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大軍戰敗的消息迅速傳了開,魏增所控制的土地陷入了一片混亂。面對鐵血軍和瑤東人的進攻,古查一無力抵擋,放棄了石風城,率領燕北大軍殘部逃入了虞山之中。徐雕翎本想和古查一會合,卻不料被鐵血軍包圍,最後得不到支援的徐雕翎,被迫向鐵血軍投降。
金秋九月,本是豐收的日子,但是整個北方,卻是一片哀愁。無論燕北還是安雲,在兵連禍結之中,人口大量死亡,土地大量抛荒,所有人都爲即将到來的冬天擔憂。
攻下石風城後,問道在鐵血軍的護衛之下,重新回到了這裏。十幾年的流離,最後回歸家鄉,問道剛開始也很高興。但是一路之上的所見所聞,卻讓他的喜悅,一點一點消失了。
“如今整個燕北成了什麽樣子,一半土地被瑤東人占去了,剩下的也都成了荒地。這樣下去不行呀,這裏的人活不下去,肯定還要造反的。萬一古查一帶人殺回來,難道我們還要逃走嗎?”問道來到石風城,對随從的官員說道。
“問道先生說的是,這樣下去确實不行。這兩年來到處都在打仗,整個燕北沒有一處安甯的地方,不然也不會是如今的局面。不過我們清查叛軍留下來賬冊,發現幾處地方還存有大量糧食,應該可以拿來,赈濟一下饑民。隻要能撐過這一年,以後就會好多了。”一名文官回道。
“叛軍還留下了糧食?先前清查石風城的府庫,不是什麽也沒有了嗎?”問道疑問道。
“石風城的府庫确實什麽也沒有了。但是叛軍中的齊維倫也有那麽點愛民之心,在燕北各處修建了常平倉,用以抵禦災荒之用。叛軍撤離的比較匆忙,許多常平倉還是滿的。”文官回道。
“穆德呀穆德,當初你爲了這些賤民。把我趕出了石風城。沒想到如今我要留在石風城,還要受你的恩惠。我沒有你那樣滿身癡氣,但是我也不想爲了一點糧食,再受奔波勞累之苦。這些糧食是你留給那些賤民的。我就給他們便是,你現在可否滿意了?”問道心中自語,然後吩咐随從而來的官員,将常平倉中的糧食,用來赈濟燕北的人民。
問道本就是石風城的高官。因爲當年對饑民不管不顧,在石風城起義之後,便一直四處流離。十幾年飄零之後,問道早就嘗夠了無家可歸的心酸。如今的問道對饑民的态度仍舊沒有改變,隻是爲了自己能夠安度晚年,他也不能不赈濟經受戰亂的燕北人民。或許他心中也有同情,但更多的是對現實的考量。
燕北大軍戰敗的消息也傳到了徐淮,範拘義聽到這個消息之後,也隻能一歎。
“天下久經戰亂,本來有機會實現和平的。但是如今一切全完了。瑤東人實力強盛,我們不能制衡他們。讓他們坐下來和談,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統一天下終究是沒有第二條路可走,隻有拼個你死我亡,最後隻能留下一個英雄。”範拘義說道。
“拘義兄不必傷感。魏增雖然戰敗了,但是我們坐擁江南六路,實力也不算差。瑤東人想要擊敗我們,也不是那麽容易的。隻要好好經營,武力統一天下,最後的勝利者一定是我們。”富祖慈豪言道。
“勝利了又如何。失敗了又如何?還不是伏屍百萬,血流千裏。保一方安定,讓萬民得以安居,才是我們該做的。這荼毒天下的禍事。我又怎能安心做下去。”範拘義說道。
“拘義兄心中有大義,這我自然明白。但是拘義兄也要學會狠心呀,一旦我們失敗了,我們的身家性命是小,江南六路的生靈可就要遭受慘禍了。”富祖慈提聲說道。
“我自然明白這些道理。你放心,我會繼續和瑤東人作戰。但我也要繼續爲了我的理想而努力。派人到安雲和關西去吧,看看他們是什麽想法。江南總督府和鐵血軍,和關西軍府,畢竟是一脈相承,或許我們還有合作的可能。”範拘義回道。
“我這就派人前去,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要好得多。即使他們不幫我們,也絕對不能讓他們站在我們的對立面。”富祖慈點頭回道。
一騎絕塵,從徐淮來到安雲。
憲近費親自接見了範拘義派來的使者。聽聞範拘義有意和安雲鐵血軍保持和平,憲近費心中也是很高興,當即和江南的使者約定互不相攻。
“父親,我就不明白,如今我們擊敗了魏增,也把中原大部分占領了。爲什麽不乘勝進攻,反而要求着和别人和平呢。”憲谷中在江南使者離開後,忍不住說道。
“我們是擊敗了魏增。但你看看整個安雲現在成了什麽樣子?到處都是一派民不聊生。我們在這個時候,還窮兵黩武,難道你真的還想逃到那座小城嗎?更何況狄将軍也已經去世了,我們就是打仗,也不會有任何結果的。”憲近費厲聲說道。
“我知道安雲人爲了響應我們受了不少苦,但是不消滅敵人,安雲還是要遭受戰亂的。狄将軍死了,我們還有其他将軍,再不成孩兒我也可以領兵作戰的。江南人真的不可信,父親不要忘了,當初江南人可是站在魏增那一面的。”憲谷中強辯道。
“江南人站沒站在魏增那一面我不管,隻要他們沒有進犯安雲,我就可以和他們和平相處。我知道你的心思,爲父年輕的時候,也想憑借自己的能力建立一番功業。但是你要知道,這個世界不是由你一個人可以決定的,不能預料的因素實在太多了。我現在讓你上戰場,你隻會撞個頭破血流。隻要你能任用賢才,那些危險的事情自然有人會幫你做的。就算你想自己拼搏一回,也要向學好本事才行。狄将軍雖然不在了,但是柏将軍和烏将軍也是善戰之輩,你多向他們請教請教。也是受用不盡的。”憲近費苦口婆心道。
“父親的意思我明白,但是我可以邊做事,便學習呀。”憲谷中還是有些不服氣,便争辯道。
“實在是胡鬧。什麽也不懂就做事。那不是胡來嗎?現在我們還不安穩,實在是經受不了挫折。一着不慎,可就是萬劫不複。這些事情你不要多說了。你先好好曆練去吧。”憲近費一舉手,制止憲谷中再說話。
“我知道了,我聽父親的話便是。”憲谷中垂頭回道。面色中顯然有不服氣。
“你記住了,你不是什麽也沒有的人,完全不必凡事都親力親爲。你有你的權勢,你有你的地位,那就是你最大的倚仗。隻要你能禮賢下士,别人都會争着搶着替你做事;隻要你能賞罰分明,所有人都會心悅誠服聽你的差遣。凡事可以輕輕松松,爲什麽要辛辛苦苦。一生安甯,才是最大的福呀。”憲近費将憲谷中的神色看在眼中,哪裏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什麽。于是把一些掏心窩的話說了出來。
“父親的話我明白,我知道父親是爲我好,我聽從你的安排便是。”憲谷中回道。
就在這時一名侍從走進了屋子,向憲近費通知,狄先藍的葬禮就要開始了,問他參不參加。
“狄将軍是我鐵血軍的功臣,他的葬禮我是一定要參加的。失去這樣一個大将,實在是我畢生最大的損失。你也跟着我一起來吧,和幾位将軍熟悉熟悉。”憲近費說完,便出門而去。
“何時可以振翅高飛。不再受到羁絆呀。”憲谷中在憲近費出門後,忍不住說道。憲谷中稍微整理一下服飾,便随憲近費一起參加狄先藍的葬禮。
狄先藍的靈柩被送回京師,憲近費在狄先藍的靈柩前痛哭了一場。随後決定以三公之禮将狄先藍安葬,并給狄先藍和他的後代加封各種稱号。
如今憲近費見到狄先藍的棺椁被放入墓中,馬上就要舉行封土儀式,一時悲戚又是從心而來,目中眼淚也是忍不住流下。人前哭泣,自然有顯示自己仁德的意思。但是患難相共,一路相扶持而來,又何嘗沒有真情在裏面。
隻是一個人的哭聲想起,讓憲近費強忍心神上前安慰。
“狄先藍你真是可惡,你臨死也要壓我一頭,到了最後,我還是沒有機會超過你。你起來,讓我們在戰場上再比試一次。”柏正規先前一直不言不語,但是在封土之時,突然沖到墓前,大聲哭喊道。
“柏将軍你要冷靜,現在不是說這些話的時候。”烏德立上前拉住柏正規,面露擔心,向四周掃去。
“柏将軍,人死萬事空,你和狄将軍隻見的矛盾也該放下了。”憲近費走到柏正規的身旁勸道。
“憲帥,他怎麽就死了,他不能死了。他死了,我活着還有什麽意思。我争了一輩子,我到底在争些什麽?”柏正規哭道。
看着一個即将遲暮的老将軍如此哭泣,憲近費心中也是不好受。在戰場上面對生死恐怕柏正規都不會流一滴淚,柏正規現在的悲傷憲近費也能明白。
“狄将軍曾經跟我說,柏将軍你是一個有本事的人,在戰場上立下了赫赫功勞,他一直有心和你結交。隻是柏将軍氣盛了些,狄将軍一直不知道該如何和你相處。不能和天下英豪成爲朋友,是狄将軍最大的遺憾。如果有來生,請柏将軍能夠把心氣放低些,或許便不會有如今的遺憾了。”憲近費規勸道。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爲了一個虛名,忍受了幾十年的苦惱,哪比放下傲氣,和英雄把酒言歡痛快?一切都是我的錯呀。”柏正規歎道。
憲近費拍了拍柏正規的後背,沒有再多說什麽,讓人把柏正規帶到後面去,便将狄先藍的墓封上了。
一代名将,一代英豪,終究化成了一片枯骨。他的身影隻留在了,人們津津樂道的傳說之中。世間滄桑莫過于此,但這就是人生本意。
北風呼嘯,整個漠北草原也已經是一片枯黃,毅山邊上一個破損的寨子裏,野兔野狐穿梭其中,一派荒涼的景象。而這個破損的寨子,便就是以前的飛鷹寨。
魏增戰敗之後,鐵血軍掃蕩燕北大軍的殘部,毅山飛鷹寨終究沒能逃過劫難。但是飛鷹寨的人,早早就接到消息,逃到了毅山深處,也沒有受到太大的損失。
在飛鷹寨的斷壁殘垣之中,一道身影穿梭其間,來到了山腳下一處地方,這道身影正是傳聞中已經戰死的魏增。
隻是讓魏增有些驚訝的是,在毅山的山腳下,還有一座茅廬立着,那簡陋的茅廬在北風中搖曳,讓人擔心它到底還能挺立多久。
“你們是什麽人,爲什麽會在這裏?”魏增走到上前去問道。
“我們在這裏守護着女武神,我們是女神教的罪人,也隻能用最後的生命守護女武神的墳墓,來洗刷我們的罪過。薩小姐一個人在這裏等了很久,她要是知道狂士大人來看她,想來也會很高興的。”一個臉上挂着一道橫疤的人回道,手一擺,就要帶着魏增前往薩佳麗的墳墓。
“你們幾個是蠻族?”魏增看到茅草屋牆上挂着的武器說道,那些武器隻有蠻族會使用。
“狂士大人好眼力,我們以前是部族的首領,不過現在我們隻是女武神的守墓人。”蠻族統領回道。
在薩佳麗的墳前,還有兩個人,一個退瘸的人拿着掃把打掃落葉,一個身體健全的人正把一些熟食放在薩佳麗的墳前。
兩個人見到魏增到來,沒有多說話,随着第一人一起離開了。
“薩小姐,我終于有時間來看你了,毅山的風景可好?你可曾追尋到,你一直想要的自由自在?如今的我已經是廢人一個,我也終于有時間,陪你一起看看風景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