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正偉在任上以嚴厲著稱,縣中百姓雖然對他有些嚴格的政令不滿,但對于其清廉自守也是贊許有加,小縣治理的也算有模有樣。
可是柯正偉在朝中無人,又不善于結交權貴,以至于一個人在這小縣上一呆便是十幾年。随着年紀增大,柯正偉豪情漸漸消退,治理政事之餘便親自給小縣中幾個學業優良的學子,講習學問。富祖慈便是其中一個。柯正偉膝下無子,隻和老妻相依爲命,對于幾個學生便如同親生孩子一般對待。
可是柯正偉并不是真的沒有什麽想法,隻是命運無奈才被迫如此。在閑暇之時涉獵了不少法家,兵家,陰陽家的權謀要術,試圖找到自己人生失敗的原因。因此柯正偉的學生不僅學習儒家的禮儀,對于雜學也很是精通。
那一年柯正偉老妻死了,那一年關西發生了死亡教派叛亂,那一年江南亂了。
江南大亂震驚朝野,鐵血軍也渡江南下平叛。
柯正偉沒有任何顧忌了,忍了十幾年,他認爲這次****便是上天賜給他的一次絕好機會。
一日小縣來了一群逃荒之人,柯正偉故意将一些官糧放到難民附近,引發難民搶糧,随後帶人“平叛”,斬首五百。
柯正偉的“功績”被朝廷和那些恐慌的大戶得知了,于是柯正偉便被迅速提升。
其中付家人最先拿出錢糧資助柯正偉,其他幾大家族也接連支持柯正偉。有錢有糧,便不缺兵勇,柯正偉以此開始發家。
不得不說柯正偉的确有些本事,帶着他的幾個學生和一衆鄉勇,接連擊敗暴亂饑民。不到三年間竟然從一小縣縣令升爲江南總督。
然而幾大家族以功臣自居,也因柯正偉出身不好對其多有看不起。尤其是付家認爲自己對柯正偉有恩,即使柯正偉成爲江南總督也沒有對他有幾分尊重。
一次議事付家竟然派了管家到來,着實讓柯正偉大怒。
“要不是我們付家你能有今天,也不洗把臉照照你那樣子。”管家臨走前嘀咕了一句。
這句話深深刺痛了柯正偉,從那時起柯正偉對這些支持過自己的大戶起了殺機。
于是不久之後付左梁陳幾大家族便因爲通敵叛亂的罪名被抄家問斬,江南士林一時震恐,變得人人自危起來。
自此之後柯正偉的脾氣變得日益暴躁,對于身邊的人也更加提防。睡覺之時不讓任何接近,出門時必被武士環繞才可。
“咚咚咚咚”想起了敲門聲。
“什麽事?”柯正偉睜開眼,連忙起身,從枕頭下拿出一把短劍,然後警覺地說道。
“總督大人,範先生成功剿滅了盤踞在南方的盜賊,現在已經回來了,就在書房等候。”
“拘義竟然這麽快就平定了南方盜賊。好,好,好,你去通知拘義我馬上便去接見他。”柯正偉聽此消息面露喜色,當即換上衣服往書房而去。
這時一身穿儒服的青年人正在和富祖慈幾個人交談。
這些人見到柯正偉進來紛紛站立在兩側,向柯正偉行弟子禮。當範拘義行禮之後柯正偉立刻扶着他讓他坐下,然後向他詢問剿滅南方盜賊的經過。
“不錯,不錯,小小年紀便能立下如此功績,将來必定前途不可限量。南方盜賊可是難剿得很,動不動就躲到深山之中,你這次能将他們連根拔起可是有本事呀。”柯正偉聽完範拘義的話,不住贊揚道。
“老師過獎了。破山中賊易,破心中賊難。學生雖然能殺敗南方盜賊,對于這心中盜賊可是沒有任何辦法。爲此想向老師請教。”範拘義一禮說道。
柯正偉聽此面容一僵,心中之賊不過人欲,這不是在諷刺自己嗎?
“拘義,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爲師也成了你心中之賊嗎?”柯正偉不悅道。
“學生哪敢這樣做。隻是學生自幼聆聽老師教誨,對于老師的話全都記在心裏。隻是現在看到發生的一些事情心裏迷茫了。老師還記得窗下之議嗎?當初老師的話學生耳邊現在時時回響。”範拘義說道。
柯正偉的思緒回到了數年前。
當時寒窗一堵,窗前擺上一壺濁酒和幾道鄉野小菜,師生數人在一起談天說地。席間範拘義突然正襟危坐,一禮向柯正偉說道:“敢問老師,何以平天下。”
當時柯正偉有些驚奇地看着這個自己最喜歡的學生,忽然想到年輕時候的自己,一時豪氣大發說道。
“所謂平天下,關鍵就在于一個平字。天生财貨從來沒有不足這一說,隻是因爲人有貪欲才導緻了天下不平。有錢的人想要更多的錢,于是便有人沒有錢;有權的人想要更多的權力,于是許多無權之人便沒了活路。因此平天下在于一句話,那就是‘損有餘而補不足’這樣人人有飯吃,有錢花,有權力說話,天下便沒有什麽不平的了。可是平天下也需要人來做,所以要做一個平天下的人,首先就要平息内心的欲望。不然自己做那‘損不足以益有餘的事情’又何談讓天下均平。”
“敢問老師何以破心中賊?”範拘義有些哽咽道,一時使柯正偉從回憶中走了出來。
“夠了!”柯正偉起身呵斥道,但馬上就壓低聲音,手有些顫抖指着範拘義說道:“這不是你所能明白得了的。”
柯正偉說完就要走出書房,走到了書房門口卻停了下來,聲音似乎恢複了正常說道:“拘義呀,南方盜賊雖然平複,但是南方民心還不穩定,你就到南方去吧。事情緊急你就不要拖延了,立刻就出發吧。”說完柯正偉就離開了書房。
“拘義,你今天到底怎麽了。本來大功一件,現在你要到南方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受罪,你這又是何苦呢!我們會好好勸勸老師,有機會便把你調回來。”富祖慈拍腿說道。其他人也七嘴八舌替範拘義表示可惜。
“我隻是盡我作爲一個學生的本分而已。如今老師讓我立刻到南方去,我就不拖延了。各位同窗,以後有機會再聚了。”範拘義也不拖延當即騎上馬匹帶着随從向南方而去。
柯正偉回到了卧室,一拳錘在了桌子上。如今他最尊敬的劉合心要殺了他,他最喜歡的學生有出言規勸。
“我錯了嗎?難道我真的錯了?不!我沒錯!劉前輩從來沒有做過官,他哪裏知道官場的艱難。拘義也隻是年輕氣盛,等他到了我這個歲數絕對不會還這樣想。平天下,我做的這一切不就是在平天下嗎!我沒有多拿一分錢怎麽能叫貪!等我平定了那些躲在山中的盜賊,等我讓江南重回安甯富庶,他們一定都會明白我是對的。沒錯,我沒錯!”
就在範拘義離開符武城之時,溫第和付錐形也到達了符武城。剛進城門時一擡頭就見到數顆人頭挂在城門上。
“爸爸,爺爺,我一定要替你們報仇。”付錐形看了那些人頭一眼,然後忍着淚水說道。
溫第看時有些心驚,當發現其中沒有劉合心之後終于安下心來,然後迫不及待便往總督府而去。
“劉姑娘,總督府戒備森嚴我們這樣直接去是殺不了柯正偉的。江南士族很多人都不滿柯正偉的****,我有幾個好友也是同道中人。不如先去和他們聯絡,順便打聽一下劉大俠的消息。”付錐形立刻攔住溫第說道。
“好,就聽你的。就這樣不清不楚也的确不能找到爸爸。知道一些情況也方便一些。”溫第忍住心中的急迫點頭同意道。
當即溫第随付錐形到了一戶人家,看其房屋裝潢也算殷實人家。付錐形上前敲門便有一青年人前來開門。
“付大哥你不是外出學武去了,爲何會在符武城。現在柯正偉到處在抓捕你們家的人,你怎麽能到符武城來呢。現在還來得及,你趕快離開吧。”這青年人見是付錐形先是一驚,然後勸道。
“莫賢弟我這次回符武城就是爲了刺殺柯正偉。我們付家如今隻剩我一人還活着,我現在學武出師便要爲家人報仇。莫賢弟,你以前不是也一直對柯正偉不滿嗎。我打算向你詢問一下柯正偉的出行情況,然後伺機刺殺。如果能聯絡到更多同道中人自然就更好了。”付錐形說道。
“付大哥還是快些進來,這些事我們屋内細談。這位姑娘是誰?”莫姓青年說道。
“這位是劉溫第姑娘,他的父親劉合心大俠一個月前到江南來找柯正偉理論,現在沒有任何音訊。莫賢弟一向消息靈通,便想向你打聽一下。”付錐形解釋道。
“原來如此我倒還真聽說有一位俠士一個月前到過總督府,我們進屋再慢慢交談。”莫姓青年想了想說道。
寒暄一通之後莫姓青年說想去聯絡一下其他反對柯正偉的人順便備一些酒菜便出去了。
“你這個朋友真的可靠嗎?我見他言辭總是含糊其辭,不會出問答題吧。”溫第有些疑問道。
“我這位莫賢弟和我從小到大的交情,之前對柯正偉很是不滿,經常在聚會時大罵他。應該很可靠。”付錐形說道。
話音未落就聽門外一陣腳步聲,然後一人大聲說道:“付家的餘孽真的就在這裏?你要是敢诓騙官軍可是大罪一條。”
“就是付家的小兒子,我不會認錯的。等消滅了付家餘孽,還請将軍在柯大人面前美言幾句。我們莫家對大人可是忠心耿耿,可不能因爲幾句閑言碎語就使忠良蒙冤呀。”莫姓青年說道。
付錐形走出了門來隻見莫姓青年帶着一隊官兵圍住了屋子。
“莫賢弟你這是爲何,你先前不是最痛恨柯正偉嗎?現在爲何要向柯正偉通風報信?”
“将軍休要聽他胡言,我們莫家對總督大人一向是忠心耿耿,他那是在誣陷忠良。”
“姓莫的是我看錯了你,原來你和柯正偉是一丘之貉。”
“付家逆賊,我莫家本來就忠于大人,你休想陷害我家。将軍快快捉他回去,好證明我莫家的清白。”
溫第走出門來,見到此種情況,當即拔劍說道:“還和他們啰嗦什麽,我們一起殺出去。”