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桃子遇險,本來已經是十分絕望,見到魏增到來,心中又燃起了生存下去的希望,不顧被扭傷的腳,傳來的陣陣疼痛,向魏增的方向挪過去。
魏增一聲喊出,立刻翻身下馬,将韓桃子護在身後,擋下了追來的幾名逃兵。
“好個不識相的人,竟敢阻攔我們,今日便就讓你知道多管閑事,是個什麽下場。”一名逃兵見魏增單身一人,竟敢現身阻攔,當即露出兇狠的表情,揮刀殺向魏增。
魏增本欲喝退他們,不想和這些人有過多瓜葛,可是這些逃兵有恃無恐,若不出手教訓,也絕難讓他們罷手。
魏增在那名逃兵一刀揮來之際,面色沒有任何改變,身子向側一傾,順勢擡腿一腳,避開鋼刀的同時,便将那名逃兵打到在地,那是一個幹淨利落。
其他逃兵見到同伴被打,本想一擁而上。但是他們的頭頭,見魏增孤身一人,便敢口出狂言,隻是一腿,就将自己的一名手下打的不能動彈,心中有了顧忌,一揮手阻止住其他人,上前說道:
“你到底是什麽人?竟敢阻攔我們。今日你如果不劃出道來,就休想離開這裏。我們兄弟幾個逃出了軍營,現在隻爲自己賣命。我們也不想招惹什麽大麻煩,但也不是什麽無名小卒就能欺辱的。”
“讓我劃出道來,我就給你們劃劃道。你們幾個把手中的兵刃丢下,自然可以安然離去,不然我是不可能就這麽放你們走的。你們要是死不悔改,一定要頑抗到底,我也不介意親手教訓你們一下。”魏增說完,提起鋼杖便是一個架勢,已經消失幾年的威風,又再度顯現了出來。
“好大的口氣,我們有這麽多人,你隻有一個,你就是有三頭六臂,難道能打的過我們嗎?不就是一個女人嗎?讓給你便是,你可不要得寸進尺。”逃兵頭頭也見識過一些戰場虎将,看到魏增身上散發的氣勢,已經知道身前此人不好對付,又聽魏增話語中絲毫沒有半點退讓,他的心中已經生了退縮之意。
“我幾年前曾經立誓,不再妄動殺伐之意,但是你們如果死不悔改,我也不能把你們放任不管。放下武器,從此改邪歸正,這是你們最後的機會了。”魏增不緊不慢地說道。
“真是可笑,我們打算放過你,你卻不打算放過我們了。誰怕誰,要真拼命,最後死的還指不定是誰呢?”逃兵頭頭見魏增毫無畏懼,心中已經很虛了,向四處張望,擔心魏增還有其他幫手埋伏在側,隻是在手下們面前,嘴上還是不能松口。
就在這時遠方傳來了馬蹄聲,衆逃兵無不心驚。暮色之中陰影籠罩,不能分辨出來人的多少,隻讓這些已經心虛的逃兵,顯得更加慌張。
“你們還想逃嗎?放下兵刃,自然可以離去,否則你們一個也跑不了。”魏增見這些逃兵聽到馬蹄聲,一個個驚慌失措,當即揮杖向前殺去。
魏增久經沙場,多少武功高強的大将,都難以正面和他對上幾個回合,更何況這些心慌的逃兵。
魏增三兩下,便将幾名身穿鐵甲的頭頭擊倒在地,然後高呼“放下武器,你們就可離開!否則隻有死路一條!”
其他逃兵心驚之中,那裏還能管得那麽多,紛紛丢下武器,四散而逃了。
當溫第和新雨到達這裏之時,除了幾個倒地呻吟的人,已經沒有任何其他逃兵的蹤影。
“又是強盜!看來你已經把他們解決了,不過就憑你一個人,又怎能改變這滔滔亂世呢?”溫第搖頭而道。
“就憑我一人,自然改變不了什麽,隻是因爲放心不下家鄉父老,便想回來看看。見到有人在行兇作惡,我又怎能袖手旁觀呢?救得一人是一人,也算聊表寸心吧。”魏增說道。
“這個姑娘就是你救下來的吧。我看她受傷了,哎,也真是的,一個女人獨自行路也夠危險的。”溫第見到韓桃子坐在地上,不住揉着腳踝,便拿出傷藥,下馬替他醫治。
韓桃子仔細盯着魏增看,雖然在暮色中有些不真切,但這那種氣質,和幾年前綏城之外的那人絕對是一模一樣。
“你是魏增魏将軍吧,那這兩位也一定就是你的夫人和女兒吧。我就知道你已經找到了你的妻子,還過上了幸福的生活。”韓桃子起身笑着說道。
“你認識我?”魏增疑慮道。
“魏将軍還記得幾年前綏城之外的事情嗎?你想要尋找你的妻子,但是根本沒有辦法進城,最後還是我父親把你帶進綏城的。”韓桃子笑道。
“原來是你呀。你叫韓桃子是吧。可你不和你的父親待在綏城,又怎麽跑到這裏來了?”魏增問道。
“我這幾年一直都在中原行走,就是爲了尋找真正的學問。功夫不負有心人,我也遇到了不少高人,也學到了不少的東西。但是我還有一些疑惑沒有解除,邊想來尋找你。我聽說你在毅山出現過,便想到毅山去,沒想到竟然在這裏就遇到你了。”韓桃子說道。
“找我?你找我幹什麽?我沒有讀過什麽書,也不知道什麽真正的學問,恐怕你找錯人了。依我看,你還是回到綏城去吧。不要在這亂世中行走了,你一個女人家會遇到很多麻煩的。”魏增一皺眉回道。
“書上的東西,都是前言往行,記錄的不過是前人的事迹,和前人的感悟。而一個活生生的人,就在我面前,我爲什麽要舍棄掉活生生的人,隻在紙堆之中求學呢?剛才見到魏将軍擊退那些逃兵,真的是氣概非凡;又想起魏将軍當年爲了救自己的夫人,就敢隻身犯險,實在是世間的勇敢之人。我隻願能夠跟在爲将軍身邊,學習到勇敢的真正意義。”韓桃子說道。
“你要留在我的身邊?這恐怕有些不妥吧。我和你隻是見過兩面,你就算要感謝我救了你一命,也實在不必如此呀。姑娘這些話,實在是有些沖動了。”魏增回道。
“我真的沒有沖動,我這些話都是深思熟慮過的。隻希望魏将軍能夠給我一次機會。”韓桃子看着魏增,話語中透露着幾分誠心,也有幾分堅定。
“你還猶豫什麽?有美人相伴,你還不是樂得開懷?你這麽威風,你這麽風流,我以前怎麽就沒察覺到呢?”溫第聽了韓桃子的話,心中也不是滋味,但也不好直接去反駁她,隻是把頭一擺,沖魏增說道。
“溫第你誤會了。我和她真的沒有任何關系。隻是萍水相逢而已,我怎麽知道她會這個樣子。”魏增一皺眉,有些心急地回道。
韓桃子聽了溫第和魏增的一番對話,臉噌的一下就紅了,心中也好是尴尬。看着溫第似乎在對魏增怄氣,韓桃子明白了,自己剛才那番話,實在是有些不妥。
“兩位誤會了,我真的是一心求學的,對于男女之事,一時也是沒有任何打算的。我也知道中原地區,一向看重男女之大防,我這樣求着跟随魏将軍,也确實會引起誤會。但我真的沒有别的想法。我剛剛從江南而來,就是因爲和範拘義範先生走的太近,便傳出了一些風言風言,最後也隻得離開江南,再次踏上追尋之路。”韓桃子解釋道。
“你見過範拘義?他最近可好嗎?他是一個有幾分癡氣的人,爲了一份仁愛之心,就可以将一己私利完全抛去不顧。這不是不好,但他身居高位,總是這樣,恐怕會吃虧的。”魏增聽韓桃子提到範拘義,心中有些關切,便發問道。
“範先生有仁愛之心,但對于人事紛雜,也是很清楚的。範先生不僅知道退讓是福,愛人是德;更加知道,責備是關切,針砭才是大愛。範先生雖然對仁愛很執着,但也不是無能無膽的懦夫。”韓桃子說道。
“那就好。這個世道,壞人太多,好人太少。有範拘義這樣一個一心爲公的人執掌江南,也是江南人的福分呀。”魏增回道。
“你們兩個說的好熱鬧。還說隻是萍水相逢,說出去誰信呀。你想留下她,就留下吧。反正我也管不到你。”溫第見他們二人說的很熱情,心中很不是滋味,負氣地說道。
“魏夫人誤會了,有你這樣漂亮的一個妻子,魏将軍怎麽會喜歡上我呀。跟何況你們的女兒都這麽大了,你們肯定是十分恩愛的。我隻會好好祝福你們的。”韓桃子見溫第不高興,便讨好地說道。
“你嘴還挺甜,不過你可說錯了。我不是他的妻子,新雨也不是他的女兒。我帶着新雨行走江湖,隻是恰巧和他順路罷了。他的事,我才懶得管呢!”溫第心中有氣,直接頂了回去,然後帶着新雨繼續向前行路。
新雨對着二人做了一個鬼臉,便跟着溫第走遠了。
“這是怎麽回事……我說錯話了嗎?”韓桃子站一旁不知所措,她也不知道自己哪裏做錯了。
“這些事情也很麻煩,一時也說不清。不過溫第就是嘴硬心軟,人還是很好的。你想要跟我學東西,恐怕你是找錯人了。不過我們毅山之中也不乏有學問的人,我的大師兄池學問和剛剛到來的牯零先生,都是讀過很多書的。你到了毅山,也許能和他們兩個談談。”魏增解釋道。
“多謝魏将軍能給我一次機會。原來牯零先生也到了毅山,看來這一次我真的沒有找錯人。”韓桃子見魏增已經答應了,心裏也放松了,笑着說道。
“到毅山去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一路之上也十分危險,你可要小心些。遇到麻煩也要及時躲避,凡是交給我和溫第就可以了。”魏增叮囑道。
韓桃子應承了一聲,便和魏增一起向北而去。
一路北上,被戰争破壞的土地上,到處都是一片荒涼。魏增隻是靜靜地注視着這一切,在外表上似乎沒有任何波瀾。但是不是一個攥起拳頭的動作,和眼角閃過的一點淚光,又告訴着魏增的心,并不是那樣平靜的。
“既然你已經知道這裏已經是什麽樣子,可你爲什麽還要回來看看呀。我一個瑤東人,看到中原的戰亂的慘狀都有些受不了。我也知道你作爲燕北本地人,肯定更加難過的。可你爲什麽還要回來了。”韓桃子不解道。
“知道是什麽樣子,和親眼見到還是有區别的。我争霸天下十幾年,曾經爲了守護這片土地,和諸多強敵作戰。我本以爲隻要奮戰于沙場,隻要将一切威脅消滅掉,這片土地就能一直和平安定,我也會獲得最後的安甯。但是當我拔出了一個又一個的敵人之後,最後還是失敗了,我失去了我最親愛的人,也讓我一直守護的家鄉被戰火環繞。我很不甘心呀。
“這些年我一直不願面對這一切,便帶着幾千跟随我的人,試圖在毅山深處建立一片樂土。一切努力都沒有白費,跟随我的那些人,都已經不用再爲衣食發愁了,我以爲這樣我就可以滿足了。直到半年前,我的老部下找到我,告訴了我他們的現狀,我才知道一切都沒有結束,該面對的遲早是要面對的。
“我不想逃脫,我要把我見到的一切,牢牢的印在我的内心,永遠也不要忘記。一切悲苦與心酸,和在這個流毒的世界中苦苦掙紮的人相比,都是微不足道的。我要永遠清醒的注視着這個世界,我也要清楚地知道自己内心的真實想法。命運遺棄了我,但我并不想遺棄我心中的堅守。”魏增回道。
韓桃子聽到魏增的這番話,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命運讓眼前這個男人經曆了什麽?韓桃子無法想象;命運又教會了眼前這個男人什麽東西?她實在無法知道。
也許有一天她會知道的,那個時候她也許就不用再苦苦追求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