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蘊貞出城時,錦衣衛和侍衛還在街上和城門口盡責的盤查,隻是這個真正的剌客從他們旁邊經過時,他們卻渾然不覺。
當天,陳之龍下朝回家之後才知道自己好友之女已經離開,對于這個侄女的來去無蹤,陳之龍隻好苦笑數聲,他可不知道這些天讓錦衣衛和侍衛兩大系統雞飛狗跳的剌客會是自己的世侄女。
這兩天,邸報上那邊《亨九已死,諸位何如?》的文章果然傳得沸沸揚揚,泰州藝人,人稱柳将軍的柳敬亭根據邸報上的描述,将洪承疇由忠變奸,最後落得死無全屍的結局編成段子,在各大茶館演說,結果場場暴滿,引得其餘藝人也紛紛仿效。
随着邸報的熱傳,河東君的大名一下子變得婦孺皆知,以前柳如是雖然有名,靠的是自己的美色,這次卻完全靠的是自己的才名。
洪承疇死在羽林衛特種兵手中,特種兵的大名也是第一次進入普通人的視線,經過說書藝人的加工,特種兵個個成了飛檐走壁,千軍萬馬中取人性命如同探囊取物的大俠,凡是被特種兵盯上的人等于一腳踏進了鬼門關。
這當然又引起了一陣參軍的熱潮,許多人更想加入那神秘的特種兵,可惜羽林衛的招收已經接近尾聲,大部分人連羽林衛的初選也達不到,更不用說選爲特種兵,隻能失望而去。
特種會不會飛檐走壁,馬秉傑不清楚,隻是他知道,他的任務失敗了,十天的期限很快過去,無論是錦衣衛還是宮廷侍衛,都沒有發現當晚闖入宮中之人的絲毫蹤迹,馬秉傑隻得垂頭喪氣的進宮向皇帝請罪:“皇上,臣無能,沒能找到賊人的行蹤,請皇上責罰。”
侍衛營其實是錦衣衛分支,明初軍制比較簡單,其基層單位是衛和所,每衛轄正規軍士約五千人,其下設所,分爲千戶所和百戶所,京城的禁衛軍所轄衛所爲四十八處。到洪武十五年,朱元璋決定改革禁衛軍,建立了十二個親軍衛,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錦衣衛。
錦衣衛職能爲掌直駕侍衛、巡查緝捕,兩個不同的功能,把錦衣衛分成兩個截然不同的部門。負責執掌侍衛、展列儀仗和随同皇帝出巡的錦衣衛,就是侍衛營的前身,隻負責在殿中侍立,傳遞皇帝的命令,保衛皇帝和皇宮的安全,這部分人最多時有五千人。大臣和普通百姓聞之色變的錦衣衛其實是指負責巡查緝捕這部分人。
錦衣衛指揮使可以說權勢滔天,不但可以管掌直駕侍衛這部分錦衣衛,也可以管巡查緝捕這部分錦衣衛,正因爲權勢太大,卻往往不得好死。
第一代錦衣衛指揮使毛骧,打造了胡惟庸死後牽連大案,最後把自己也牽連進去陪葬了,朱元璋爲了平息衆怒把他推出去做了胡惟庸的墊背。第二代是蔣瓛,藍玉謀反的罪證正是他通告的朱元璋,藍玉案後,迎接蔣瓛的是一杯毒酒,成祖時,錦衣衛指揮使紀綱因爲參與漢王奪嫡,被皇帝直接下令砍頭,以後的每一任錦衣衛也是橫死的多,善終的少。
如今侍衛營從錦衣衛獨立出來,錦衣衛指揮使馮可宗能指揮的隻有負責巡查緝捕的南北鎮撫司,馬秉傑這個侍衛營統領和馮可宗卻是平起平坐的關系。算是減少錦衣衛指揮使的權力,馮可宗卻隻有感激。
聽到馬秉傑自請其罰,王福反而問道:“馬愛卿,你可知道朕昨天去了哪裏?”
“回皇上,微臣聽下面人回報過,皇上去了嶽山茶樓。”馬秉傑道,雖然眼下皇宮中的侍衛工作大部分由羽林衛接管,隻是還留用了一部分原來的侍衛,否則新來之人容易兩眼摸黑,皇帝的行蹤馬秉傑也會得到事後報告。
“不錯,朕到嶽山茶樓聽了一場柳敬亭的書,聽柳敬亭的說書,無論達官貴人,販夫走卒,一律一兩銀子一次,一兩銀子可以買一石大米,若是緊點,夠普通五口之家半月所用,可是隻要柳敬亭在,嶽山茶樓仍是場場爆滿,大家都認爲聽柳敬亭的書值一兩銀子,昨天朕聽了,朕也覺得值,柳敬亭說書,其間跌宕起伏,時而讓人緊張萬分,時而讓人捧腹大笑,簡直是讓人身臨其境。”
“臣明白了,臣會馬上辭去侍衛統領一職,請皇上恩準!”馬秉傑臉色一片慘白。
王福搖了搖頭:“愛卿還是沒有明白朕的意思,柳敬亭說書固然是跌宕起伏,兇險萬分,人稱其爲柳将軍,可是要真讓他指揮一場戰事,朕保證他會一敗塗地,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專長,柳敬亭說書能夠如此成功,那是經過了數十年不懈的努力,朕不會連你一次錯誤也不能容忍。”
“臣叩謝皇上隆恩。”馬秉傑重重的磕頭道,他沒有想到自己還會有轉機。
“有功必賞,有過必罰,朕雖然可以容忍你一次錯誤,卻不能不罰你,你暫且以侍衛副統領之職權代統領,從今天起,外面的搜查也撤了吧。”
“是,微臣遵旨。”
讓馬秉傑待罪留用,并非王福心軟,隻是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選,這一年多來,馬秉傑也算盡心盡力,讓羽林衛暫作侍衛,隻能是暫時之舉。
處罰完馬秉傑,王福輕松下來,自己前些日子太過緊張了,宮中承平日久,加上奉天殿晚上并無人住,剌客選擇在奉天殿留書,也算是投機取巧,若不是恰巧有人發現,恐怕剌客就無聲無息的進出,那樣更丢臉。
不過,被發現後能馬上逃出去,顯然也不是普通人輕易辦到,想起昨天柳敬亭對特種兵的吹噓,王福心中懷疑起來,莫非世上真有飛檐走壁,千軍萬馬中取人性命如同探囊取物的高人。
“馬愛卿,你的功夫如何?”
馬秉傑問得一怔,在他以前的映像中,皇帝對功夫并不看重,隻相信火器的威力,才登基不到一個月就命令心腹太監攜帶大量内庫銀到廣州向夷人買火器,新組建的羽林衛幾乎爲全火器的部隊。宮内侍衛也裝上了火槍。
“回皇上,微臣的功夫尚可。”
“哦,那愛卿可以勝過多少人?”王福興緻勃勃的追問道。
“若是對上普通的侍衛,臣可以勝過二十至三十人,若是一般的官軍,臣可以勝過五六十人左右。”
一人能勝五六十人,若不是馬秉傑親口說出來,王福絕對不會相信,隻是他知道馬秉傑不可能現在騙自己,看來自己還是小瞧了練武之人的厲害。
“那依愛卿看,十日前進宮之人武功與愛卿相比如何?”
“回皇上,臣沒有與這個剌客碰面,不能确認,隻是從發現他的侍衛描述來看,此人輕功高明,這樣的人多半身體輕盈,力道則有所不足,如果是女子更是如此,臣若碰到,即使初時不能取勝,久之也能靠氣力勝之。”對于自己的功夫,馬秉傑還是非常自信。
“侍衛營中能象愛卿身手的侍衛有多少人?”
“回皇上,侍衛營能勝過微臣的一個也沒有,和微臣相差無幾者也……沒有。”馬秉傑臉上卻沒有什麽高興之色,侍衛營的統領當然要會武功,可是手下連一個比自己武功高的人也沒有,除非你已經做到了天下第一,否則恐怕要讓人認爲是疾賢妒能。
王福眉頭輕皺起來,他腦中正有這種想法,皇宮原本是龍潭虎穴,真正的卧虎藏龍之所,怎麽就會沒有一個人的武功比得過馬秉傑。
“回皇上,原本宮中有兩名高手,微臣也隻能甘拜下風,隻是他們在一年前已經離開了。”
“爲何要離開?”
馬秉傑遲疑了一下才道:“皇上,這兩人太過高傲,他們不願使用火器。”
“有這等事。”王福記了起來,一年前正是他大規模給侍衛營換火器的時候,當時馬秉傑有報過侍衛營兩名指揮佥事不願意給部下換火器,說在皇宮中有刀劍足矣,王福一氣之下馬上下令撤了這兩人。
聽到是自己趕走了兩名高手,王福心中有一絲懊惱,不過,火器的出現,對于這樣的高手其實是一種悲哀,馬秉傑自信可以勝過五六十人也隻能是用冷兵器之人,如果換成火槍手,那怕十人也不可能正面迎敵,當然,利用地形偷襲又是另一回事。
“眼下侍衛營有多少人?”
“回皇上,侍衛營有副統領一名、佥事一人、千戶二人、百戶二十人、校尉一百五十人,普通侍衛一千六百二十人,總共一千七百九十四人。”
“嗯,人數還是太少,朕許你重新挑選人手,組成一支三千人的侍衛營,記住,若是再有類似十日前之事發生,朕兩罪并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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