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自然就是滿達海所領的一萬四千滿蒙大軍,他們辛苦待在山谷中隐藏了大半個月,如今終于要走出去了,嶽樂牽着自己的愛馬走在最前頭,他的身後是五千最精銳的白甲兵,現在是月初,月色隻能讓人勉強看清數米外距離的東西,隻是爲了保密,整個隊伍沒有點燃一支火把。
滿人所有戰馬都上了籠頭,用厚厚的布裹上了蹄子,上萬匹戰馬行走也隻有輕微的沙沙聲,一路行來,不時有道路兩旁伸出來的樹枝被踩斷,發出啪啪聲,寂靜的夜晚傳得很遠,隻是随即被樹木的婆娑聲掩蓋。
五六裏的路程可以說是非常近,若是白天縱馬奔馳,連半柱香時間都用不到,隻是晚上牽着馬走,又擔心會發出聲響驚動明軍,清軍上下走得很耐心,差不多花了半個時辰才走到一片森林的外圍。
“貝勒爺,穿過這片林子就可以看到明軍的大營了。”一名清軍斥候低聲的道。
嶽樂擡頭看着這片森林,近在咫尺的林海就象是在頭伏在地上的怪獸,仿佛張大着嘴吧正等着将他們一口吞下去,林子并不深,隻有數百米,隻是這數百米卻決定着他們的成敗,一旦驚動太多飛鳥或者野獸,無疑會讓山下的明軍哨兵發現。
“傳令,所有人小心,務必不讓驚動飛鳥。”盡管出發前已經交代了無數遍,嶽樂還是忍不住再交代一次。
“是,貝勒爺。”幾名戈什哈應道,扭頭向身後傳去。
“沙,沙。”十幾名戈什哈先行進入了林中,若是說外面還可以借着月色的話,整個林中就完全昏暗一片,前面行走的白甲兵不時有人砰的一聲撞在樹上,隻是無人呼痛,不過,隊伍不可避免的變得更慢起來
“呱呱。”盡管滿人萬分小心,随着進入樹林的滿人增多,還是免不了驚動飛鳥,數隻大鳥從樹上驚醒,飛到半空中大叫起來。
所有滿人不等命令都自動停下來,他們的心跳騰的加速起來,幾隻大鳥盤旋了數下,發現剛才的聲音突然沒了,最終還是沒有飛起,落在原來的地方。
嶽樂擦了擦冷汗,低語道:“繼續前進!”
沙沙的聲音重新響起,滿人繼續在林中跌跌撞撞行進,不過,比起以前來更是謹慎了許多,基本上要用手摸着前進,那幾隻大鳥受過一次驚動後或許已經習慣了沙沙的聲音,或許是感覺到自己沒有危險,并沒有再飛起。
隻是林中大鳥顯然不止一群,不時還時有幾隻驚鳥會飛起,每當這時,所有滿人就一起屏聲斂氣,等飛鳥落下之後才敢繼續前進,這短短不到五百米的距離,清軍花的時間和幾乎不比前面五裏的時間少。
嶽樂從林中鑽出來,重新沐浴在月色中時,隻感到無比的親切,盡管他有戈什哈的保護,身上的衣服依然有幾處刮破,臉上還有幾道麻辣辣的傷痕。
出了林子,明軍的軍營已經在望,遠處篝火處處,巨大的軍營安靜的虎卧在離他們隻有二三裏的地方,除了偶爾有幾個黑影在來回走動,整個軍營毫無動靜,沖下去,隻要沖下去,将明軍外圍的栅欄砸開,他們就可以得到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
“舒木兒,你說僞明的狗皇帝真的在下面?”
“當然,斥候營的好多兄弟都聽到過明朝皇帝的黃蓋大傘和上面的龍旗。”
“哈哈,要是我拿抓住僞明皇帝就好了,那可是九個前程,抓不住活的,就是死的也成,也有八個前程。”講話的白甲兵臉上一幅陶醉的表情,仿佛他已經抓到大明皇帝,不但享受着無上榮耀,而且加官進爵,一下子成了人上人。
“哈納,你作夢了,就算僞明皇帝被抓到,一萬多人也輪不到你。”
“舒木兒,你就不能讓我做一次夢嗎。”哈納抱怨道。
“哈納,你還是現實一點好,下面的那些明狗可不象以前的明狗一樣好對付,他們的火器厲害的緊,我隻要多砍上幾名明狗的腦袋,博上一個前程就可以。”舒木兒明顯比這個哈納現實。
“怕什麽,火器白天才能發揮威力,晚上他們就如同瞎了眼睛,隻要近到身前,這些隻會用火器的明狗恐怕馬上就會吓怕膽,任由我們斬殺,這次我就是抓不到明朝皇帝,至少也要博上兩個前程。”哈納仿佛已經看到了明軍狼奔豕突的情景。
“不要說話,保持安靜。”經過一名同伴的提醒,兩人才停止了竊竊私語。
明軍大營就在下面,嶽樂沒有沖動的馬上下令攻擊,又是一陣漫長的等待,等到五千白甲兵全部出了樹林,嶽樂才輕輕揮動手臂,五千人悄聲的向下面軍營靠近。
高傑突然一陣心驚肉跳,從睡夢中醒來,他自從數年與部下分開後就從沒有帶過兵,他這次是以參謀次長的身份随軍,對于不能帶兵,若說高傑沒有絲毫怨言肯定不可能,隻是他的外甥李本深還在軍中,長子也進入羽林衛,如今已是一名遊擊将軍,高傑自己的爵位也由興平伯晉升爲興平侯,可以說皇帝并沒有薄待高家,高傑也隻好将委屈壓下,盡心盡力的爲皇帝出謀劃策。
從睡夢中一醒來,高傑馬上就預感到有一股危險在逼近,這股預感毫無理由,完全是他在憑着二十年戰場養成的經驗,他再也睡不下去,馬上掀開被子,以最快的速度起身穿衣,不一會兒,高傑已經一身戎裝的站在營帳外。
幾名隐藏的哨兵從暗外出來,見到是高傑連忙行禮:“侯爺。”
“有沒有發現什麽動靜?”
幾名哨兵搖了搖頭:“回侯爺,沒有。”
“奇怪,自己這種危險的感覺從哪裏來?”高傑心中疑惑不已,這裏可是整整有三萬羽林衛,其戰力就是比以前他所帶領的三十萬部下也不止,難道還有人敢打這支部隊的主意,除非是偷襲,等等,偷襲,高傑的眼睛亮了一下,望向營外,遠處的寶靈山如同一個巨大的黑影橫卧,夜風吹過,樹木婆娑起舞,仿佛是無數的敵人正向大營撲來。
高傑一驚,正想大喊起來,馬上發現這隻是自己的幻覺,那些敵人隻是樹木而已,沒有敵人,怎麽可能,高傑對于自己的預感一向深信不疑,正是這種預感讓他躲過了敵人的數次偷襲,避免戰敗的下場,若他現在是統帥,一旦感到危險肯定馬上吩咐大軍準備迎敵,可現在他雖然貴爲侯爺,卻連一支軍隊也沒有,除非驚動全軍,否則他就是想提前準備也不行。
高傑猶豫起來,若是驚動全軍,萬一虛驚一場,他這個臉就丢大了,何況他實在想不出如此嚴密防範的大營會有什麽危險,或許是自己久疏戰陣,多慮了,他搖了搖頭,正想重新入帳睡覺時,營外數百米處突然傳來一聲悶雷般的巨響,将整個營房都驚動起來。
“什麽事,發生什麽事了?”正在放哨的哨兵下了一大跳,驚疑的問道,剛才的爆炸聲明顯是羽林衛埋下的地雷,羽林衛埋設的地雷不多,總共也不到千顆,主要是起預警作用,明天起營時還要把地雷挖起來帶走,前面宿營時就有野獸觸到地雷爆炸之事,因此一顆地雷爆炸也不能斷定就要敵人。
不過接下來的又一聲爆炸馬上打消了大家的僥幸心理,所有哨兵都大喊起來:“敵襲!敵襲!”
“有敵人,敵人在哪裏。”許多羽林衛嘟嚷了幾聲,又要迷迷糊糊的睡去,也難怪他們不警醒,一路行來,清軍基本上是望風而逃,根本沒作抵抗,加上現在正是最渴睡的時刻,大家心情都很放松,自然不會想到有敵人會來襲擊。
“咴!”尖厲的哨聲響了起來,整個營房都是哨子的聲音,聽到哨聲,所有羽林衛都一個鯉魚打滾,從床上跳了起來,這個哨聲正是羽林衛每天起床時所用,誰也不敢耽擱。
“轟、轟。”外面的爆炸聲仍舊在響着,清軍也算倒黴,剛好踩在一片小型雷區中間,激起接二連三的爆竹。
“上馬!”到了這時,嶽樂也顧不得隐藏了,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要帶着部下闖過去。
沒有馬叫,隻是比爆炸聲更響的馬蹄聲突然在離明軍營房數百米外響了起來,轟隆隆的馬蹄聲遮蓋了一切,直向明軍營房内沖來,數百米的距離轉瞬就将至,而大部分明軍剛剛從營房裏鑽出來,他們許多人連衣服都沒有穿好,身上的槍支是歪歪斜斜,一些人更是連子彈袋也無法找到,借着篝火,滿人清楚的可以看到明軍大營的亂象,大部分滿人根本不理腳下傳來的爆炸,興奮的大喊:“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