞相,牛金星心中的危機卻沒有消減半分,他一方面小心的讨好李自成,一方面縱情享樂,侵占民田,強搶民女之事沒有少做,牛金星的名聲自然不會好。
對于後面的議論,牛金星自然不會聽見,否則肯定會氣個半死,丞相府離皇宮并不遠,在轎夫們奔跑如飛的情況下,隻花了一刻時間左右就到了,當轎夫放下轎子時,一個個滿人大汗,隻能将外面的棉襖暫時解開喘氣。
牛金星強忍着剛才轎中的颠簸感覺,沖進書房,展開紙筆,一揮而就,寫好了一封書信,小心吹幹墨迹,裝進信封,又用火漆封好之後,才叫來一位心腹家人道:“馬上把這封信送到潼關威武将軍手裏,記住,這封信是機密,除了威武将軍外誰也不能看,若是有意外出現,馬上把毀掉。”
“相爺放心,小人一定會把信親手交到威武将軍手中,信在人在,信亡人亡。”那名家人接過信,小心翼翼的放下懷中,拍着胸膛道。
“唔,你去帳房支二十兩銀子作爲路上開銷,快去快回。”牛金星滿意的點了點頭。
“多謝相爺。”那名牛府家人大喜,此去潼關,快馬一天足可,路上根本花不了多少,二十兩銀子等于是賞銀,那可是比他一年的薪水還多,難得丞相大方了一回。
等到家丁走後,牛金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才感覺到剛才在轎子中颠簸時,額頭和身上都被撞了數下,此時有點生疼,不過,他的臉色還是掩飾不住一股喜色,在大順朝,他雖然是一人之下,千萬人之上,隻是這個位子總是虛幻,多少次夢中驚醒,他都冷汗淋淋,他夢到自己最終被明軍抓住,押上了刑場。
沒想到大明現在處于絕對優勢下依然願意招降,這樣的機會牛金星哪還不抓住,哪怕在大明當一個小縣令,也比做一個提心吊膽的大順朝丞相要強,剛才那封信是寫給他侄兒牛萬才的,牛萬才掌握着潼關一半的人馬,有牛萬才配合,即使是李過下令不準明使過境,明使也可以輕易進入潼關,有了這番功勞,他牛金星至少可以當個知府吧。
對于牛金星來說,李過不願降再好,他才有機會立功,否則他隻能跟着李過一起降,豈不到了大明還要處于李過下面,故牛金星見李過毫無降意,并不相勸。
一天之後,高一功已經接到了李過的旨意,望着那張聖旨,高一功有點發愣,什麽意思,自己是向皇帝問如何處理大明使者之事,可沒有求官。
一名幕僚道:“恭喜國公爺高升。”
高一功搖了搖頭,眼下大順朝已經搖搖欲墜,别說是升他爲晉國公,就是升他爲王,高一功也不會興奮。
幕僚見到高一功還沒有明白,隻得進一步道:“大帥,皇上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如果要投降的,皇上就不會升大帥爲國公爺了,皇上這分明是要大帥将明朝招降的使者拒之門外,隻是不好明說。”
“原來如此。”高一功緩緩的道,心中湧起一股不舒服的感覺,沒想到李過跟他玩起心眼,“甥舅一家親,打着骨頭連着筋。”可惜,李過終不是自己的親外甥,雙方隔着一層皮。高一功心中暗歎,道:“傳令,全軍準備戰鬥,不準明使過境。”
“是……”幕僚和幾名親兵都是有氣無力的應道,這場戰争終究不可避免同,等到明軍攻過來後不知會有多少人身死。
“慢。”一個突兀的聲音響起,高一功的幕僚和親兵都愕然的向外面看去,平陽府以高一功爲最大,剛才的話就是命令,沒想到還有人敢阻止。
進來的正是劉希堯和谷可成、任維榮、任繼光等人,平陽府的高級将領除了黨守素外幾乎都已經來到。這些人一進來,頓時煞氣逼人,大廳中的溫度仿佛連降了數度。
高一功臉色一沉,他征戰一生,馬上感到了一股不尋常的氣息,向一名親兵使了一個眼色,那名親兵會意,悄悄後退,隻是剛一退到後門附近,“铮。”的一聲,一名将軍抽出長劍架在了親兵的脖子上,那名親兵隻得愣着不敢動。
“大膽,你們要幹什麽?”一名幕僚大喊起來。
“侯爺,末将聽說皇上的旨意到了,不知旨意内容是講什麽?”劉希堯問道,大家的目光都盯着高一功,那名幕僚的喊聲則無人理會。
“皇上的旨意是升本帥爲晉國公,并無其餘内容。”高一功緩緩的道,看到劉希堯等人的舉動,高一功哪還不明白出了什麽事,隻是他就是殺盡了這些人,平陽府又如何守,大明皇帝隻憑一個使團已經瓦解了他手中的大部分力量,高一功不由有一種心灰意冷的感覺。
高一功的話讓劉希堯一行有一些愕然,他們還以爲李過的旨意是讓大家對明使動手,高一功才會如此下令,沒想到僅僅是升高一功的官。
“既然如此,侯爺,不,國公爺爲何要下令不準明使過境?”
“大膽,國公爺是平陽府主帥,國公爺要下令,又何需向爾等解釋?”一名親兵指責道。
劉希堯點了點頭:“不錯,大帥确實可以下令,隻是此舉關系到我等身家性命,不得不謹慎從事,大帥可想過,一旦開戰,我軍就幾成勝算?”
“一成也無。”高一功坦然的道,吳三桂與大順軍相持五年,可是在大明的進攻下,僅僅兩天時間太原就城破,雖然有内部叛亂的原因,可即使沒有叛亂,吳三桂也守不了多久,眼下平陽府的力量隻相當于大順朝的三分之一,根本沒有辦法和吳三桂相比,更不用說擋住明軍了:“不過,本帥身爲平陽府主帥,又是當朝國舅,即使身死也死的其所。”
一陣沉默之後,劉希堯才道:“抱歉,大帥,末将等人不想死,希望大人成全。”
高一功一陣無力,苦澀的道:“本帥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