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看起來百利而無一害之事卻不是那麽容易實行,火耗對百姓是一個大負擔,卻是地方官員的主要收入,官員薪俸極低,平時迎來送往,聘請文書幕僚,全靠從火耗這一項中支出,可想而知,若是突然少了火耗這一項,官員們肯定會群起反對,即使王福是皇帝也沒有讓官員們餓着肚子辦公的道理,安守清貧之人畢竟是少數。
至于銀行其他事務,更是複雜,王福并沒有打算一蹴而就,先要定好章程,漏洞越少越好,最主要還是人才難求,在打理銀行的人才沒有培養出來之前冒然推出隻是下策,若是因爲出現問題導緻銀行信譽受損就得不償失。
解決鄭芝龍之事更是麻煩,鄭芝龍有兵有錢,根本不需要朝廷供養,眼下王福能壓制鄭芝龍更多的靠一個大義名份,王福曾想将鄭芝龍直接調入京城給其加官升職,然後再将他的水師收歸朝廷所有,可惜鄭芝龍不知是否接受了以前四鎮的教訓,找出種種借口就是不肯進京,來的隻是他兩個弟弟鄭鴻逵、鄭芝豹及侄兒鄭彩等人。
現在看來,要想和平解決鄭芝龍幾乎不可能,除非王福親領大軍進入福建,隻是王福一直下不了決心,從曆史上看,鄭芝龍把陸上的基業看得很重,有一點守家犬的味道,若是鄭芝龍舍不得留在福建的基業,隻有向朝廷屈服,王福怕就怕鄭芝龍斷然将福建舍棄,重新竄入海上,那大明的海疆就要不得安甯了。
不過,眼下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王福将銀行和鄭芝龍之事暫時抛到了腦後,想着這次謝遷的起義到底會給大明帶來什麽好處,他依稀記得,曆史上這次謝遷的起義聲勢浩大,那個向多爾衮建議所有漢人都要剃發易服的無恥官員孫之獬就是落入謝遷手中,被義軍處以極刑而死。花了數年時間清軍才将謝遷所部剿滅,當然,那是在清軍主力已經分布在南方的情況下,如今清軍在山東的兵力雖然比曆史上要多,可是若有外部的力量介入,謝遷的義軍拖上數年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眼下清軍所占之地隻有三省,若是等到自己反攻時謝遷的義軍還沒有剿滅,其間足可以讓清軍元氣大傷,想到這,王福連忙向左右道:“把地圖拿來。”
數名内侍将一張巨大的地圖拿了過來,王福的手輕點在青州高苑縣上,高苑位于青州北端,離大海非常近,用小船可以從海中沿河直上縣城,何況以謝遷的兵力,就直接拿下靠海的樂安、利津兩縣也不是不可能。
“馮愛卿,朕交給你一個任務,以最快的速度和謝遷所部聯系上,傳達朕的旨意,朝廷并沒有忘記這些陷入鞑子鐵蹄下的子民,如果他們願意,朝廷可以盡可能的支持他們對鞑子的作戰。”
“微臣遵旨。”馮可宗猶豫了一下,還是道:“皇上,這個謝遷雖然打出了驅除鞑子的口号,可是前面還有一個除暴安良,明顯是流寇的手段,對朝廷并不絲毫恭敬之心,若是朝廷支持了他們,日後會不會成尾大不掉之勢。”
王福大笑起來:“愛卿多慮了,朕連闖逆都不怕,何必怕一個區區謝遷,他的勢力越大越好,朕就怕他沒有野心。”
馮可宗這才釋然,确實,闖逆雖然被鞑子擊敗,可是畢竟曾經連京城都攻破,皇上尚且和他交易,又如何會在意一個謝遷。不過,他還有不解,道“皇上英明,謝遷不比榆林賊,有河南可以借道,朝廷又如何給予支援?”
王福微微一笑:“馮愛卿莫非忘了大海?”
“大海。”馮可宗一呆,馬上反應過來:“微臣明白了,這就下去準備,微臣告退。”
王福揮了揮手:“去吧。”
馮可宗下去後,王海卻發起呆來,依靠大海給謝遷所部支援,說起來輕松,眼下顧三麻子的船隊完全可以辦到,隻是這樣一來,船隊帶來的收人要大幅度減少不說,還不能在此時動鄭芝龍,否則顧三麻子的這支船隊隻能縮回江裏,不然,鄭芝龍輕易就可以将這支船隊覆滅。
或許這是一個試探鄭芝龍的契機,試探的當然不是鄭芝龍對朝廷的忠心,而是眼下鄭芝龍對朝廷有多大敬畏,若是下令由鄭芝龍的船隻對謝遷所部進行補給支援,鄭芝龍會不會遵令而行。
想通此事後,王福松了一口氣,鄭芝龍若是恭敬也就罷了,自己還可以容忍他一段時間,先把戶部銀行建起來,若是鄭芝龍一口回絕,那麽長痛不如短痛,自己拼着以後沿海不得安甯也要先行将鄭芝龍在陸上的勢力鏟除。
南京碼頭,一艘數層高的大船緩緩向碼頭駛來,船頭上方插着一高一矮兩面鮮豔的旗幟,高的那面旗幟上方繡着一個鬥大的明字,矮的那面卻是一個顧字,周圍的船隻看到這兩面旗幟紛紛避讓,讓這艘大船先入港口。
這艘大船,正是以前海盜顧三麻子的坐船,和鄭芝龍比起來,顧三麻子無疑隻是一條小魚蝦,不過在長江也是鼎鼎有名,誰不知顧三麻子盜亦有盜,義氣爲先,現在顧三麻子更是搖身一變,成了大明海防遊擊将軍,而且與皇帝的内庫緊密相連,就是鄭家船隊見到了也得客客氣氣,别的船隊無論是誰要出海都要向鄭家交納每船數百至數千兩的船引,唯有顧三麻子的船隊一概免除。
這一年多來,顧三麻子幾乎都在海上奔波,連跑了日本數趟,不但将朝廷急需的硫磺大量運回來,還替内庫賺了不少,雖然自己隻可以留三成,隻是用來養船卻足夠,他早年已經賺下了足夠的家當,倒也不太在乎銀子,關鍵是能夠混到一個出身,否則再多的銀子也沒有命花。
雖然辛苦顧三麻子卻覺得值得,尤其是鄭家的船隊遇上了他們也客客氣氣時,顧三麻子更是感覺到自己投靠朝廷這部棋走對了,不過,聽到閻應元的待遇,顧三麻子還是不由流口水,閻應元眼下可是五萬羽林衛的統帥,而且已經被封爲定北伯,日後可以傳之子孫。
隻是單單羨慕也無用,閻應元練兵半年,跟随着皇帝禦駕親征,殲滅鞑子數萬大軍,封一個伯爵也不算意外,大明爵位難封已到苛刻的地步,當初太祖隻定下三等爵位,公、侯、伯,除了太祖,成祖皇帝手上曾大規模封爵外,後世能封爵之人極少,不過,眼下到了亂世,皇帝明顯着增加了爵位的賜予,若是能立下大功,封爵并非不可能。
大船靠岸,顧三麻子從甲闆上跳了下來,他臉上一幅紫膛色,胡子亂蓬蓬的纏着,擡頭看了看天色,金黃色的太陽直照下來,不由嚷道:“熱,真他媽的太熱。”
一名親随道:“将軍,兄弟們都數月沒有上岸了,晚上一定要到城中最好的青樓,先痛痛快快的洗個澡,再熱也要摟着個婊子狠操一番。”
親随的話馬上引來一番哄堂大笑,顧三麻子瞪了自己的親随一眼:“就知道想好事,若不把船上的貨禦下來,誰也别想進城。”
“大人放心,用不了一個時辰,包準這貨就能全部禦下,大人,你看,前面工部的官員不是來了嗎?”
這艘船上裝的多是工部所需要的物資,銅料、硫磺,礦石等,所有隻要将貨禦下交給工部官員即可。
來的不止是工部官員,他的身後還跟着一名内侍,看到顧三麻子,内侍用尖厲的嗓音喊道:“聖旨下,遊擊将軍顧三接旨。”
顧三麻子一行人連忙跪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宣海防遊擊顧三即刻進宮,不得延誤,欽旨!”内侍将聖旨三言兩語念完,笑眯眯的道:“顧将軍,謝恩吧。”
“臣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謝恩完畢,顧三麻子從地上爬了起來,皇帝的聖旨簡單的很,他卻有點模不着頭腦:“公公,皇上這麽着急宣卑職進宮,到底有何要事?”
“這個咱家就不知道了。”内侍搖頭道。
顧三麻子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塞到内侍手裏,内侍推了數下才收下:“顧将軍,實在對不住,咱家是當真不知道,不過皇上這些天一直很高興,這麽急召見将軍,總不是什麽壞事,除了将軍外,皇上還派人向江防大臣鄭鴻逵鄭大人傳旨,大概是關于海上什麽事吧。”
聽内侍這麽一說,顧三麻子心中頓時有底,他随口吩咐了幾聲,将整船的物資抛給部下,帶着十餘名侍衛跨上馬背,向城中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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