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孔家,無論他們做出了什麽事,至少現在皇帝還不會動他,杜小山也心知肚明,名單上并無孔家。
潘家之後,則是李家,李家同樣不簡單,出過的官員雖然比諸家要少,隻是家産卻不見得要少,現在李家家主之弟李若琳爲天啓年間進士,現爲清廷禮部侍郎,李家之後是王家,家主王鳌久……
王福一個個的翻着,眉頭緊皺,山東與京城相鄰,自然有諸多優勢,杜小山呈報上來的士紳當中,許多士紳家中都有子弟在清廷爲官,潘家隐隐爲山東士紳之首,自然也難保清白,潘士良在山東發起的驅逐大順官員行動中,就曾得到清廷的表璋,有兩名兄弟爲清廷官員。
“咦。”翻過幾頁,皇帝突然驚訝的叫了一聲,原來王福翻到的一頁卻是孫家的資料,這個孫家的家主正是孫之獬。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世,王福腦海中都記着孫之獬這個人物,孫之獬是淄川人,曆史上,正是他率先向滿人倡導剃發易服,如今多爾衮沒有采用他的剃發易服之議,可是此人馬上來了一個文字獄,同樣得到多爾衮的賞識,成爲清廷的吏部尚書。
文字獄的規模比起剃發易服遠遠要小,畢竟前者隻針對讀書人,後者卻針對所有漢人,文字獄死亡的人最嚴重也隻有數萬人,而因爲剃發易服而死的人至少有數百萬,甚至達到千萬,隻是此人鐵杆漢奸的性質卻沒有變,爲了往上爬,不惜數萬,數百萬人頭滾滾落地。
暫時拿不到孫之獬,則拿他的家人來出氣也好,所謂一人做事一人當在這個年代基本上是狗屎,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同一個家族出身都是一榮皆榮,一損皆損,享受了家族帶來的好處,自然也要受到家族帶來的連累,孫之獬依靠數萬顆人頭,當上滿人的吏部尚書,他的妻氏,子女自然享受到了無處的好處,以孫之獬的罪行,誅九族太過,誅三族卻絕對不會冤枉。
王福提起筆,在孫之獬的名字個劃了一個大叉,又斷續往後翻去,最終勾出了二十三人的名單,這二十三家要麽家主就是清廷的高官顯貴,他們有家族留在山東,自然要受到家主的連累,要麽就是曾經在文字獄上面迫害過士子之人,至于那些家中有子弟在清廷爲官之家,王福則網開了一面,要麽由家主寫信說服這些人爲大明效力,要麽将他們逐出家門。
畢竟山東在清人手上統治數年之久,家中有子弟爲官也不爲奇怪,如果都要追究的話,恐怕山東至少六七成士紳都脫不了關系。
皇帝旨意一下,濟南馬上就偵騎四出,捉拿名單上的人選,這二十三家中,有一大半就在濟南,一小半在濟南之外,不過,即使是在濟南之人,也有可能在濟南之外另有子弟居住,這些人也一并拿了。
二十三家,每一家的子弟奴仆都不下百人,有幾家甚至達到了四五百人,全部捉拿歸案後足足有五千多人,這些人押到濟南後,整個濟南府都是一片愁雲慘淡,那些沒有捉拿的士紳也是心驚膽戰,怕什麽時候大軍就會到家中将他們也捉拿起來,許多人甚至想到馬上逃走,可惜此時的山東駐紮在近十萬大軍,想逃根本不可能。
潘家大院,坐滿了前來探聽消息的士紳,潘士良數次想求見皇帝,無奈他連皇帝行宮所在也不能接近,隻能徒呼奈何,這天,将探聽消息的衆多士紳打發,褚士良坐在花園中,一邊喝酒,一邊忍不住喟然長歎。
“父親,爲何如此歎惜?”一聲清脆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潘士良不用回頭就知道正是他最小的女兒潘琴的聲音,苦笑道:“琴兒,皇上正在派人捉拿各地鄉紳,誰也不知道皇上會拿這些鄉紳如何,爲父實在是擔心。”
潘琴今年隻有十六歲,潘士良四十多歲才出生,從小就受潘士良寵愛,長大後,更是因爲知書達禮,美貌非凡,被人傳爲山東第一美女,從十三歲起,到潘家提親的人就絡繹不絕,隻是潘士良一直以女兒還小爲由,沒有答應任何人,這反倒讓其他官員士紳子弟更是趨之若鹜,後來連滿達海聽到潘琴的豔名後也打過主意。
聽到滿達海看中潘琴,就在其他人都大爲可惜,以爲潘琴最終免不了落入鞑子的魔掌時,潘琴卻是誓死抗争,甯死也不願嫁給滿達海爲妾,滿達海看在潘家爲山東豪門,又曾驅逐大順官員受到朝廷表彰的情況下,沒有過分相逼,潘琴才逃過一劫。
此時潘琴輕步移到潘士良的身邊,伸出一隻皓腕,給父親的酒杯斟滿,輕輕一笑,白玉般的臉蛋上現出兩個酒窩,給人一種甜甜的感覺,此女确實是美極,難怪會被人稱爲山東第一美女。
“父親大人何必憂心,無論皇上對這些鄉紳是殺是剮,咱們潘家都會安然無事。”潘琴語氣輕松的道。
“哦,琴兒,你爲何有此把握?”潘士良聽是精神一振,他之所以寵愛這個女兒,不光是女兒長得漂亮,而且很有見識,當實滿達海求親時,女兒才十三歲,潘士良雖然不情願,隻是迫于滿達海的權勢,潘士良卻沒有膽子拒絕,若非女兒堅決抗争,恐怕潘士良不得不答應,現在想來,還是女兒有先見之明,若真如此,不但毀了女兒一生,就是潘家現在也要受到連累。
“父親大人,你這是關心則亂,皇上下令抓捕的這些人無一不是家主就在鞑子朝廷任職的高官顯貴,有幾家雖然不是高官顯貴,卻是在文字獄中迫害過諸多士子,潘家即沒有人在鞑子朝中擔任過高官顯貴,又沒有在上次文字獄中迫害過士子,而且潘家在先帝時頗有清名,皇上又如何會對付潘家?”
潘士良遲疑了一下還是道:“可是你有兩個叔叔在鞑子朝中爲官。”
“兩位叔叔并非什麽要職,何況父親已經寫信讓他們離職,若是兩位叔叔不方便離職,爹爹動用族長之權将兩位叔叔在族中除名就是,兩位叔叔知道後也會理解父親大人的苦衷,諸家就在濟南,如果皇上要動諸家,恐怕早已經動了,又如何會等到現在?”
潘士良想了想,臉上終于露出一絲笑意:“不錯,琴兒,你真是父親的女諸葛,咦,這幾天琴兒爲何如此高興?”潘士良終于注意到女兒臉上一直挂着的甜甜笑容,這種笑容完全是發自内心的純淨笑容,就是他這個父親看了也爲之動容。
潘琴當然高興,她雖然用死拒絕了滿達海的求親,隻是滿達海見過潘琴相貌後卻不肯死心,她隻好采取拖字決,如果沒有什麽變化,最多再拖二年,除非她真的死了,否則不得不嫁給滿達海,她再聰明美貌,也隻不過是一名十六歲的少女,滿達海就象一塊大石,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如今濟南已經歸于大明,滿達海已死,讓她心中壓着的一股大石去除,當然高興。
潘士良轉念一想就知道女兒爲何高興,他拍了拍腦袋:“爲父知道了,琴兒已經十六歲了,是不是看上了哪家少年郎。”
潘琴大爲不依,嬌嗔起來:“爹爹,你真壞。”
看到女兒耍嬌,潘士良哈哈大笑起來,笑聲充滿了整個花園,讓聽到笑聲的諸家下人都大爲奇怪,老爺這幾天都秋眉苦臉,今天是怎麽啦?
又過了一天,王福終于召見了濟南的士紳,皇帝隻是廖廖的撫慰了幾句,就帶着一衆士紳來到郊外,這次是帶着衆人來觀看殺人的,殺的是孫之獬一家一百餘口,孫之獬一家中,不論男女老幼,主仆,全家一百二十五口,皆在斬殺之列。
上百顆人頭滾落,讓所有人都吓得魂不附體,唯有潘士良卻是心中有數,隻是冷眼旁觀,果然,殺完人後,皇帝要求他們拿出一部分錢糧贖罪後,下令将山東士紳以前附逆之罪赦免,至于其餘二十二家,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同俘虜的滿蒙聯軍一樣,全部貶爲苦役。王福到底不是什麽暴君,殺孫之獬一家是因爲孫之獬實在是天怒人怨。若是其餘五千人全殺,那實在太過了。
綠營兵的待遇好一點,這數萬綠營将改編爲築路部隊,他們從事的也是苦役一樣的工作,不過,滿了三年後就可以回家,繼續留下後有工錢可拿。
大明爲了這場戰事已經準備了三年,有充足的錢糧可用,雖然這些士紳拿出來的錢糧讓他們心痛,對于這些士紳拿出的錢糧王福并不在意,隻是這是一個态度,他們畢竟曾經附逆,絕沒有不處罰之理。、
回到家中,潘士良對女兒更是佩服不已,想起女兒的婚事,心中一動,若有所思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