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妹兒——”淩英英望着女兒的背影,欲言又止,滿腹的話終是化爲了一聲長歎。
淩芳華追了上去:“你上哪兒去呀,不跟我們回家嗎?”
淩菲雲聲音悶悶的,頭也不回地說:“你回吧,我去學校了。”
淩芳華試圖解釋,可淩菲雲根本聽不進去,淩芳華歎了口氣,知道妹妹是真生氣了,可她覺得妹妹還小,孩子的氣性來得快去得也快,等她自己冷靜一下就沒事了。大人的世界從來就不是非黑即白的,小妹遲早有一天會明白這個道理。
淩菲雲一個人走在大街上,在本熱鬧喧嚣的城市突然變得孤寂寒冷,一陣涼風吹來,她激靈靈打了個冷戰。街邊不知道是哪間店鋪打開了音響,悲傷的旋律在耳畔響起:
“我把夢撕了一頁,不懂明天該怎麽寫,冷冷的街冷冷的燈照着誰。
一場雨濕了一夜,你的溫柔該怎麽給,冷冷的風冷冷的吹不停歇。
那個人在天橋下,留下等待工作的電話号碼,我想問他多少人打給他。
随手放開電話上,那本指引迷途心靈的密碼,我的未來依然沒有解答。
舊電話撕了一頁,我的朋友還剩下誰,冷冷的心冷冷的夢在哽咽。
兩個人撕了一夜,抱得再緊也不能睡,冷冷的你冷冷的淚濕了夜……”
歌手沙啞的嗓音,讓人情不自禁的跟着沉醉,眼前仿佛出現了歌中所唱的那一幕幕場影。歌裏的這個人,一定很彷徨,很無助,一如此時的淩菲雲。
淩菲雲覺得,天大地大,卻仿佛沒有了自己的容身之處。原本一直以爲與自己一條心的媽媽和兩個姐姐,原來和自己的想法是不一樣的。
十七年來,她才剛剛認清這一點。
這樣的想法,讓她倍感迷茫,一個人在街頭遊蕩,她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裏。
學校嗎?這一刻突然覺得,那隻是一座冰冷的建築,因爲裏面沒有值得信賴和真正關心自己的人。
回家嗎?淩菲雲苦笑,回家是不可能回家的。
“喲,小丫頭,一個人在外面晃啥呢?”
淩菲雲擡起頭,撞進了一雙桃花眼裏。葉朗,怎麽到哪兒都能遇上他?
淩菲雲嗯了一聲,想繞過他,不料葉朗卻認真打量了她一眼,突然伸手攔住了她:“我心情不好,你能陪我走走嗎?”
淩菲雲驚訝,每次見他,這家夥總是笑嘻嘻的,仿佛永遠沒有煩惱,原來——
淩菲雲很快想到,應該是爲了今天那女朋友的事兒。
一個人瞎晃太凄涼了,既然有人和自己一樣,那就搭個伴兒吧。
淩菲雲沒想到,葉朗排遣憂愁的方式竟然是喝酒。她想到了淩美鳳和莫葦澤,是不是大人心情不好的時候都喜歡喝酒?都說一醉解千愁,真的可以嗎?
長到這麽大,淩非雲還從來沒有喝醉過,她突然很想知道,喝醉是否真的可以解愁。
葉朗叫了一箱啤酒,還點了滿滿一桌燒烤。淩菲雲拿起一瓶啤酒,發現沒有開酒器。
“服務員——”葉朗剛想叫服務員送個開瓶器來,就見小丫頭直接上嘴,生生把那瓶蓋給咬開了。
葉朗眉頭直跳,這小丫頭平時看着乖巧老實得近乎木讷,現在這是受了多大刺激?
沒道理自己一個大老爺們能輸給一小丫頭片子,葉朗也不用開瓶器,把那瓶嘴靠在桌沿上那麽一拍,瓶蓋就飛了。
“來,相遇即是有緣,爲緣份幹杯!”
淩菲雲左手舉瓶,兩支酒瓶在空中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響,然後兩個人同時舉瓶,咕噜咕噜就往肚子裏灌。
啤酒入口有股怪味,一點兒都不好喝。可是淩菲雲仿佛渾然未覺,不一會兒一整瓶酒就下了肚。喝得太急,嗓子被嗆得火辣辣的疼。
執筷夾了片涼拌黃瓜扔進嘴裏,清涼的滋味在口腔裏化開,暫時化解了那種不适。
葉朗哈哈大笑:“小丫頭可以啊——”這丫頭一看就是頭一回喝酒,居然一口氣幹掉一瓶,果然自己的直覺是對的,這丫頭就是個表裏不一的人。表面上老實木讷,其實骨子裏藏着個自由不羁的靈魂。
“來,爲失意,走一個!”葉朗大笑着抓起一瓶酒,隻見他拿着酒瓶的手在空中劃了幾下,那瓶蓋已然不翼而飛。
這是什麽技術?淩菲雲看了看自己的手,最後決定仍然用最原始的一招。牙齒狠狠一咬,“蹦——”瓶蓋兒開了,然後也不等碰瓶了,仰頭咕噜咕噜,一瓶酒很快見底。
一錯眼的功夫,小丫頭已經連喝三瓶了,白皙的皮膚上泛起了紅霞,眼神也變得迷離。
葉朗覺得應該差不多了,遂開口:“小丫頭,什麽事不開心呀?”
往往人在喝醉的時候最容易說真話,這是葉朗的認知,然而對面的小姑娘突然把臉從酒瓶下移了出來,很“深”地盯了他一眼。
這一眼看得葉朗有些莫名其妙,然而小姑娘的話卻令他哭笑不得,她說:“我希望我爸媽離婚,可我媽騙人,前幾天明明說要離的,現在卻變卦了。”
葉朗嘴角抽了抽,你這話,要讓那些哭天抹淚說爲了孩子選擇隐忍,甯願委屈自己也不敢離婚的人,情何以堪哪?
酒精真的能讓人在不知不覺間放縱自己,三瓶啤酒下肚,淩菲雲的防備心直線下降。往常那些絕不會在陌生人面前提起的事,現在是張嘴就來,不吐不快。
“你說我媽怎麽這樣啊?這不是騙小孩嗎?明明說了要離婚,怎麽就不願意離了?敢情她是說着玩的,隻有我一個人傻乎乎地當了真……”
真是越說越生氣,淩菲雲抓起一瓶酒,又要往肚子裏灌。
葉朗連忙捉住了她的手腕,開玩笑喔,适當喝點能讓人放松精神,順便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可要真把小丫頭灌醉了,吳海還不得殺了自己?
“你幹什麽,男女授受不親知不知道?”小丫頭突然生氣了,瞪圓了眼睛想要甩開這臭男人。誰知道甩了一下,沒甩脫,再甩一下,還是沒甩脫……
喲嗬,這登徒子力氣還挺大呀,本以爲自己就是個怪力女了,沒想到今兒算是棋逢對手了!
酒精令人興奮,找着對手的感覺讓這種興奮又上升爲亢奮,淩菲雲大聲宣戰:“掰手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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