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紹宗、徐得功、連得成三人是剩下的四千多綠營兵推出來的臨時首領,三人壯着膽子戰戰兢兢的來到車陣的前方,要求拜見明軍主将。
孫克鹹對那些這滿人效力的綠營兵深惡痛絕,若是依他的意思幹脆殺了幹淨,隻是這些人的反水到底減少了明軍不少傷亡,若是殺了隻會讓清廷的數十萬綠營兵死心踏地的爲滿人效力,以後的戰争就要難打得多,不符合皇帝一向對清廷的分化之策,何況黃得功就在青州城,孫克鹹就是想殺這些人也不能決定,聽到綠營兵已選出幾人求見,隻得捏着鼻子接見。
一盞茶之後,陳紹宗等人總算放下了心,孫克鹹雖然對他們疾言厲聲告誡了一番,可是也代表着他們至少不會有生命危險。接下來羽林衛開始對剩下的四千多名綠營兵收編,而陳紹宗則引着孫克鹹,陸正先等人來到一處屍體邊,指着一具屍體得意的道:“大人,這是鞑子統帥的屍體。”
索尼、索額圖父子兩人的屍體靠得很近,索尼身中十餘刀,臉色平靜,隻是嘴角有一絲悲涼之意,索額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充滿着不甘和憤怒,除了索尼、索額圖父子,胡達滿、佟養量等清軍将領也一個也沒有跑掉,不知是出于報複還是其他原因,死去的清軍将領身上都是多處中刀。
看過索尼等人的屍體,孫克鹹等人也是臉帶笑意,羽林衛盡管圍的嚴密,隻是太過匆忙,不可能沒有漏洞,若是讓清軍統帥溜走,總顯得不完美。
青州大勝的消息很快傳到了王福手中,聽到索尼、索額圖父子已死時,王福心情非常愉快,清初時,滿人傑出将領層出不窮,作爲康熙初期的四大輔政之首,索尼自然不是等閑之輩,這樣的人,滿人是死一人少一人,如今短短數年時間,在大明手中或俘或死的滿人将領已經達到大半,多爾衮即使還能湊出軍隊,也應該頭痛由誰來領軍吧。
“傳朕旨意,陳紹宗、徐得功、連得成三人迷途知返,殺赫裏舍索尼父子及上千蠻夷鞑子,功不可沒,每人賞金币百枚,銀币千枚,綢緞千匹,良田五百畝,封三等子爵銜,可傳之子孫,其餘投城的綠營,各賞銀币二十枚,布一匹,帛一匹,綢一匹。”
“啊。”聽到這個賞賜,拟旨的吳梅村不由叫出聲,對于三個降将,前面的封賞已經夠厚了,沒想到還要封爵,大明原本隻有三類爵位,分爲公、侯、伯;如今這三人得封子爵,意味着大明實施了二百多年的爵位體系被打破,随着低等爵位的出現,以後大明封爵的人就會越來越多。
爵位的增多,對于武将來說是好事,可是對這樣三個反複無常的小人也封爵,是不是太過厚待了,吳梅村遲遲不肯下筆。
“怎麽啦?”看到吳梅村的遲疑,王福疑惑的問道
“皇上,這三人分明是卑鄙小人,就算皇上要賞賜,大可以不用爵位。”吳梅村忍不住道。
“朕當然知道這三人是什麽貨色,隻是千金斤買馬骨,這三人是第一支在戰場火拼鞑子的綠營兵,朕自然是要重賞。”
吳梅村還是忍不住搖頭,重賞也不必以爵位相授,大明的爵位除了太祖,成祖手上傳來的勳貴,後面能得予封爵之人極少,如此大明的爵位才顯得貴重,許多戰功赫赫的将領都以沒有封爵爲憾事。
隻是皇帝執意如此,吳梅村也無法違抗,隻得提筆寫下,心中仍然唏唏不已。
王福給三人封爵自然有自己的用意,在王福看來,大明以前隻有三級的封爵體系極不合理,爵位雖然是一個虛銜,隻是這是一個可傳之子孫的巨大榮譽,引得無數人趨之若鹜,可是大明的封爵體系起點太高,高得讓人連仰視的機會也沒有,無異讓許多将領心灰意冷,爵位幾乎成了無用的擺設。
分成五級體系,每級再分三等,爵位一下子擴充到十五等,爵位不再變得高不可攀,等級的增加,更不會讓許多武将早早就變得升無可升,這才是一個良性的體系,以前王福早就想打破,隻是卻沒有機會,這次要對三人千金買馬骨,王福當然也不願三名小人能得到伯爵的高位,封一個三等子爵,即表明了對皇帝對反正的綠營兵心胸,又不會讓大明将領産生皇帝厚此薄彼的想法。
羽林衛攻陷青州幾乎沒有費什麽力氣,另一路大軍卻遇到了問題,黃得功的大軍将兖州包圍後,遇到了兖州清軍的頑強抵抗,明軍數次強攻都沒能得手,最主要的是清軍統帥博洛神出鬼沒,率四千滿蒙聯軍威脅着明軍的後方,數次攻下了後方數個縣城,迫使黃得功不得不分出大量兵力來保護沿途糧道,對于兖州的攻擊未免減弱,使得兖州清軍士氣高昂,更是難予攻克。
兖州府衙,知府金宜升将一個京瓷啪的一聲摔的粉碎,怒氣沖沖的道:“這個陳一理簡直太過份了,竟然要本府帶頭捐出三千兩紋銀充當饷銀,究竟他是知府還是本官是知府?”
“大人,消消氣,誰讓他深受秃江大人信任。”師爺盧謙苦笑着道。
秃江正是博洛委任的兖州守城官,他是滿人鑲白旗的梅勒章京,城中一切軍民事務秃江都可以過問,雖然博洛将滿蒙聯軍全部帶走,城中隻有數百名滿蒙軍隊,其餘全是漢人組成的綠營兵,但是在陳一理建議宵禁,株連等等嚴酷法令下,迫得綠營兵不得不死戰,化解了明軍七八日來的進攻,讓陳一理成爲秃江面前的紅人,加上金宜升有把柄被陳一理抓到,如今金宜升已是一個空架子。
如果隻是這樣,金宜升還能忍耐,可是眼下陳一理竟然看準了他的錢袋子,要他出錢犒軍,這簡直是要金宜升的老命,士可忍孰不可忍。
發洩了一通,金宜升頹然坐在椅子上,兖州被圍,外面的物資運不進來,雖然僅僅十餘天,城中已有物價飛漲之勢,加上爲了抵擋明軍攻城,秃江在城中拼命擴充綠營兵力,這些都要錢糧支撐,以兖州府的财力養着以前的軍隊已經吃力,哪還經得起擴軍,向城中的富戶募捐就成爲必然,讓金宜升惱火的是他這個知府不但要帶頭,還規定了三千兩銀子的數目。
三千兩啊,若是正正經經的做官,他這個知府數十年也賺不到那麽多銀子,他不拿出來固然不行,若是輕易拿出來了,不是擺明了他以前是一個貪官嗎,何況要将三千兩拿出,簡直是挖了他肉似的難過。
“盧謙,你一向主意多,快想想,怎樣才能減掉那三千兩銀子?”金宜升用希冀的目光看着盧謙。
盧謙苦笑,他又不是神仙,這三千兩銀子的數目已經得到秃江認可,不但秃江盯着金宜升,滿城的鄉紳富戶更是盯着他,等着知府大人的三千兩銀子,眼下是非常時期,若是金宜升敢不從,秃江恐怕不會在意用金宜升來殺雞駭猴。
“府尊,這次小人恐怕無能爲力,大人最好還是在晚上就将三千兩銀子交上去,否則惹惱了秃江大人,恐怕府尊大人的六陽魁首也将不保。”
“如此嚴重?”金宜升摸了摸腦袋,隻覺得一陣涼風吹過,深知盧謙說的不假,不由又是唉聲歎氣起來。
雖然心疼的要命,當天金宜升還是不敢怠慢,将三千兩銀子如數交了上去,在金宜升的帶領下,兖州府的鄉紳大戶如同割肉一般,數天之内就紛紛按照清軍的要求交齊了錢糧,使得兖州暫時不用擔心錢糧之憂,隻是金宜升出錢出力,秃江将卻功勞全部記在陳一理身上,讓金宜升更是氣憤難言。
這天夜裏,數天才緩過勁來的金知府又找來了自己的師爺密談:“盧謙,你以爲這次明軍能圍城多久?”
“縣尊大人,這個就要看兖州能夠防多久了。”
“你是說兖州非破不可?”
“當然非破不可,大明皇帝禦駕親征,明顯是要收複北方所有失地,又豈會讓一個兖州擋住,大人,募捐錢糧之事現在還隻是第一次,若是圍城久了,難免還有第二次,第三次……”
“本官知道,本官知道……”金宜升喃喃自語,臉上一片懊惱,先前的三千兩已經讓他割肉宛心般痛苦,若是再來一次,金宜升簡直不敢想像自己會心疼到何等地步,何況這是一個無底洞,隻要清軍能守住城,他就是将家産耗光也不是不可能,他心中猛然下定決心:“盧謙,有一件事你敢不敢做?”
“大人有什麽事盡管吩咐,卑職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盧謙說的慷慨激昂,仿佛當真願意替金宜升赴湯蹈火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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