帥帳内,燈火亮如白晝,洪承疇身披裘衣,正在燈光下看着各類軍務,諸葛一生唯謹慎,洪承疇在多爾衮面前誇下一年将山東各地的義軍全部掃平的海口,其實在他看來,隻需要半年的時間就足夠,對于所謂的義軍,洪承疇從沒有看得起過,隻是在戰前,他依然會作好各種準備。
将最後一份軍務處理完,洪承疇伸了一個懶腰,向旁邊打着哈欠的家仆洪安問道:“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回老爺,已經到子時了,老爺是不是該休息了?”
被洪安這麽一問,洪承疇當真感到一陣倦意襲來,他不禁感歎一聲,自己老了,當初在陝西追剿流寇時,即使幾天不休息也不會感到勞累,握筆的手也幾乎凍僵,他将手插入身上披着的裘衣,一股溫暧的感覺頓時從手上傳來。
洪承疇心中一怔,這件裘衣都是上好的貂皮做成,在他出征前,由多爾衮親自披在他身上。憑心而論,崇祯皇帝在用人方面與滿人兩代當權者皇太極,多爾衮比起來遠遠不如,内閣變換之快如走馬觀燈,前方重臣一失利就打入大牢,威有了,恩卻沒有起來,到後來,凡是忠心任事的大臣都死的死,散的散;反倒是那些隻知保存實力的滑頭留了下來,以緻國事到了無法收拾的地步。
沒有崇祯的提撥重用,他不可能做到兵部尚書,五省總督之高位,或許祟祯對待其他大臣有刻滿寡恩之嫌,對他洪承疇卻從來都是恩寵有加,甚至在松山之戰以爲他死去後,崇祯下令辍朝三日,以王侯規格對其祭典。
“君恩深似海,臣節重如山。”這是洪承疇在自己出任三邊總督後懸挂在大廳中的一幅對聯,當時表達的正是他的心情,他任三邊總督時正好四十歲,從一個貧寒的讀書人一路走過來,四十歲已經成爲封疆大吏,由不得他不得意。
隻是物是人非,十年後他卻成爲大明的叛臣,聽到崇祯皇帝身死時,洪承疇忍不住唏唏,不過,他心中的波瀾很快平靜下來,既然已經走了這條路。他就不能再回頭,唯有幫助大清一統天下,他才能借予洗脫貳臣的污名,
洪承疇心中歎了一聲,緊了緊身上的裘衣,起身從位置上站起來,他正要如洪安所說移到床上休息,耳朵突然之間豎了起來:“洪安,你聽到外面有什麽聲音沒有?”
“老爺,可能是風聲吧。”洪安回道。
洪承疇“哦。”了一聲,剛才聽外面風聲呼嘯聲,他耳中好象聽到兩聲“砰,砰。”爆竹一樣的聲音,可是現在仔細一聽又沒有了,他搖了搖頭,一陣倦意襲來,終于移步到床邊,将外衣脫下躺進棉被中,正要讓洪安将燈火熄滅,外面“轟。”的一聲大響,恍若巨雷一般,洪承疇驚得掀被從床上跳下:“什麽事,發生了什麽事?”
在洪承疇問出此話時,外面靠近寨牆營帳内的清軍已經亂成一團,他們睡得正香時,突然間“砰!砰!”的聲音響起,一些人在睡夢中被子彈擊中,當場身亡,更多的人隻是受傷,他們隻是突然感到巨痛之後從睡夢中起來,伸手往身上一模,全是粘糊糊的血迹,恐懼之下大聲喊叫起來:“敵人,有敵人!”
這一大叫,那些沒有受到過攻擊的清軍也驚醒過來,聽到有敵人,許多人來不及穿衣服就慌亂的提着刀劍從營帳裏走出來,互相詢問道:“敵人在哪裏?敵人在哪裏?”
沒等他們反應過來,更大的攻擊到來了,靠近寨牆邊上的幾座營帳突然間發生激烈的爆炸,不但營帳被炸出一個破洞,裏面的清兵更是被炸得斷手殘足,偏偏又一時不會死去,隻能發出大聲的呻吟。
爆炸聲将營帳徹底搞亂,許多人就象是無頭螞蟻一樣亂跑起來,他們不知道哪裏安全,哪裏不安全,隻能認準一個方向随意奔跑,黑暗中互相踩踏,傷者無數,好在大多數清軍還存在理智,知道攻擊自己的是遠處而不是身邊的人,才沒有造成營嘯。
黃鳴峰、劉國軒等四十多名特戰隊員散在黑暗中,每人手中都持着一把來複槍,機械的扣中闆機,然後上彈,再發射,中間還時不時的甩動一兩枚手雷向清軍營房内丢去,這種事不知道做過多少次,他們已經熟練之極。
經過一年多的努力,軍器局現在大約可以一天出五支來複槍,特種部隊已經護編成二百人,他們已沒有以前隻有十之二三配備了來複槍的窘迫,達到了人手一槍還有剩餘。
盡管黃鳴峰等人并不要求準頭,隻是清軍太過密聚,每數發子彈還是能擊死或擊傷一名清軍,這種可以打到别人,别人卻打不到自己的感覺無疑非常好,每個人幾乎把對清軍的攻擊當成訓練。
雖然黃鳴峰,劉國軒等人不停的射擊,投彈,以期引起清軍更大的混亂,隻是他們畢竟人數有限,經過最初的驚慌後,時間一長,清軍還是回過味來。
“那裏,那裏也有。”很快就有人發現每響一聲,外面一處地方就有火星閃爍一下,那是子彈出膛時殘留的火藥燃起的火花,頓時大部分人都向遠離火星閃爍的中間擠去,也有不少人頭腦氣糊塗,反而向火星閃爍方向沖了過去,隻是還有一段距離時才發現自己被寨牆擋住,隻得重新拼命跑開。
槍聲漸漸靜了下來,特種隊的槍管都已經灼熱了,又是在黑暗中,裝子彈時一不小心就會把自己的手灼傷,手雷的距離又有限,特種隊員都知道無法再造成清軍更大的傷亡,不用黃鳴峰下令,一個個都悄悄退了下來,在離清軍營寨一段距離後會合。
“報數。”
“一、二、三、四……四十六,四十七。”當最後一人報完數時,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這次對清軍的襲擊非常完美,己方毫無損傷。
“走,咱們回去。”黃鳴峰命令道。
盡管黃鳴峰等人已經退走,集中在營房中間的清軍卻不敢亂動,剛才襲擊時,敵人子彈亂飛,所有清軍都心生寒意,誰也不知道敵人會不會再次襲擊,沒人敢返回營中休息,清軍大部分人身上隻穿着薄薄的内衣,逃跑時不覺得冷,這一停下來,許多人牙齒都冷的格格發抖,隻能用身體互相取暧。
這次受到襲擊的全是洪承疇從京城帶過來的兵馬,孔、耿兩人的部下卻象是穩坐釣魚台,即使是外面最熱鬧的時候也沒有人出帳,他們早已知道,自己所住都是安全之地,一些人聽到外面的槍聲和爆竹聲反而露出笑意,終于輪到京城過來之人享受他們以前受到的痛苦了,翻了一個身又沉沉睡去。
帥帳内,數支巨大的蠟燭被點燃,将帥帳照得纖毫畢現,洪承疇臉色鐵青的坐在帥位上,左右下方分别站着正白旗梅勒章京賴惱、沂州總兵佟養量、臨清總兵宜永貴、保定總兵魯國男、河南總兵高第、河北總兵孔希貴……
帳中每人都低下頭,臉上火辣辣一片,數萬大軍竟然在營帳内受襲,雖然眼下還無法統計傷亡,可是肯定不輕,對方卻從容退走,連毛都沒有抓到,實在是讓他們都感到顔面盡失。
一名小校闖了進來:“報,總督大人,恭順王說那隻是小隊賊寇襲擊,不足爲奇,隻要不靠近寨牆紮營就可以了,他提醒過大人,隻是大人沒有聽從,他請大人放心,隻要遠離寨牆,即使賊寇再來也拿我軍沒有辦法,他最近身體虛弱,受不得夜風,就不來了。”
“好,好,那懷順王又怎麽說?”洪承疇臉上青色又加重一分。
“禀總督大人,懷順王也說隻要各軍遠離寨牆,賊寇來了也無用,總督大人和各位将軍盡管放心,他太困,不過來了。”
聽完小校的話,所有人心中都湧起一股怒氣,敢情死的不是他們兩人的部下,這兩人連過來都懶得過來。誰也不知道這些賊寇會不會再來,眼下寨牆四周肯定不能住人,他們本來想和孔、耿兩人商量是否讓那些士兵和他們的士兵擠一擠,看來是不可能了。
洪承疇面沉如水,向禀報的小校揮了揮手:“本官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大人。”
小校下去後,洪承疇臉上抽動了數下,孔有德确實說過不可離寨牆太近紮營的話,這口氣他隻能暫且忍下,轉向衆人:“諸位,離天亮還有二個時辰,士兵們不可在外久凍,先将所有人安排在中間安全紮營地點,一切等到天亮後再處理。”
“遵令!”各人連忙抱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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