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說的太簡略了,我聽不懂,不知道能否說的詳細一些呢?”韓桃子問道。
“不要再叫先生了,你再叫先生,我們就到此爲止了。這樣幹聊實在無趣,一壺新茶剛剛煮好,我們邊喝茶邊聊。”藍琪說着把一個牌子挂上,示意已經打烊,随後便拿出了一壺茶,兩個碗,分别倒了兩碗茶。
“請問藍琪兄,什麽是自欺欺人呢?”在藍琪坐下之後,韓桃子問道。
“不能夠通曉人間的大道理,也沒有勇氣面對世間的苦難。隻好把眼睛閉上,什麽也看不到;把耳朵堵起來,什麽也聽不到;然後在一旁自娛自樂,沉醉于自己的幻想之中。”藍琪說道。
“很多人确實是這個樣子,當聽到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情,便以爲那些都是騙人的。當禍患來臨之時,便一點承受能力都沒有。這在和平安定的時候,沒有任何問題;但在如今的亂世,便成了苦難的根源。我想問藍琪兄,你覺得我的爸爸,是在自欺自人嗎?”韓桃子一歎說道,然後把韓與之十幾年講學的經曆說了出來。
“聽姑娘所言,你的父親并不是自欺欺人,隻是認識到自己的無能爲力,選擇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内,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你的父親幾十年講學,一直被女神教和拜狐教壓制,但還能堅持下去,這就很可貴。如今依附于權勢講學,雖然沒有所謂的氣節,但也是一份善心呀。”藍琪回道。
“藍琪兄這麽說,我也就放心了。爸爸這些年,也很不容易,他心中的無奈,我也是知道的。不過我還是想要追尋真正的學問。請問藍琪兄,你所謂的吉兇禍福又指的什麽,這和愛這個世界,又有什麽關系呢?”韓桃子說道。
“禍福沒有發生就是吉兇,吉兇化爲現實就是禍福。而吉福和兇禍的區别,就在于利益的得失。無論是學富五車的大師,還是大字不識的小民,失去利益都會感受到痛苦,得到利益都會感受到喜悅。因爲喜悅而愛這個世界,因爲痛苦而恨這個世界,所有人都是一樣的。”藍琪飲了一口茶回道。
“利益!難道一切的根源就在于利益嗎?藍琪兄這麽講,不是和那些蠅營狗苟之人一樣了嗎?”韓桃子吃驚道。
“當然不一樣,雖然利益決定人的愛惡,但是利益是多變的。你的利益不同于我的利益;現在的利益不同于将來的利益。如果一心追求利益,當利益改變之時,還在舊路上行走,當然會因爲失去利益,感受到痛苦了。可笑的是,這些人把一切歸罪于這個世界,對于自己的過錯完全不知悔改。真正不改變的是禍福吉兇,隻有對吉兇禍福有所體察,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得到真正的幸福,才能真正愛這個世界。”藍琪說道。
“藍琪兄說的不錯,因得到利益而感到喜悅,因失去利益而感到悲傷,一切都被利益操控,哪裏還有人性?不過藍琪兄所說的吉兇禍福,又如何掌控呢?似乎有些玄虛呀。”韓桃子搖搖頭道。
“聖人曾說過:‘知者不惑,仁者不憂,勇者不懼’而智慧,仁愛,勇敢,便是掌握禍福吉兇的關鍵。”藍琪說道。
“孔聖人這話我也聽到過,聽藍琪兄講,其中好像有深意呀。”韓桃子說道。
“自然有深意。一個智慧的人,能夠學到很多的道理,看待世間的事物,察覺到一些端倪,就能知道結果如何,審吉兇而知禍福,說的就是智者。智者能夠識别吉兇,從而趨利避害,當然也就不會疑惑了。”藍琪說道。
“可有很高的智慧又有什麽用呢?一個人生在世界上,不是隻爲了自己,若是得到智慧,隻是爲了替自己謀利益,那這人生不是很無趣嗎?身居高位,金銀滿家,又有什麽意思?得到了便害怕失去,失去了又是禍患。更何況,人死萬事空,到頭來又得到了什麽?”韓桃子搖搖頭說道。
“說的不錯,所以聖人還說了一個‘仁’字。仁者愛人,把對自己的愛,推廣到千千萬萬之人身上,通過自己的智慧,給千千萬萬的人謀利益。不關心自己的得失,自然就不會被利益所支配,能夠讓所有人幸福,自然就能感受到無盡的快樂。”藍琪說道。
“還是不行呀。一個人面對整個天下,那是何其渺小。世上存在那麽多的強權,存在那麽多的紛争,有豈是一個人能改變得了的。按照藍琪兄所說的,到最後得到的,不過是無奈而已。”韓桃子一歎道。
藍琪聽到韓桃子的話,眉頭一皺,也有些不自信了,稍微思索便說道:“最後還有一個勇字,遇到再多艱險,遇到再多困難,又有什麽關系?我心如真金,烈火焚燒還是本來模樣;我意如鋼鐵,千錘百煉隻是更加堅固。有了勇氣,沒有了任何畏懼,一心爲了自己的念頭而努力,受到再到無奈又如何?我還是我。”
“藍琪兄說的這番話很吸引人。說到底,得到了智慧,有了仁愛之心,還需要有勇氣去做。隻有做事,才能夠一點點讓理想成爲現實。聽了你這番話,我才明白原來我的父親,才是正真有學問的人。我一心想要尋求真正的學問,而正真的學問一直在我的身邊。”韓桃子說道。
“姑娘的見識很高,可以看得出你的父親也是有學問的。藍琪和你一席話,也是有所感悟。我一心隻醉于權謀之術,認爲隻有掌控權謀之術,才能以一己之力,實現自己的大報複。如今看來,也是要加緊磨練意志才是。學問相互借鑒才能增長,不知道姑娘願不願意和我學習權謀之術呢?”藍琪飲盡一碗茶,笑着說道。
“藍琪兄終于肯教我了。不過權謀之術,我不太了解,不會是陰謀詭計吧!”韓桃子說道。
“權者,四兩撥千斤;謀者,牽一發而動全身。權謀之術就在于對禍福吉兇的操控,以最小的代價,謀取最大的利益。可以爲了一個人,也可以爲天下萬民。可以明着來,自然也可以暗着使。有陰謀的成分,但陰謀并不是全部。你願意跟我學嗎?”藍琪說道。
“大師心中自然是有天下的,不然也說不出剛才的那番道理。桃子願意跟随大師學習,隻是大師不要嫌棄我笨才好。”韓桃子說着,便對着藍琪行了拜師之禮。
“一個瘋子師父,收一個傻子徒弟,也是相得益彰呀。時候不早了,随我收拾一下,我先教你煮茶,再教你權謀術。”藍琪笑道。
于是在晚霞的映襯下,二人将茶棚收拾了一番,進了屋子。
晚風吹拂,夜很甯靜,第二天朝陽出現之時,不僅照亮了安雲,也照亮了毅山。隻是毅山之巅上,早有二人坐在一起,欣賞着初升的太陽,四下的露水映着陽光顯得光彩奪目,告訴着一個延續了十幾年的誓言。
“魏哥哥,我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坐在一起來了,這樣守着你,看着日出,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唯真閉眼依偎着魏增說道。
“是很久沒有像這樣好好陪你了,記得上次陪你看日出,都是十幾年前了。當初我們定情的時候,我許下的諾言,如今我終于可以自信的說,我已經實現了。”魏增說道。
唯真睜開眼睛,明亮的眸子,在清晨柔和的日光下,顯得格外美麗。就如同那滴滴露珠和漫無邊際的黑夜,融合在了一起,化爲兩顆珍珠,鑲嵌在了那裏。
“其實以前我覺得,能夠在你身邊就覺得很幸福,可是自從起事之後,我們聚少離多,我便擔心有一天你會離開我。當初的生活很富貴,但是恪盡職守做好一個将軍夫人,我也覺得很累。現在不用整天叫你夫君,可以陪你一起共話桑麻,我覺得很親切。昨日宛如一場美麗但凄冷的夢境,今天躺在你的胸懷中,我覺得很溫暖。”唯真說道。
“這有什麽大不了的,反正以後我們有的是時間,春華秋實,夏蟬冬雪,四季如歌,群山如畫,都隻屬于你我。”魏增摟着唯真,笑着說道。
“你越來越會說好話了,以前你一整天不言不語,害我還要不停勸慰你,你知道我當時心裏有多難過。”唯真一拳輕敲在魏增的胸前,眉目含笑說道。
“你以前也不說,我又怎麽知道?你要像現在一樣,什麽都和我說,我又怎麽會讓你難過。”魏增說道。
“不說以前了,那時候魏哥哥你也不容易,我當然不會給你添麻煩。不過現在,你可要補償我。”唯真說道。
“好一定補償你,不再讓你受半點苦。”魏增抱緊唯真說道。
朝陽升了起來,露水也消失不見,魏增帶着唯真也下了山。
回到毅山之後,爲了幾千人的生活問題,魏增和衆人一滞都在忙碌着。進過半年來的努力,今冬的口糧終于得到解決。魏增讓烏林子幫忙照顧孩子,自己偷閑帶着唯真,在山上看日出。
魏增和唯真二人走到半山腰,見到葉緣站在那裏,衣角被露水沾濕,顯然站了很久。
“葉緣,你來了爲什麽不告訴你爸爸和我一聲,你站了這麽久,身體會生病的。”唯真說道。
“我本來不想打攪爸爸和姨娘的,隻是二師伯回來了,帶來了關于占突人的一些消息,需要爸爸前去商議。”葉緣回道。
“魏哥哥,你就和葉緣找二師兄去吧。這裏離我們的住處也不遠,我一個人就能回去的。”唯真轉頭對魏增說道。
“不急,我們先下山,到了村子再分開也不遲。”魏增說着向葉緣示意,然後三人一起下山。
葉緣走在前方,魏增帶着唯真走在後面,一路無話,但是自有一份人情味在其中。一步一行來到山谷之中,唯真順着一條小路,走到山谷上層的居住地。魏增和葉緣,則向山谷中走去。
“葉緣,這裏的生活你還适應吧。誰實話,這裏什麽都沒有,所有一切都要我們自己創造,實在是有些堅辛。”魏增說道。
“能和爸爸一起爲将來努力,我其實很高興。姨娘對我很好,這裏的人也很親切,能夠在這裏生活,其實很适足。”葉緣回道。
“你能夠适應便好,隻要我們父子二人努力,這裏未必不能成爲一片樂土。”魏增看着周邊四出勞作的人,心情也是很暢快,對于将來也充滿信心。
葉緣點頭稱是,其實他的心中想,如今的一切都十分祥和,如果他的生母還在,将沒有任何遺憾了。
走了不遠見到幾輛馬車停在一處,一群人在卸東西,這些東西都是甄好财采購回來的。這些人見到魏增,無不停下了打招呼,魏增也有好的回應着。
甄好财拿着一個賬本勾勾畫畫,見到魏增到來,便停止了工作,把魏增迎進了屋子裏。
“葉緣告訴我說,師兄有關于占突人的消息,難道占突人劫了我們的東西?”魏增問道。
“這倒沒有,不過自從占突人回到漠北之後,漠北越來越不安穩了。如今秋高馬肥,一些占突部落已經開始蠢蠢欲動,恐怕不久就會南下劫掠,我們可要小心些才好。”甄好财回道。
“師兄說的不錯,我們雖然地處深山之中,但也需要幾條出入的道路。萬一這些道路被占突人阻截,我們可就要被困死在這裏。過些日子,我就帶人修建幾個營哨,負責監視占突人的動作。這裏的人集結起來訓練一下,也可以抵禦占突人的進攻。”魏增回道。
“師弟做過将軍,這些事情自然是小菜一碟。不過我們的食物雖然足以應對這個冬天。但是長期靠打獵,也實在太辛苦,我打算購置一些工具,将山間的土地平整一下,或許以後能成爲良田也說不定。”甄好财說道。
“沒問題,我這就撥出一些錢财和人手給二師兄,爲了将來的樂土,一切都是值得的。”魏增堅定地說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