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馬蹄聲,越來越多的清軍湧上城牆,其中有滿蒙聯軍,也有漢軍綠營兵,當然以綠營兵居多,看到遠處的情景,滿人都是憤怒異常,漢軍神色卻豐富的多,有沮喪、不安、不屑、高興不一而足,甚至一些蒙古人的臉上也呈現出詭異之色。
看到濟南城牆就要眼前,逃跑的清軍臉上都露出一絲喜色,更是将馬速提升極至,後面追趕的明軍也急了,一些一直沒有開槍的明軍再無保留,槍聲大作,後方的清軍紛紛從馬上栽下。
“貝勒爺,怎麽辦?”一名梅勒章京來到博洛面前,大聲問道。
“準備弓箭手,把守好城門,先放我軍入城,若是明狗膽敢跟進,用弓箭将他們射回去。”
“是。”那名梅勒章京大聲回道,随着博洛的命令傳下,城牆上剛才現看的清軍都被趕了下去,換上了一批批弓箭手,對着城下嚴陣以待。
“将軍,鞑子要進城了,怎麽辦?”一名遊擊将軍向夏完淳大聲喊道。
“進城,沒那麽容易,傳令,全軍加速,不用管落在後面的鞑子,至少要将前面鞑子的尾巴割下一段來。”
“是,将軍!”尖厲的哨音響起,聽到這個哨音,已經疲累了的明軍騎兵仿佛吃了人生果,也不顧馬匹是否能承受,用力的鞭打愛馬,使之加速,再加速。
在數千弓箭手的注視下,前頭的清軍終于踏進城門,這些踏進城門的清軍卻沒有放松,拼命的打馬駛入城中數裏才驚魂未定的勒住自己的戰馬,後面的人也窩湧而入,可以并排通行十餘騎的城門在今日無疑顯得狹小了一些,誰都想先進城,遠離那些帶給他們惡魔般恐懼的明軍,城門開始你推我擋,互不相讓,擠成了一團。
後面追擊的明軍大喜,“砰!砰“的槍聲放個不停,更是加急了清軍的混亂,隻是越急,城門就堵得越死,堵在城門口後面的清軍顯露出自己猙獰的本性,一些人抽刀亂砍,倒是很快殺出一條血路,沖進城。
逼不得已之下,許多清軍隻得先沖到城牆下,緊貼着城牆,城牆上的清軍拼命放箭,阻止明軍靠近,這才讓外面的清軍減輕了一點混亂。
随着時間慢慢過去,外面清軍基本已經入城,而明軍越來越多,博洛連忙下令關閉城門,“紮,紮。”城門關閉的聲音響起,無論是城牆上還是進城的清軍都松了一口氣。
能夠逃進城的清軍隻有二千人左右,就是在城下,還有一千多清軍成了明軍的俘虜,明軍數千騎兵押着這一千多清軍大搖大擺的返回,沿途與步兵彙合,聲勢更壯,城頭的清軍如同霜打的茄子,又是憤怒又是無可奈何,曾幾何時,他們就是這樣押着搶來的财物,壯丁,婦孺從明軍城下通過,沒想到現在,他們卻成了被羞辱的一方。
滿達海打量着随他一起逃出來的部下,心中一片悲涼,昨天他手中還有一萬四千多人,如今卻僅剩兩千來人,五千白甲兵更是幾乎丢了一個精光,接下來這個濟南該怎麽守?
捷虎營這場追擊大獲成功,自身傷亡微弱的情況下,俘虜了三千多滿蒙聯軍,殺死将近二千人,其戰果差點可以和昨晚相比,更爲難得的是繳獲了二千多匹好馬,有了這二千多匹好馬,羽林衛的騎兵可以得到極大的補充。
後方營帳内,一排排的屍體放在白布上,足足有九百三十一具之多,這是羽林衛昨晚戰死的士卒,除了這些,羽林衛還有将近二千傷員,多數傷員已經脫離生命危臉,隻是其中殘廢的不少,傷好之後,至少有數百人不得不退役。
雖然相對于清軍來說,這點傷亡不算太重,隻是這是羽林衛成軍以來,除了馬頭莊一戰,傷亡最慘重的一次,勝利的喜悅過去之後,軍營中流露出淡淡的憂傷。
王福帶着大臣來到犧牲的羽林衛跟前,看着一張張年輕的臉就這樣永遠閃上了雙眼,盡管王福這些年來逐漸适應了帝王的冷酷,心弦還是被震動了一下,自己原本可以做的更好,眼下燧發槍無疑還是有缺陷,如果不是在剌刀還無法列裝的情況下,急于全部改成全火器部隊,保留一支長矛手,或許昨晚不會死這麽多人。
看到這麽多屍體,錢謙益、楊龍友等一些文官腿都有一點發軟,臉色更是發白,直想逃離這個地方,隻是皇帝堅決要從頭看到尾,仿佛對這些士兵再來一隻檢閱,衆人也不得不跟在後面陪着。
走到未尾,數十具屍體卻用白布蓋了起來,王福向旁邊負責收斂的軍官問道:“他們爲什麽要蒙上白布?”
“回皇上,這些烈士身體有一些殘缺,末将怕吓着皇上和諸位大人,所以先給蒙上了白布。”
王福蹲下身體,将白布緩緩掀開,這是一具完全殘缺的屍體,這名羽林衛的身體半邊都已經炸得粉碎,骨頭,内髒清晰可見,他的臉上卻是完全沒有痛苦,嘴角仿佛還露出一絲笑意。
“哇。”楊龍友看到這具屍體,再也忍不住嘔吐之意。
王福回過頭瞪了楊龍友一眼,重新将白布蓋上:“這是都是和鞑子同歸于盡的勇士?”
“禀皇上,正是如此,這樣的烈士遺體共有四十二具,若非他們,我軍昨晚的傷亡恐怕要更加慘重。”那名軍官聲音沉重的道。
“傳朕旨意,這四十二名烈土統一授予一級銀質獎章,他們的遺體運回忠烈祠統一安葬,找到他們的家人,撫恤加倍,可以恩蔭一名親人入國子監讀書。”
雖然說每個犧牲的軍隊名字都會刻在忠烈祠内,隻是忠烈祠占地有限,大部分人注定不可能安葬在哪裏,隻能少部分人才有資格,這四十二人能進入忠烈祠安葬,他們的家人必定會感到光榮,一級銀質獎章的授予,他們的家人能得到一百畝良田的賞賜,國子監出來的學生,更是可以直接做官,皇帝的賞賜面面具到,可謂極重。
“末将代這些死去的烈士叩謝皇恩。”随在王福身邊負責收斂遺體的那名軍官跪了下去。
“小人叩謝皇恩。”聽到皇帝封賞的其餘将士也跪了下來,對于這些與鞑子同歸于盡的袍澤,全軍将士無疑都非常敬重,皇帝封賞如此之厚,他們也算死的其所。
“都起來吧,朕可以保證,有功必賞,凡是爲朝廷作出貢獻者,朝廷都不會忘記,朕決不會讓烈士走了,還會爲身後之事擔心,這是這些烈士們該得到的。”
許多人的眼淚悄悄流了出來,皇帝的話無疑說到了他們心坎中,羽林衛的待遇雖然好,還是要用命博,如果朝廷對于戰鬥而死的官兵不聞不問,又有誰敢拼命。
從烈士的遺體處出來後,王福又帶着百官看望了傷員,羽林衛大部分遭受的是箭傷,除了要害中箭或者是由于救治不及時失血過多這人非常虛弱外,大部人将箭支撥下包裹上傷藥後,已經可以自由活動,見到皇帝過來慰問,一個個激動難言。
此時沒有後世的種種作秀,大部份人心思都極爲純撲,皇帝身份何等高貴,能夠親自看望傷員,傷員都感動不已,許多人都恨不得馬上拿起兵器歸隊,在皇帝的指揮下攻克濟南,王福再三囑咐大家先養好傷,除了濟南,還有山西,京城,鞑子老巢等地需要大家收複,衆人才打消帶傷歸隊的念頭。
從傷兵營出來,王福心中的傷感才減輕了一些,瞿式耜突然道:“皇上,遭敵人夜襲,羽林衛上下臨危不亂,奮起反擊,敵人沖進來後,将士不惜舍身與敵同歸于盡,在不利的情況下還換得敵人數倍的傷亡,能練出這樣一支部隊,皇上已是天人之才,人死不能複生,皇上也不必太過傷感。”
王福驚奇的看了瞿式耜一眼,沒想到他也會安慰人,天人之才麽?自己隻不過借助了後世數百年的知識經驗,沒有這些知識經驗,自己可能什麽都做不成。
因爲自己的到來,沒有了揚州十日,沒有了嘉定三屠,整個南方至少少死上千萬人,眼下最重要之事是繼續北伐,将山東、山西、京城等鞑子所占之地全部收回,确實沒有必要民沉浸于羽林衛傷亡之中,可以肯定,隻要打仗就會死人,比起其他人來,自己已做到最好。
近九百座簇新的墳土立了起來,墳前擺滿了饅頭、馬肉等食物,王福親自拿起一碗酒,将酒灑在這些墳頭的台階前,一連灑了三碗,才将酒碗摔下,道:“敬禮!”
“砰!砰!砰!”總共三排槍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