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十分悶熱,躲在草叢中更是讓人難以忍受,野外的蚊子也專門往人身體暴露的地方蟄。但爲了這次戰争的勝利沒有人發出一聲,也沒有抱怨一句,因爲失敗了就要過上流離失所的生活,隻有成功了才能保護家園不受到侵害。
山谷中走過幾百人,魏增傳令下去讓所有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因爲那些人就是葉緣帶領着前去誘敵的,他們來了也意味着敵人已經很近了。
鐵血軍這一個多月來,一直被魏增牽着鼻子走,經常有分散的人遭到襲擊,而他們卻連敵人的影子都沒摸着。鐵血軍現在已經十分急躁了,今天遇到了葉緣率領的數百人,沒有任何猶豫,這兩千多士兵立刻便追了上來。
“前面是一個山谷,會不會有敵人埋伏,要不要派人探探我們再追過去。”一名副将向将軍說道。
“烏将軍在西邊發現敵軍的主力,已經前去圍攻了,這裏又哪來的敵人?好不容易逮着幾百敵人,一定要把他們盡數消滅才是。這些人慌不擇路,也許會直接跑回他們的老巢,隻要能找到他們的老巢,那就是大功一件呀。”将軍回道,沒有聽從副官的建議,直接追着葉緣所帶領的人向山谷中前去。
西邊的人,自然是魏增派去吸引鐵血軍主力用的,那些人雖然打着魏增旗号,不過隻是黃羽飛率領的幾百人罷了。
如今這兩千人沒有任何懷疑,直接沖入了魏增設下的包圍圈。當魏增的主力出現在山谷兩側時,這兩千人便陷入了極大混亂。
一場以多勝少的圍殲戰打響,沒有多久魏增便大獲全勝。
當烏德立接到消息向這裏趕來之時,戰鬥已經結束很久了,魏增的蹤影也已經消失不見了。
隻是禍不單行,當烏德立遭受這次巨大的損失之時,一夥占突人襲擊了鐵血軍的大營,鐵血軍都主力深入毅山之中,營中防備十分空虛,一場大火燒毀了營中近半糧草。
和魏增交戰了一個多月,不僅沒有找到魏增的主力,就連魏增的老巢也沒找到,如今又接連遭受損失,烏德立明白,這次的進攻已經沒有辦法維持下去了。
當鐵血軍撤出毅山的消息傳來之後,整個村子都一片歡呼,魏增看着守衛家園的人們,勝利後發自内心的喜悅,心情也是很好的。
鐵血軍退去的第二天早上,魏增帶着一壺酒,提着一包肉,順着山間小道,向牯零居住的山間平底走去。
到了那裏之時,牯零正在和他的兒子侍弄幾畝地的莊稼。時值盛夏天氣很熱,一般都是在天沒亮便要起身到地裏去,等日頭高照之時便回家休息。當魏增到達那裏之時,牯零和他的兒子顯然已經忙了很長時間了。
“聽聞鐵血軍已經撤退了,實在是可喜可賀。不知道閣下在這個日子裏找我,又是爲了什麽呢?”牯零說道。
“我是想來通知一下,牯零先生随時可以帶着家人,搬進村子裏去了。另外今天心情不錯,也想和牯零先生喝上幾杯,還有一些問題想要請教。”魏增說道。
“這山間平地也算安甯,在這裏勞作也沒什麽不好,缺些什麽也可以拿東西到村子裏換,搬家也挺麻煩的,就不必了吧。不過飲酒閑談可是不能錯過的。哈哈,不過我這一身髒衣服也不是待客之道,請容我先換一件幹淨的衣服。”牯零畢竟是讀書人,雖然一直務農,但也是講禮儀的,抱歉了一聲,便進屋換衣去了。
魏增将院子裏的一張小桌子擺在了樹蔭下,然後将酒和肉食放在了桌子上,等着牯零到來。可能肉食實在太香了,便把牯零的小孫子和小孫女吸引了過來,隻是兩人比較怕生,遠遠看着不敢走上前去。
“你們過來吧,我也給你們帶了一些東西。”魏增說着便從懷裏掏出一包糖果遞給他們。
兩個十一二歲的小孩子,身上還帶着一點稚氣,糖果的誘惑也是很大的,便向魏增的方向走了過去,接過糖果道了一聲謝,便又跑走了。
“這兩個孩子都這麽大了,還是這麽不懂事。”牯零換上一件幹淨的長衫,走出門搖頭說道。
“也不算太大,多享受幾年無憂無慮的生活也是很好的。”魏增笑着回道。
“酒是好酒,肉也是好肉。能夠在這深山之中和當世的英雄喝一杯,也是我牯零的榮幸呀。”牯零坐在魏增的對面說道。
“既然如此,先生就和我多喝兩杯,難得清閑,也難得糊塗,一壺酒水正好可以逍遙一時。”魏增說道。
“世間多苦,快樂難求,能夠糊塗一時也是好的。更何況閣下盡心盡力,使數千人在亂世之中能夠安定生活,這份逍遙也是閣下應得的。”牯零說着向魏增敬了一杯酒。
“幾千人和這天下蒼生相比不過滄海一粟,就連我的家鄉也被戰亂所洗禮,我也是沒有辦法,隻能把這最後的一片樂土,當做生命最後的寄托。”魏增飲下一杯酒,心頭一熱便把心中的話說了出來。
“天下蒼生也隻是一個又一個人的罷了。一個并不少,千萬個也不多,重要的是讓他們能夠幸福的生活下去。生活上有保障,精神上有寄托,這才是一個真正幸福的人。魏将軍能夠讓幾千人過上人的生活,比那些坐擁百萬人口的豪傑,可是強上很多呀。”牯零說道。
“也強不到哪裏去,我不過是一個無能之人罷了,隻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内,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當初大哥齊維倫,想要救助天下受苦受難之人,可是一場戰敗一切都成空。我對不起大哥,隻願能夠将他的遺志稍微發揮一些。”魏增又飲下一杯酒,有些傷感地說道。
“活人說來簡單,其實也是很難的。因爲人不是畜生,不是給些東西吃,給間房子住,就叫做活人的。沒有精神上的寄托,隻是爲了争奪利益而拼個你死我亡,那叫做率禽獸而食人。閣下說自己是在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内,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要知道這些力所能及,對于很多人來說,是一輩子也達不到的。”牯零說道。
“多謝先生的勸慰,魏增感激不盡。如今我毅山中的人已經不用再爲吃穿發愁,也該學學做人的道理了。先生有大學問,能否到村子裏面給人們講一些大道理。村子裏有幾千人,讀過書的卻是沒有幾個,單靠大師兄一個人教育他們,也實在是太辛苦了。”魏增說道。
“我已經十幾年沒有講學了,就是因爲不知道道德的學問,在這個亂世中有什麽用。如今我在這深山之中,竟然看到了道德的光輝,自然也願意重新拿起我的學問。隻是十幾年沒講學,恐怕很多東西都已經生疏了。”牯零說道。
“先生能夠答應,也是在是太好了。我馬上就要離開毅山了,有先生的幫忙,這裏的人想必能過的更好。”魏增一笑回道。
“閣下要離開毅山,不知是要到哪裏去呀!”牯零聽魏增說他要離開,心中也是驚訝,便問道。
“我的一些老部下來找我了,告訴了我一些他們的近況。我一直以爲他們和我一樣,在甯靜之中,日子越過越好。可如今聽來卻不是這樣,我實在是放心不下他們,便想前去看看。隻是我不知道該怎麽做,帶領他們繼續作戰,恐怕也隻是把他們往死路上引;如果不去打仗,又該怎樣安頓他們呢?我實在是想不出辦法呀。”魏增一歎道。
“車到山前必有路,隻要閣下心中存着一份仁愛之心,總會有一條仁愛之路等着你。閣下心志堅定,非比尋常,隻要堅持下去,一定能走出一條康莊大道的。”牯零回道。
“承先生吉言了!”魏增心情稍緩,便和牯零痛飲了一場。
幾日後,村子裏面的一切都恢複了正常,魏增也終于可以放心離開了。在黃羽飛,趙家輝和都逢的護衛之下,魏增回望了毅山一眼,便向虞山的方向而去。隻是沒走多久,身後又傳來了馬蹄聲。
“每次我要離開毅山,總是有人要舍不得,這次又是來了呢?真希望呆在毅山,一輩子也不要出去了,也就少了這麽多的離愁别緒。”魏增心中暗道,便回望過去。
“好呀,你又想一聲不吭的跑掉嗎?我找了你那麽久才找到你,可不能就這麽讓你走了。”溫第來到魏增跟前,面帶怒氣說道。
“我隻是不願承受那番離别的痛苦罷了。我又不是不回來,你在毅山能更好生活的。”魏增說道。
“你是怕我遇到危險嗎?這世間還沒有任何苦難,能難得倒我溫第女俠?這一次我就跟你一起走了。”溫第說道。
“溫第你還是這個性子,真是一點也沒變。”魏增笑道。
“你笑什麽?你不相信我說的話嗎?你這個人實在是太可惡了。”溫第嗔道。
“你說的話我當然相信,隻是這一路之上你要小心一些才好。新雨你也要跟去嗎?”魏增轉頭望向溫第身後的新雨說道。
“我要跟着姑姑一起闖天下,我現在已經長大了,才不會再受你擺布了。”新雨怒氣沖沖說道。
“我管不了你,但你也要自己小心。好好跟着你姑姑,遇到危險也不要逞能。”魏增一皺眉頭,也沒有反對,便繼續向虞山的方向而去。
魏增因爲心中舍不下,便選擇離開樂土,重新回到這個紛紛擾擾的世間。而身在河洛城的韓桃子也因爲對心中真正學問的渴望,而選擇告别安逸的生活,繼續踏上求索之路。
“你的意思是說,你想離開河洛城,繼續去尋找真正的學問?我教你的東西,難道你真的不能滿足嗎?”藍琪聽到韓桃子要辭别的話,心中也是百味交感,話語之中透着滿滿的舍不得。
“大師的學問很是精深,學習對禍福吉兇的操縱,也确實可以讓我在面對紛紛擾擾的世界時,不陷溺于其中。甚至可以在混亂之中,讓自己逍遙自在。但是我還是沒有找到如何讓世俗中人愛上這個世界的學問,所以隻好繼續到世間去尋找了。”韓桃子回道,目光之中也是很堅定的。
“你很聰明,學習态度也很端正,我的權謀術,我的心性論,你全都已經很好的掌握了。我也實在沒有其他東西可以教給你了。但是依靠我這些學問,也是可以讓世俗中人愛上這個世界的,隻要通過對權力的操控,便可以爲絕大多數人謀利,隻要能得到利益,所有人都會愛這個世界的。隻是需要時間而已。不過隻要我們努力,這個時間可以大大縮短的。”藍琪勸道。
“大師确實有大智慧,我也相信大師可以實現自己的抱負。不過我真的沒有找到我想要的學問,我的心是不會騙我的。大師對我很好,我也很舍不得大師,但我真的要走了。”韓桃子說完便沖着藍琪行了大禮,就要準備離開。
“我知道勸不住你了,也希望你能找到你心中想要的學問。不過你打算去哪裏呀?天下這麽大,你總不能漫無目的的找下去吧。”藍琪說道。
“我聽說江南總督範拘義也是一個有學問的人,我便想前去請教一下。東南文風極勝,想來也不缺少有大智慧的人吧。”韓桃子說道。
“你想到江南去呀!那裏比較安定,想來你也不會遇到什麽大麻煩。不過江南總督豈是你想見就能見得?我給你寫一封介紹信,憑借我如今的地位,範拘義也該給我一點面子的。”藍琪說着,便拿起紙筆寫起信來。
韓桃子站在一旁,看着認真書寫的藍琪,心中也是有些舍不得,但忍住了想留下的沖動,還是從藍琪手中把書信接了過來。
“有空記得給我寄信過來,我會一直惦記你的。”藍琪對着韓桃子的背影說了一句。
隻見韓桃子的背影頓了一頓,便消失在了藍琪的視線之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