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手雷聲、刀槍撞擊聲、還有雙方戰士的呐喊聲、傷員的慘叫聲,這些聲音混雜在一起,整個吳軍軍營簡直亂成一鍋粥,雙方緊緊的貼在一起,多數時候無法辨别敵友,隻是明軍準備了一套辨别敵我的暗号,在混戰中在沾便宜。
不過,吳軍的韌性十足,明軍遲遲無法将優勢轉化爲勝勢,反而是在拼消耗,吳三桂固然是心中滴血,夏完淳也是心痛萬分,雙方戰了半夜,直到離天亮不足一個時辰時,夏完淳見不可能現取得徹底勝利,哨子的呼嘯聲此起彼伏,率軍撤出戰場。
明軍占着上風,想退就退,吳三桂擔心黑暗中追擊有所閃失,隻得眼睜睜看着明軍離去,天亮之後,清點損失,吳三桂心疼的直哆嗦,他的三千家丁傷亡近千人,其餘騎兵傷亡兩千多人,至于明軍,現場不過遺下二百六十來具屍體。
若是換了一般的隊伍,這樣的傷亡又是在夜晚,恐怕早已經崩潰,吳三桂的三千家丁損傷達三分之一還能将明軍逼退,實在算得上一等一的強軍,能戰到這個程度,若是平時足以讓吳三桂驕傲,隻是對比雙方的傷亡比例,吳三桂心中又如何驕傲得起來。
讓吳三桂更加憂慮的是,他身經百戰,大概猜得到昨晚襲擊的明軍隻有五千人左右,僅僅五千人就逼得他三千家丁傷亡了三分之一,如果明軍來的是一萬人又如何,可是明軍遠不止一萬人,最精銳的羽林衛就有十萬。
吳三桂顧不得感慨,他連忙命令吳軍匆忙收拾一下,将屍體匆匆埋上就往太原趕,昨夜戰事以前,他還對是否放棄太原猶豫不決,這一戰卻讓吳三桂的頭腦爲之一清,他意識到自己與大明之間巨大的差距,放棄太原,甚至放棄整個山西都勢在必行。
在吳三桂往太原趕時,夏完淳找到一個山谷休整,這場戰事可謂兩敗俱傷,夏完淳固然沒有達到擊潰吳三桂部目的,還造成了自身不少的傷亡,除了現場遺屍二百多具外,受傷的還達一千多人,五千騎兵,真正毫發無傷的隻占一半,好在大部分是輕傷,隻要上好藥,包紮傷口後大部分都可以恢複。
雖然吳三桂傷亡更大,近三分之一的家丁傷亡,非短時間能補充,加上他留在後面的步兵已經投降,吳三桂進攻山東之舉可謂是偷雞不成失把米,現在吳三桂的力量已經下降大半,對于接下來的戰事不無好處。對于造成這麽多的傷亡,夏完淳還是自責不已。
短暫安頓之後,夏完淳一面派人監視太原城的動靜,一面派人飛快的向皇帝禀報吳三桂回太原和雙方交戰之事,接到夏完淳的情報,王福顧不得大軍在忻州休整,馬上命令全軍啓程,向太原進發。
忻州至太原不足百裏,按明軍的行軍速度大至需要兩天,王福怕夏完淳兵力單薄,阻擋不了吳軍撤軍,馬上又撥出一萬騎兵,由高傑領隊,先奔赴太原,務必要阻止吳三桂放棄太原向西北方向退軍。
太原城南門,守城的兵丁正懶洋洋的靠在一邊,城樓上許多兵丁突然間大聲叫喊起來:“有敵人,快關城門!”
一聽到喊聲,剛才懶洋洋的吳軍頓時如火燒屁股般從地上跳起來,拼命将正在進城的百姓阻擋:“退後,退後,關城門了,關城門了。”短短時間,城門砰的一下關上,外面的百姓見進不入城,也馬上一哄而散。
等吳三桂的軍隊趕到城下時,整個大門早已經關得嚴嚴實實,城頭如臨大敵,正對着城下彎弓搭箭,看到上萬的騎兵,城頭許多人更是臉上冒汗,前面明軍隻有數千人的樣子,怎麽一下子變成了這麽多。
“開門,把門打開,我們是平西王的部隊。”看到城門關閉,前面的吳軍連忙大喊。
聽到喊聲,城頭上的吳軍才定了定神,隻是吳軍同時穿紅色的軍衣,一時之間,城頭吳軍也不敢判定,隻得叫道:“你們等着,我們要向上面報告。”
“他媽的,瞎了你們的狗眼,連王爺也分不清,再不開門,我們就砸進去了。”城下吳軍大怒,他們剛剛經曆了一場惡仗,死傷慘重,心情本來就不好,回到太原還被關閉城門,心情的惡劣程度可想而知,若不是因爲還有理智,甚至恨不得當真攻城。
聽到下面惡恨恨的話,城頭吳軍更不敢開門,生怕将敵人放進。吳三桂得到回報時,頓時哭笑不得,不知是該誇贊城頭部下做事謹慎好,還是罵對方有眼無珠好,竟然分不清自己人還是明軍。
“王爺,城頭這些士兵太可恨了,簡直不把王爺放在眼裏,進城之後非要恨恨的處罰一通不可。”一名親兵忍不住道。
吳三桂沒有理會親兵的牢騷,轉頭向馬寶道:“馬總兵,你去把門叫開吧。”
“是,王爺。”馬寶欠了欠身,帶着幾名親兵直接走到門前,對着城頭的吳軍大喊:“我是馬寶,确實是王爺的軍隊回來,趕快開門,否則進城後,全部嚴懲不怠。”
“啊,是馬總兵。”
“确實是馬總兵,快開門,快開門。”
人的名,樹的影,馬寶在吳軍中威望頗高,很快就有許多士兵認出,這下衆人不敢怠慢,連忙打開城門,吳三桂的大軍這才踏進太原城,城頭剛才下令關城門的一名偏将吓得兩腿直哆嗦,連忙下城樓拜見吳三桂。
吳三桂倒是沒有向那名偏将發多大火,隻是問了一下太原的近況,聽到太原還隻有一支五千人左右的明軍騷擾時,吳三桂馬上就想到了昨晚襲擊他的那支明軍,心中倒是放下了一半心,至少明軍還沒有大舉來到太原,他卻不知,忻州昨晚剛剛丢失,否則現在肯定會急得如同火燒屁股。隻是淡淡的道:“你下去吧。”
“是,王爺。”那名副将抹了一把冷汗,沒想到自己如此輕易就過了這一關,隻是當他再穩定心神看平西王大軍時,馬上張大嘴,驚訝起來,王爺的大軍中竟然多了無數的傷員,他疑惑萬分,難道明軍還敢對王爺的這支大軍阻擊,不然,傷員從哪裏來,不過,這名副将好不容易過了一關,知道不該自己問的絕對不能問,隻得将這個疑惑放在心裏。
平西王府,一名家丁急匆匆的吳三輔報告:“三老爺,大喜,王爺回來了。”
聽到自己二哥回來,吳三輔差點高興的跳了起來,這些天他一直提心吊膽,在吳家,即使是吳襄在世時,主心骨也隻有一個,那就是吳三桂,沒辦法,誰讓吳三桂年紀輕輕就成爲吳家最傑出的子弟,登上他父親一輩子也沒有到過的高度,在他想來,隻要吳三桂回來有天大的難題也會解決。
“快,給我換衣服,我要去迎接二哥。”
“不用了,我已經回來了。”
吳三桂的聲音在外面響了起來,吳三輔也顧不得換衣服,急匆匆跑了出去,驚喜的叫道:“二哥,你當真回來了。”
人都在面前,當然是當真回來了,吳三桂卻沒有和吳三輔作什麽客套,直接吩咐道:“三弟,馬上傳我命令,收拾細軟,準備離城。”
“什麽,離城?”吳三輔有點懵了,他沒有想到吳三桂一回來就是要他離城:“二弟,太原是我們的根基,怎麽能離開,若是離開太原,我們吳家又能在哪裏落腳?”
“這你不用管了,太原不可守,我隻是通知你一聲,最多有二天的時間收拾,如果三弟願意留在太原,我也不強求。”
一聽吳三桂這麽一說,吳三輔哪敢留在太原:“二弟,我當然聽你的,你去哪裏我也跟着去哪裏。”
“那好,我還要去安排其他事情,家中一切就由三弟安排妥當。”吳三桂說完,直接又轉身走出家門。
“唉,怎麽會這樣。”看到吳三桂轉身而去的背影,吳三輔長歎了一聲。
“三叔,老爺回來了。”一聲嬌滴滴的聲音從廳外傳來,聲音剛落,一名二十七八歲,花容月貌的少婦從廳外走了進來,這名少婦正是吳三桂的妾室陳圓圓,與夫婿就要久别重逢,此時陳圓圓眼中全是一片喜悅之色。隻是明明剛剛聽到聲音,廳中卻不見吳三桂,陳圓圓臉上忍不住有一絲疑惑
看到陳圓圓的神色,吳三輔都有一點不忍告訴她接下來之事,隻是吳三輔還是道:“二哥剛剛回來了,隻不過又出去了,他交待我要收拾好家中細軟,很快大軍要撤出太原。”
“怎麽,又要搬家?”陳圓圓臉上的喜色刹時間斂去,眉宇間變成一片愁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