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重新坐好,多爾衮的咳嗽總算停了下來,他掃了下面衆人一眼,各人隻感到自己被刀一樣的目光劃過,各人心中一凜,攝政王畢竟是攝政王,即使是病體未愈,目光依然仿佛可以穿透人心。
“今日召諸位議事,本王有一事宣布,本王已經決定,将親領大軍與僞明皇帝決一死戰,看看這天下到底是誰屬?”
多爾衮的話宛如石破天驚,衆人一時之間都大驚失色,多爾衮十四歲就領軍作戰,一生戰功赫赫,被太宗皇帝封爲睿親王,若是多爾衮無病,衆人自然不會懷疑多爾衮的能力,隻是眼下多爾衮還有病中,若是發生意外,大清的前程就要徹底斷送了,難道能夠依靠一名僅僅十一歲的小皇帝?
隻是對于多爾衮的話,誰也不便當面反對,總不能說大家怕你打仗打了一半就病死了,一時衆人都低頭不語,希望别人能打消多爾衮領軍作戰的念頭。
“本王一生征戰無數,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過數回,僞明皇帝不過僥幸勝過兩場,難道諸位會以爲本王不如那僞明皇帝?”看到手下的态度,多爾衮大爲不滿,能在這裏議事的都是多爾衮的心腹,若是這裏都得不到支持,那麽到了朝堂上,反對的人會更多。
“禀皇父攝政王,皇父攝政王自然是遠勝于僞明皇帝,隻是奴才以爲皇父攝政王病體未愈,不應領兵,還望皇父攝政王保護聖體要緊。”大學士希福硬着頭皮站起來道。
希福一開口,衆人的膽子頓時大了起來,紛紛大拍馬屁,言皇父攝政王無論是才能、領兵經驗、聰慧等都遠勝僞明皇帝,隻要皇父攝政王領兵一到,僞明皇帝一定會吓得屁滾尿流,隻是大夥兒實在擔心皇父攝政王的身體,眼下大清片刻也離不開皇父攝政王,皇父攝政王千萬不可勞累,要保住自己的聖體。
多爾衮點了點頭,他明白雖然這些人未必說的都是真話,隻是擔心自己的病體肯定不假,倒不是這些人有意要反對自己:“本王的病不要緊,比之以前已經好了許多,至多半個月,本王相信就會完全病愈,眼下僞明逼迫太甚,本王又豈能躲在後面不出戰?”
衆人都是爲難,皇父攝政王固然不肯放權,可是在座的人還真沒有人有資格、有能耐代替多爾衮領軍作戰,當然,朝中并非沒有人可以代替多爾衮之人,濟爾哈朗、阿巴泰都是合适的人選,可是多爾衮又怎能将兵權交到濟爾哈朗、阿巴泰手中,就算多爾衮肯,下面這些人也要拼命反對。
“皇父攝政王,奴才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遏必隆畏畏縮縮的站了起來。
多爾衮皺了一下眉頭:“講。”
“是,皇父攝政王,眼下僞明來勢洶洶,關内本非要大清之地,何不遣使與僞明談判,讓僞明出一筆财物,将他們的京城贖回去。如此一來,各得其利,滿洲土地肥沃,足夠我們滿人生活,又何必冒險與僞明分個生死。”
遏必隆的話暴露出他的本性,即精明又謹小慎微,曆史上遏必隆與鳌拜同爲四大輔臣,他的位置還在鳌拜之上,結果卻讓鳌拜吃得死死的,鳌拜當權之時,遏必隆宛如一隻木偶,事後又受到鳌拜的連累,差點也被滿門抄斬,不能不說是受到他這種謹小慎微的性格影響。
隻是遏必隆的話并非異想天開,許多滿人親貴從入關時起就打着在關内大搶一遍然後返回滿洲的主意,隻是看到戰事順利,大家才橫下一條心,要占了大明整個花花江山,在多铎南下大軍失敗之後,返回滿洲的呼聲重達到了頂點,若不是多爾衮親自勸服了代善和阿巴泰兩人,四年前,滿人已經一把火将北京燒了返回關外。
如今大明打了過來,要将北京燒了返回關外的呼聲又重起,代善已經回到沈陽了,沒有代善,這些呼聲都被多爾衮壓了下去,比起那些滿人親貴要一把火将京城燒了的想法,遏必隆的想法無疑更高明,即得到了筆錢财,又不會将明軍徹底激怒。
隻是多爾衮卻是越聽臉越黑,他眼睛惡狠狠的盯着遏必隆,粗暴的打斷道:“夠了,這次本王暫且當着沒有聽見,若是還有誰敢說出滿人退出關外之言,莫怪本王無情,以擾亂軍心之罪從嚴治刑。”說完,多爾衮還在椅子上重重一拍,讓遏必隆的心都抖動的七上八下。
“奴才該死,多謝皇父攝政王寬宏大量。”遏必隆咚的一聲跪了下來,毫無半點骨頭的向多爾衮連磕三次響頭才起身。
入關是多爾衮最大的功績,正是因爲此,多爾衮的權力才能大漲,若是重新丢了關内之地,即使搶回大量财富,他多爾衮的入關和以前各個貝勒大臣們領兵入關又有什麽區别,無非是入關的時間久一點,還占據了大明的京城,可是據此又怎麽能封爲皇父攝政王?
遏必隆本意是想拍馬屁,隻是沒有想通這個關節點,隻能将馬屁拍到馬腿上。
希福、遏必隆兩人都碰了一鼻子灰,衆人頓時知道多爾衮親領大軍與明軍決軍之事無可改變,不再相勸,隻是讨論将在何處與明軍決戰,留給滿人選擇的餘地已是不多,最終隻能将決戰的地點定在天津。
京城抖然緊張起來,街上的兵丁越來越多,城門口出入的盤查也嚴格起來,米、面、肉、草料等等凡是和軍事物資有關的東西價格飛漲,也不知多爾衮的病是真好了,還是強撐病體,接連數天都召開大朝會,與衆臣相商出軍之事。
一日後,多爾衮對滿人下達了三抽一的征兵比例,二十萬滿人中,抽調出七萬軍隊,這七萬人中,老人,半大的孩子占了一半,甚至有不少健壯的滿人婦女也抽入其中,真正的滿人精銳隻有三萬人左右,加上蒙八旗,漢八旗,綠營兵,多爾衮的兵力也号稱五十萬,其中有多少水分,多爾衮自己心知肚明。
天津爲古黃河的入海口,慢慢由泥沙堆積而成,隋朝修建京杭運河後,天津正處于運河和北運河的交會處史稱三會海口,天津得以興盛,唐朝時在蘆台開辟鹽場,天津又成爲鹽業的聚散地,大明初,藩王朱棣的大軍正是在此渡過大運河南下與侄兒争奪帝位,靖難成功後,爲了紀念由此起兵的靖難之役,在永樂二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朱棣下旨将此地改名爲天津,即天子之渡口之意,在三岔河口西南的小直沽一帶,設衛築城,後又增設天津左衛和天津右衛。
滿人入關後,初時并沒有對天津看重,比起保定、河間這樣的大城,天津城區既狹小,周圍又不是什麽地勢險要之地,滿人自然不會對此感興趣,隻是多铎南下的大軍全軍覆滅之後,多爾衮才重新審視天津這個京城的屏障之地,下令将天津衛、天津左衛和天津右衛三衛合并爲天津衛,設立民政、鹽運和稅收、軍事等建置,這個命令,曆史上本來就要在順治九年時才有,那時,多爾衮已經死了。
經過四年擴建,天津城已是一座遠遠超過真定,保定的雄城,城高三丈有餘,寬二丈,城中由隻能容納一萬大軍,變成可以容納十萬大軍以上,常年駐紮着二萬大軍看守,而且就在離天津不足百裏之地,駐紮着豐台、密雲兩座大營,一旦天津有事,兩座大營的清軍一日夜就可以趕到支援。
大明弘光五年五月底,明軍的前鋒捷虎營和李成棟的兩萬人馬已經趕到天津外圍,這一次,城中的守軍不再望風而逃,而是一面緊守城門,一面還派人飛快向京城禀報。多爾衮接報後,京城已經基本準備完畢,馬上領着大軍往天津趕來,而同時,明軍的大軍也正在往天津方向趕,離天津不足二日路程,一場風雲際會馬上就要在天津上演。
與此同時,經過數十天的海上航行,孫克鹹和殷洪盛的大軍登上了山海關到錦州一線的土地,正在休整,許多羽林衛和大明官兵都是第一次乘坐海船,在海上吐了個翻天覆地,到了岸上時,他們已經腿軟腳軟,原先的陸上猛虎成山中病貓,好在他們登陸的地點位于山海關和錦州中間,這個地方一向偏避,加上無論是清軍還是以前的明軍都不重視海防,并沒有碰到清軍大股兵馬,否則隻要清軍舍命一博,這兩萬大軍就要損失慘重的逃回船上。
這種情況,沒有休整是絕對不可以打仗,孫克鹹與殷洪盛商量了一下,決定大軍休整三天之後再出發,這三天中,隅有獵戶或者小股的清軍斥候與這支部隊遭遇,對于清軍的斥候,孫克鹹與殷洪盛兩人采取了堅決消滅的态度,而獵戶則加以區分,凡是滿人,一律處死,如果是漢人,則暫時關押在軍中,防止走漏消息。
三天過後,殷、孫兩人的部下又變得生龍活虎起來,兩人決定發起山海關的攻擊。
…………………………………………
新的一周求月票,推薦票,統統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